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装扮之后,涂了口红化了妆,我踩着七厘米高的高跟鞋耀武扬威地参加了林子阳的婚礼。
林子阳是我的第一任男友。
到场的时候,距离婚开始还有好大一会儿。其实,当我收到林子阳寄来的喜帖的时候,我是犹豫的。当初分手是我提的,为什么呢?倒也无关爱情,只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气话,为图自己的一时之快犯下的口债,那些剑拔弩张,恶语相向的争吵,依然清晰如昨。俗语讲,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我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今天能成为他的“座上贵宾”,除了有一点赌气的成分外,还想让他明白离开他之后老娘依然过得风生水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或着说让他发现其实他还是爱着我的。
01
黄彤彤的灯光落在洁白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本来还算透亮干净的大厅变得晦暗蜡黄,跟发丧现场似的。
看着门口笑语逢迎的林子阳,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鼻梁高高的像一座隆起的小丘,双眸深似两潭泉眼,清澈灵透。嵌在他脸上还挺好,嗯,是挺人模人样的,当初眼光还算不差。
就是这个男人,当初他说非我不娶,当初他说要一辈子和我慢慢变老,当初意气凛然地指着九重天发誓要和我云断雨枯,当初为我洗手做羹汤,当初……
可如今……
旧爱的誓言像一个巴掌,每想起一句,就任其在她脸上左右开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是泼出去的水,也就难覆水难收。百无聊赖中,我盯着天花板痴痴发呆,黄澄澄的吊灯显得特别晃眼。我掏出手机下载游戏,然后戴上耳机点进游戏。
签到,领金币,结果在降落的草地里捡到了一杆冲锋枪,放眼四周,竟无一人,茫茫沧海一望无垠。特种兵抱着冲锋枪直奔大海,一个深浅,挂了……
GAME OVER……
玩个游戏居然都闹心。远处的林子阳依然笑脸灿烂,他的声音竟丝毫不打折扣传到我的耳朵里,像一片炸弹雨似的,接二连三飞过来。
“你打游戏的方式很特别啊……”
我拔掉耳机循声望去,瞪了瞪他。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把一把喜糖塞到我面前,
“喜糖,吃吧!”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甜的。”说完之后才发现我的声音是沙沙的,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眼睛里也有些酸涩。
他好像看出了什么。递给我一片纸巾。
“谢谢,不用了。”他转身走到几米开外又退回来。
“你需要有人带一下。”他说。
“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躺进了他的微信通讯录。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生死队友。
在前任的婚礼现场上和前任新娘的同事开黑绝对当属人生荒诞行径榜的NO1。程先生说他也是第一次。
我和程先生的革命情谊就是从一场场你死我活里建立起来的,情谊自然深不可测。
程先生是个厉害的角色,发招狠、准、稳。跟着他这种神一样的对手,即使像我这种猪一样的队友,也总能抱大腿躺赢。
两盘游戏下来,婚礼也开始了。
02
生活除了远方的苟且 还有旧爱寄来的喜帖林子阳两只手托着新娘的纤纤玉臂走在五彩缤纷的红毯上,像踏在七色云彩上一样穿行于群楼玉宇间,画风美到欠揍。大概是新娘BGM加分,整个婚礼现场,新娘熠熠生辉,楚楚动人,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看到这一幕,竟有些恍惚,难以置信,以为自己是分了身才会坐在人群间做一个旁观者,本来今天的主角就是我啊。
现实是太过冷峻的一记耳光,总能让人从虚幻中警醒过来。
想起当初,这个人说要陪在我身边,一直一直的那种。他说这些话时的诚恳模样,至今依然清晰如昨。当时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是他了,我也会与他携手白头,比翼连枝。
可是我们还是分开了……
斯时斯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错了,后悔的只有我……不,我不后悔,一点没有。
我是他人生路上的第一课,当他经过我时,诚恳过,认了真,动了心。但就像别人口中说的,有些人是用来成长的。那时的我,眼里掺不得半点儿沙子,骄横跋扈,说一不二,往往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考虑他的想法,不顾及他的感受,典型的水瓶女。每次拌嘴闹矛盾,都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缩示好。吵得最凶的一次,彼此都发了狠。他也没来求和,这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后来,也正是因为他的离开,让我开始反观自己。
所以,今天的这个“灾难现场”,完全是我一手策划的结果。看着这一对璧人“双贱合璧”,出双入对,他们真应该叩谢我祖上八辈。
我用手戳了戳程先生。“哎,你觉得她今天好看吗?”
“好看。”
“那平时好看吗?”
“嗯,好看……”
我端视着聚光灯下的她,腿比我长,腰比我细,桃脸杏腮,美艳绝伦,连胸都比我大。
我心服口服,咕咚咕咚喝下一口汤。周遭全是酒杯碰擦的刺耳声,太聒噪。我立身辗转到酒店门口,阳光铺在大地上,天气不冷不热,鸟儿在鸣,车流在穿梭着,这世间完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此时的我怏怏不快,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还好吧?”正当我倚在一棵玉兰的树干上心猿意马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的神队友程先生。也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想到影视剧里的桥段,一般婚礼现场,好像都是最耀眼最夺目的那个男一号发现旧爱实在难舍,睽睽众目之下冒天下之大不违,弃台上台下于不顾,只身赴约初恋情人。
现在追出来的却是程先生,一个新娘的同事,莫不是同我一样的断肠人。不知道是剧情太套路人心,还是现实太现实。细思之间竟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你没事吧?”程先生像是被吓着了似的。
“没事,只是这树太硌脑袋。”我用手里攥着的筷子把头理了理之后,剜了起来。
“那你要不要靠在我身上?”又是一脸诚恳认真。
已经是上过战场,出生入死好几回的兄弟了。于是转身就冲到了他怀里。程先生一个踉跄没站稳,退却两步,好在我稳住了他。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慢吞吞地对他说对不起。
“你……要不要去趟医院啊?”
