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嘀哒、嘀哒！残夜里的雨声特别醒耳。细碎聒噪，敲打着窗台，外挂着墙壁的空调机厢。神经衰弱，觉本就轻，一搅攉，更难入睡。索性，打开手机，看看，三点五十。很少再去看时钟，还有墙壁上吊挂的液晶电视，一切在潜移默化的转变。被裘不耐五更寒，那位丢了江山，丢了莺歌燕舞、姹紫嫣红的人，有超出别人几个身位的敏感。可惜了，就是吃再多颗后悔药，还会重蹈覆辙，基因这个东西难除，风吹又生，火也烧不尽。十一月，北地已经彻底入冬，预报说再过几个钟头要降雪。拉开窗帘，洪湖一街上已是车灯闪烁。乡村农舍有晨鸡报晓，这城里，便由车来代鸡的啼声。灯光的辉映，街路湿漉漉的折光投进眼里。路面苍黑的颜色极易受到感染，仿佛静止的深潭巨鲵，无形的吸盘摄住心魄，憋闷、失坠、扎挣，一寸寸滑进茫然无措的幽壑。

这雪，有了这雨的先期铺陈，应该很难占住脚的。雪本是洁物，很是叫人神往，可一城落雪，大些，就衍成了负担，泛滥成灾。街衢宽路，狭巷仄弄，清理，就是不轻乎的劳役。现在，车多如蚁，不提上下班的峰期，惯常都要堵车，再有雪的飘洒，添油加醋，城的交通，雍塞，还不是徒叹奈何！不敢想，也不敢奢望，这冬季的初雪，美丽的信差。

昨日中午，运货的车被困兴城，袁崇焕曾金汤固守。甲光向日，杀声振天，鸣镝如雨，炮石横飞，阻击过努尔哈赤亲率的八旗铁骑。老努尔哈赤也不走运，坚城难克，负伤，呕了口气，回到老家一大发，殡天归西了。好在这个仇怨，他儿子用了招借刀杀人，给他报了。而今货阻，原由却起于京沈高速路上的浓雾。气温未下零度，雨淫便会氤氲沆砀。心底难免忐忑，应诺今天送货。长客西站路口修建地下通道，开春破土动工，旷日缠绵，地处枢纽，疏导又不利，人车杂沓，苦不堪言。晚在西站堵车半个钟头的焦头烂额中，物流来电，车已入站，我这紧张的神经算是松驰了不少。谁想，这又下上了雨，比先前更细密了，还咋呼着要降雪，忧患，卸货又要延滞。即使接到货，路况定是雨雪载途。就是这样，自然现象不可逆的横入，生活工作的节奏会乱。能怨谁，埋怨老天爷，它搭理你算！人家要过人家的日子，黄历咋能随便改动节气。一改，乱成一锅粥，更严重了。

  嘀哒，嘀哒！已经过五点，雨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心焦，再有个把点天就亮了。时光不等人，在城市，办一件事，大半时间会耽搁在路上。路怒便应态而生，这种转嫁的渲泄，杰克-凯鲁亚克笔下的暴走、酗酒、幻迷、殴斗、交欢、自残，路上的荒诞癫狂，裹挟着，自我废弃的表演秀。希闻，一家动物园豢养的兽类，也怪张了。猩猩上窜下跳向栅栏外扔草皮；熊猫狂曳树枝满地打滚撒泼，大象疯狂甩头，模仿人的长臂猿，赞美太阳的修仙狐。这些动物暴怒无常，卖痴发呆。大众兴致盎然地赶来围观，有的跑了一千来里地，动物园的收益倍增。取乐，还戏谑这些樊笼里的生物。专家说它们得了抑郁症，家园遭毁，成为伎乐禁脔。欲哭，何苦为难那些同样值得尊重的生命。可怜，我们也一样被囚在水泥的丛林中，早八晚五，牛马奔走，贪而生躁，躁而生怨，怨而生嗔，嗔而失性，祸及旁类。

有一首祈祷的歌，鼻头上有块痦子的蔡琴唱的，歌喉天籁般抓耳，好听的不得了，以前很火。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成功永远在。” 我哼唧着，真就照葫芦画瓢出了几句歌词。这有些寒凉中作乐的滋味，歌的自慰，其时，这又算个啥！冯谖弹铗，食无肉，出无车，上无养，到后来不都达成了心愿。有苦咱就吃，有乐咱就享。拽去床头背倚的靠垫，落枕，吁一口气，合上眼皮，来个回笼觉。养些精气神，管它风雨加雪，那些诗人描眉涂唇的浪漫，隔着十万八千里，就是不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