“丫头,哭什么呢?”
男子的声音伴着轻柔的春风吹进女孩的耳朵。
这么温柔的声音在这世间还是第一次听到。因为父亲虽说疼爱她,但大多都是一种顺从,溺爱,甚至觉得是敷衍她,父亲的声音没有听到过这种温柔。而清姨则是她的乳娘虽然视她如女儿般,但在他们那辈眼里尤其像她们这样大门大户人家尤其看重尊卑有别,清姨对她多少会有一些尊卑间的敬语,所以也不会听到这般声音,除了这两个最亲近的人之外就更不用说了。
她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轻轻的摩挲感,如果男子接下来不再说话,她都要闭上眼去享受了。此时缤纷的桃花已落满地,风停了,花住了。男子说话了:“喂,不回家跟着我干嘛啊,迷路了坐着哭鼻子呢?!”
“才不是呢!刚才,刚才风太大了,迷了眼了。”她转过去,擦着眼睛说。
男子刚才在树上看得真切,听得明白,早已猜得大概,女孩定是在思念娘亲呢,为了放松她的心情拍打着树枝,造出落花纷飞的景象,尽量让她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
男子想着安慰的话才一开口:“丫头…”
话还未说,女孩便鼓着香腮道:“别老是丫头丫头的叫人家,本姑娘有名字好吗,哼!”
“呃…,还未请教姑娘…”
“本姑娘叫宋莹莹,我乃是苏州知府宋廉孝之女。”她昂着头说。
“宋千金呵…”男子又欲说话被她打断。
“该你了,说,你叫什么!”
男子摇着头说:“惭愧,惭愧我乃是一浪人,居无所,行无驹,两袖空空,虚名刀侠陆不通。”
莹莹说:“奧~原来是陆大叔啊,久仰久仰”。她装模作势的抱了抱拳,然后凑过去扒了扒他的衣领,扯了扯他的袖子:“咦?你的刀呢,刀侠连刀都没有,你也太穷了吧。”
陆不通弯下腰说:“这不是?”他捡起一瓣桃花,又指了指高处一根桃枝,手指一弹,“咻~”的一声桃枝应声落。
“哇哦!”莹莹惊掉了下巴,她捡起一片桃花,“明明这么轻这么软怎么能斩断树枝呢。”她蹲下来捡着桃花学着他的样子甩出去,可是轻盈的桃花只是在眼前缓缓落地,一片,两片,三片。
“哈哈哈~”陆不通实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你这丫头真好骗!”陆不通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一抖,在两指间夹着一个如蝉翼般的薄刃,斩断树枝的是它!
“好啊,大叔竟然骗人。”莹莹推了他一下,他仰在地上大笑不止。莹鼓着腮帮子坐在了地上。
陆不通正笑呢,却被小马儿用头拱了一下。
“丫头,快看好你的马,打人啦。”
“说了不要叫我丫头,马儿咬他!。”莹莹指挥者马儿。
“马儿踢他!”
“马儿快他要起来了!”
“啊,马儿快点咬住他!”
“马儿…”
“马儿…”
……
一番争斗陆不通抱住马的脖子停下来说:“嗯~马儿马儿的叫不好听,取个名字吧,名驹可都有名字相配。”
小马儿听后有些兴奋,蹦着跳着绕着他俩转。
“叫小黑吧。”宋莹莹脱口而出。
陆不通脸上拉下三道黑线,小马儿也似乎不满的甩了一下头哼唧一声。
“这…也太随便了吧。”陆不通摆着手说。
“那你取一个!哼,不信能比我这个好听。”莹莹别过头。
陆不通随手抓了一片飘飞的桃花递到莹莹面前说:“就叫桃华怎么样?”
“桃花?娘气的名字!”莹莹撅着嘴说。
“什么桃花!”他无语的用手指轻磕了一下她的前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桃华知道吗。”还得给小丫头普及文学,没想到是我这个大老粗能干出来的事儿。
听到这个名字马儿兴奋的甩着头,往前一拱,将莹莹拱到陆不通怀里,莹莹慌乱的起来,桃华又跳到另一边将陆不通拱到莹莹身上。
“桃华别闹!”
