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醒世恒言》
时至春日,花木尽开。
一青衣携小童迎细雨而走。
小童瞄着竹亭嘀咕:“不知是哪处人家,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住也不怕瘆得慌。”
“秋辞。”
小童吐吐舌头,舔到一口雨水,有些着恼:“公子哎,这天还下着雨呢,咱们来这做什么?”
崔玄站定不语。
迎面走来一红衣女子,素手撑伞。
小童忽然打个哆嗦,“哎哟我的公子哎,这是人是妖?”
“人。”崔玄扶稳他的肩,示意站好。
“崔公子,我家主人有请。”红衣递伞与两人。
“此间主人可识得我?”崔玄问。
红衣笑开,“公子这话问得不大妥当,洛东花痴崔玄,这名气可大着呢。”
小童瞬间回神,“那是那是,我家公子他——嗳……”小童捂住脑袋,悻悻住口。
崔玄作揖,“小童活泼,还望勿怪。”
红衣还礼,笑道:“无妨,这小童也有趣得紧。”
秋辞逮到一个字眼,“也?”
红衣只笑不语。
三人穿过竹径,转过柏屏,进入堂中。红衣推开房门,“请崔公子——”
房内有一老一小,正焚香煮茶。
“有何事劳崔处士上门造访?”老者问。
“阁下是?”崔玄问。
“秋先是也。”
“嗄,小子崔玄,问秋公安。”崔玄作揖。
秋公摆手,“让你那小童下阶去。”
秋辞猝不及防,“我?”
秋公点头。
秋辞犹犹豫豫走到堂中。
“往前三步。”
“哦……”
“再往右五步。”
“哦……”
“再往前三步。”
秋辞挠挠头,往前再走三步。
“蹲下。”
“啊?蹲下做什么?哎哎哎哎哎……等等,哎我个——公子哎——”
秋辞一蹲下,房里那位小公子蹬蹬蹬跑到堂中骑到秋辞背上,两人一起摔了个马趴,余人皆笑出声来。
“你随我来。”秋公指向崔玄。
两人绕过房间走到后园。
“那儿。”秋公指向木架边,“舞青猊,采去吧。”
崔玄惊讶,“真可采么?”
秋公抵手,“采吧。”
“恕小子无状,秋公怎知……我要这舞青猊?”
“你想要什么我不清楚,但你父亲想要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崔玄心惊,垂眸不再言语。
“红衣,送客。”
“是,崔公子,请——”
“有劳。”
雨渐式微,告别红衣,主仆二人踩着泥泞下山。
秋辞微躬仔细刮着鞋底上的泥,忽然想起一个事儿。
“公子。”
“嗯?”
“上回袁询少爷叫我吃茶,说是要给公子添个美人,大约明日到府上,公子要收房不?”
崔玄眉心一跳,“吃茶?我怎么不知你与他这般要好了?”
“哎!不是吃茶,是美人!美人!”秋辞骨笃了嘴,“公子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崔玄取出匣子,“那想必你的袁询少爷是十分解风情的,这花你便赠与他吧。”
秋辞瞅自家公子一眼,接过匣子。从怀里掏出两张干饼,又伸出四根手指。
崔玄会意,掏出四两纹银。
秋辞骑上小毛驴悠哉悠哉进城,崔玄转身仰看云雾笼罩着的山头,陷入深思。
秋先周行花间检视一番,随口吩咐道:“红衣,暖壶酒来。”
红衣沏了壶年前的果子酒,端到竹亭。
女子未语先笑,“秋老不是最不喜人折枝采花么?怎么今日就破了例?”
秋先摇头,“今日不给,日后指不定怎么来烦我。”
“哦——是吗。”
“当然不是。”秋先撕开面具,“那崽子不是个好的,趁夜启程吧。”
二日正午,一间茶栈。
秋辞摇头晃脑进了二楼左间,要了一壶龙井,几样糕点。
从窗边看出去正好见着一个瓦片风筝,放得很低,显得伶仃可怜的模样。
“秋辞——,秋辞哟——”一只布满老茧的手。
小童咳嗽一声,站直身体,向袁询两人告了罪,摸出匣子打开,脸上挂笑,“袁少爷,这是我家公子赠你的——哎,这什么花?”
袁询咋舌,“舞青猊,崔玄好手笔啊!”
敬诚文咬口点心,仿佛随口一问,“这个很值钱?”
袁询笑,“这个嘛,也不值几个钱,也就马马虎虎能买下半座洛阳城吧。”
秋辞心里在滴血,公子这个败家子!
敬诚文施施然喝了口茶,有意思。
“这礼我就收下了。”袁询眯着眼睛笑,对秋辞说,“上回与你说道的那个美人早前送到府上了,你家公子这会估计已经见上了。你不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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