“啊?”他一脸诧异。
过了一会儿,我破口笑道:“你心跳有些快啊。”
沉默……
程先生说:“你扎到我心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上的筷子生硬地插在他的胸口。
03
生活除了远方的苟且 还有旧爱寄来的喜帖自从婚礼席上与林子阳的会面之后,我们的几次碰面都还算从容。
我们之间,曾经再怎么罗曼蒂克,都已是天边的浮云,太远,太飘渺;再歇斯底里,都已无关往后的清风朗月。
后来,用程先生的话说,你来喝前男友的喜酒,也不忘空手走。
是的,程先生就是这场婚礼的最大彩蛋,当然,这是于我而言的。如今看来,像是冥冥自会有之一样。
世间最难求的两友,前男友和好队友尽被我一一集齐在手,这种狗屎运我踩得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自从有了程先生之后,我工作之余的生活就有意义多了。时不时就要约他开几局,一段时间之后,程先生的大腿抱久了,我的级别也窜地老高。
最近他很忙,好像在赶公司里的一个并购项目,经常加班。这直接导致了我下班之后的无所事事。不想煲剧,玩游戏也提不起兴趣。
过了一段日子,我给程先生发微信。最近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程先生告诉了我的下班时间。他说今天就有空。
“好。我等你。”
自己下班后逛了街,看了看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时间还早,索性我走到程先生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等。结果和林子阳撞了一个满怀,这才想到林子阳的妻子和程先生是同事,他也可能是来接她下班。
相互寒暄招呼之后,就看见程先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等久了吧?最近有点忙,一直不在线。”
“没多久。”程先生朝林子阳笑了笑示意再见。
夜幕沉了下来,街灯一颗一颗亮了起来,蜡黄的灯光缺了爱似的发出渺茫的光。我和程先生肩并肩一起走在树影斑驳的小路上。脑袋里一时闪过和林子阳在一起的一些时光,看着路灯下两只晃动的身影,重重叠叠,一高一低,虚无的,飘渺的,现实的、过往的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
此时的我,念旧也坦然,深刻也简单,我贪恋斯时斯地的这种安逸和真实。
曾一度以为我再也不会遇见那个叫爱情的神秘东西了,可是此时……
“低着头干嘛?”程先生笑地很深很深。
“看影子呢。”
“为什么不直接看我呢?”
“你太高。不想抬头。”
程先生疾步走到我的前面,然后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说:“上次没能接稳你,今天再试一次吧。”
“好啊!”我说。我一头栽进程先生的怀里,听着这他那扑通扑通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我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没法治,让我自己找解药。”程先生把我从他的胸口挪开说:“走,去吃饭。”
04
生活除了远方的苟且 还有旧爱寄来的喜帖一个周六的晚上,和程先生开黑到凌晨。他在电话里说:“你今天生日?”
看了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还真是。于是回了一声“嗯”。
“打算怎么过?”
你有空吗?我是说明天。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程先生出差在外地。
“有空。”
结果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是当天买的从福州到杭州的高铁票。有些感动,有些不忍。
他问我要不要吃长寿面。我不太爱吃面,但是既然是程先生做的,我肯定还是要吃的。
过生日真好......
可当他把面条拎到我家门口时,我才发现这货居然买的是生面条。心里刚升起的好感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不是熟的?”我问。
“当然不是。”他把面条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做给我吃?”我说。
“我不会,你煮给我吃。”
“你到底是想吃面呢还是给我过生日?”话未毕,我就转身进了厨房。怏怏不乐的时候,我又添了两个荷包蛋。可是当我再次回到客厅时,他早已熟睡在沙发上,呼吸均匀而有节奏,我感到一种久违的难以言明的安谧,世俗且真实,整个房间充满了烟火气息,忽然间竟有些错愕,生活好像又回来了。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05
生活除了远方的苟且 还有旧爱寄来的喜帖一个周六早上,我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却瞥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程先生又是谁?这货居然起这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在干什么?
他说:“吃早点呢。”
“吃个早点需要隔着半个城市溜到我家小区门口吗?”
……沉默了一会。
“这不是想和你偶遇嘛!”
“一笼包子,一杯豆浆,上来偶遇吧!”我为自己脑袋三下五除二化解了一场尴尬危机而窃喜。
洗漱、刷牙、换衣一条龙,化了淡淡浅妆,瞄了眉,等待一吨早饭的到来。
整理过屋子,理了头发,敲门声响起。我过去打开了门。
“我们开始交往吧!”程先生站在门口像一尊古雕,劈头盖脸来了这样一句。
错愕如我。我接过他手中依然冒着气的豆浆,惊魂未定间,呷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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