宋莹莹的脸通红印到了耳根,陆不通打趣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脸也会红啊。”
“谁,谁脸红了,是被这满地的桃花映红的。”莹莹爬起来揪着桃华的鬃毛,“有了新名字就飘啦!”
桃华一甩头躲闪着莹莹,莹莹追上,桃华绕到陆不通身后趁他不注意一弹腿推出他做挡箭牌。莹莹正朝前拍打呢,谁知陆不通被桃华推得一个趔趄正弯着腰稳住身形,没想到脸刚好迎上了她的巴掌,“啪”的一声,莹莹吐了吐舌头“滋溜”一下溜走。
陆不通咬着牙喊道:“小丫头!还有你,桃华!”
陆不通加入混战,他们互追互赶,战作一团。呼喊声,欢笑声,嘶鸣声混做一片。
不觉夕阳西沉,在晚霞映衬下,百年桃树下三道黑影,两人一马,陆不通抚摸着桃华呢喃着:“桃华快快长大,长得健壮才能保护你的主人。”
莹莹虽然不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说:“我们桃华一定会很厉害,比那些名驹还厉害。”
桃华应声一个嘶鸣。
陆不通把莹莹送回宋府门前就离开了。
宋府门开,里面管家着急忙慌迎接小姐,莹莹却突然想起,忘了问怎么找他,转身跑出来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由于她的胡闹,他爹便让下人好生看管不许她在胡跑。她的乳娘清姨更是寸步不离。
清姨害怕,害怕夫人的事情又再次发生,想起夫人清姨不觉流下泪来。
十二年前,宋廉孝奉旨调遣出任苏州知府。宋府人马绵延数里浩浩荡荡,就在离苏州地界有十里路的时候,突然冲出一群强盗,不由分说直接砍杀,主要目标是宋廉孝的马车,马早已受惊,挣扎着跑出去,挣脱了车轿,车身哐当落地,惊得廉孝和夫人前仰后翻。瞬间寒光射入,夫人本能反应挡在廉孝面前,廉孝得以空隙抽出短刃掷向凶徒,凶徒欲抽刀却被夫人的手死死握紧,没办法只好弃刀逃走,其他凶徒欲前行刺,好在陆川骑马赶来救下宋廉孝。
可是夫人嘴里只念了两句莹莹便香消玉损。两岁的莹莹在清姨的怀里哇哇哭叫。
陆川看着她闭上了眼,在宋廉孝的怀里,最终自己还是没能守护的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个潜藏已久的独白。陆川身后的少年,十之又四,眉宇间已生出几分英气,眼神里多有几分柔和,他安慰着宋廉孝:“叔父节哀。”
夫人的那张脸一直在清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夫人念着女儿的名字,眼睛望向她,她紧跑快跑,赶到跟前时,夫人已经闭了眼,夫人应该不会瞑目的吧,都怪自己跑的太慢了,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让夫人见到。
清姨轻声的抽泣,坐在莹莹的床沿边上,莹莹惺忪着睁开眼,看到清姨挂着泪问到:“清姨,怎么了,大清早在这哭泣。”
清姨的床就在莹莹房间外厅的一个小隔间里,这是为了方便照顾她,从她跑出去之后,她天天夜里坐在这守着天快亮才肯去小睡一会儿,今天是夫人的生日,因此想起了夫人不觉坐到天亮。她拭了拭眼角说:“莹莹以后可别一个人跑出去了,外面有很多坏人。”
“没事的,坏人他敢直接找不痛快打知府大人女儿的注意吗。”
“正因如此,老爷为官太过清正最容易得罪坏人,尤其是小人,必须要小心。”
“好啦,清姨!”莹莹拉着清姨的手撒着娇说:“我不会偷跑出去了,你放心吧。”
春渐深了,莹莹趴在窗口,感受着清凉的东风,只是往日风中会带着桃花飘落在窗台上,现在却少见了,窗台边只有少些许几片残卷泛黄的花瓣躺着,等待着一阵清风将它吹散,永远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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