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街两边熙熙攘攘,比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是十五,相国寺又开集的日子,到傍晚江夫人打理完内务,牵上江疏遥的手,再带上银霜重露先去了。江宁在铺子里坐堂问诊。
每月只要到相国寺开集的时候病人都会比平时多,且大多是贪食致腹痛或拥挤受伤的。只眼前此人较为特殊,是剑伤。看这人年龄未曾及冠,一身锦袍着身气度雍容,应该是某官人之子。江宁敛神,平心静气为这位处理伤口,前后用了近一个时辰。
年轻人掏袋结钱,江宁一边叮嘱着一边起身送人。回来仔细看诊单,摇摇头。
又忙忙碌碌一个时辰,铺子人见少了,江宁起身疏动关节,准备到相国寺淘点玩意来,要是遇见娘俩顺便接回来。
给其他助教打过招呼,摸起钱袋子揣袖里往外走,甫一踏出铺子就遇到吴府小厮,说吴小哥不好了。江宁皱眉,转身进铺捞起药匣往吴府赶去。
吴夫人还未过三七,廊下的白绸依旧高挂着。江宁走进厢房为吴小哥看诊。
“是高热,把我昨天备的那帖药分熬三碗,放温服下即可。”
“江郎中…”吴小娘子唤,不过正抹泪时,不小心打了个哭嗝,险些把江宁逗笑,小娘子满面通红,猛然捂住脸,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宅老在一旁想起什么,问江宁:“郎中,我家员外和李娘子没与你一同来?”
江宁奇怪,回:“我今日可未曾见到过吴兄和李娘子,正想要问你,善从兄怎么像是不在府中?”
吴小娘子惊讶,“可我爹爹和李妈妈可是一早就去马行街了啊!”
江宁摇摇头:“许是去别处游玩了罢,我从清早就在铺子里坐诊,善从兄来了我不会没见到。”
小娘子有些急了:“他们到现在也还未归,郎中没见过?”
江宁再摇头,见两人疑惑担忧的神情,也有些担心,想了想对两人说:“今日相国寺开集,待我与宅老带上院子一同去相国寺找找。”说完看看昏睡中的吴小哥儿和一脸心焦的吴小娘子,又道:“小娘子就在府上看着小哥,莫太忧心,我们这就去。”
“好,那江郎中好走……”吴小娘子回。
“是……”宅老回,又走出堂派几个小厮到别处去寻,又唤院子们跟上,与江宁一同去了。
看另一边。
一向气相庄严的相国寺这会儿可是人声鼎沸,江夫人神情急切,紧紧牵着江疏遥生怕他走丢了。几人穿过大门直奔长廊而去。
江夫人笑吟吟地翻弄着几套衣物,不时在江疏遥身上比划,心想着自己总想给自家孩子亲手做几套衣物,奈何手艺不够看,相国寺师姑的手工衣物可都是极好的。
三个女人在人海中凑在一堆讨论衣料做工,这可苦了江疏遥,要是等自家妈妈挑完不定什么时候了,他想去的是到大殿前看杂耍和木偶戏!那儿还有果子腊脯还有弓箭!再不济还可以到近殿尝尝王真人的蜜煎!
幸而江疏遥还是懂分寸的,没把自家妈妈甩开就跑,银霜往这边瞧一眼,眯眼笑起来,仿佛看他愈不耐烦就愈开心似的,江疏遥这会儿真是十分想念自家老爹。忽然江疏遥转头,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回想刚才,应该是有人撞到了自己。
江疏遥一眼看到那身锦袍,这个高个男子在一堆妇孺娘子的衬托下要多显眼有多显眼。江疏遥摸着下巴观察一会,转眼不再看。“遥儿,你看这件怎么样?”江夫人在江疏遥身上比划着问。
江疏遥还没回话就听到一声“夫人”,耳熟得很,是阿爹来了!江疏遥笑得开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江夫人闻声抬头,看见自家郎君正穿过人堆朝这边走来,连忙起身。
江疏遥面带笑容一个转身,准备去牵江宁的手,江宁这会却顾不上他,只问夫人和丫头们今日见过吴同革和李娘子否,三人俱答未曾见过。
江夫人拿出帕子给江宁擦汗,问,“郎君这么急,是不是吴家又出了什么事?”
江疏遥爬上江宁的背,四处张望,忽然和锦袍男子对上了眼。不说其他,单就这张脸来看……这人是真的好看!江疏遥瞄一下周围的小娘子,幸灾乐祸地朝男子呲了一下牙。
“吴小娘子说善从兄一早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见到踪影,我带着吴家内知来寻寻。”江疏遥侧耳细听江宁的话,神情难辨。余光里看见那锦袍男子转身,眼光四处周巡,心里确定这位是在寻什么人。
江疏遥摇摇头又往佛殿中望了望,那儿有些过分喧闹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江宁没注意到这些,叹上一口气,说:“夫人买完物什就带遥儿早些回去罢,我再去找找。”江夫人答好,江宁将江疏遥从背上扒拉下来,拍拍他的脑袋,给了他一小截不知是什么动物做的骨笛,只身去了。
江夫人带着江疏遥到前门逛了逛,到底惦念着,一行人准备归家。恰在这时,近佛殿传出一阵喧闹,隐隐能听到‘死’、‘血’等字眼,紧接着人潮开始往四面八方发散。银霜被撞跌在地,也看不清是谁,破声咒骂,重露扶她站起,安慰两句。
江夫人蹙着眉头,将江疏遥搂在怀里紧靠着廊柱。须臾感觉站不住脚,护着江疏遥贴着内壁往外门开始小心挪动。人潮里的叫喊声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时间江夫人有些晕乎,更别说江疏遥了。
江夫人带着儿子丫头挪着挪着却不知怎么的挪到了殿里,定睛一看,喧闹声中自家郎君半跪在地,地上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
她将江疏遥一把塞给重露,顾不上仪姿就往殿中挤去。重露皱眉,捂上江疏遥的眼睛,银霜也不多话,身体不自觉呈出一种防御姿态,生怕出什么意外。
宅老在殿后寻人,听到动静就往殿中赶,待赶到江宁这时已气喘吁吁,可他顾不得那么多,江郎中
腿前浑身浴血的人正是苦寻不到的自家员外!宅老激动地跪在地上扯过江宁的胳膊喊,“江郎中!”
江宁没搭理他,一边指挥着人疏散一边让院子们脱下外衣做成担革,再配合着一点一点把吴同革挪上去,让几人抬到殿后,就近买了急救药捏碎塞到吴同革嘴里灌水让他吞下。江夫人搭手揭下吴同革身上破破烂烂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服,又找来清水让宅老轻柔地给他擦净血迹。此时这几位心里都有疑惑,这短短一天里吴同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有如此惨状。江宁皱眉不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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