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故事自从你离开了深圳就结束了。”
夏至前一晚,我和国师坐在武汉的楚河汉街的一家甜品屋里,这句话是国师说的。夏至前,我去武汉参加夏至那天的一场茶会沙龙活动。在这之前的一个深夜,我的酒坊因为开始卖酒了,国师在微信上问我酒怎么卖,他想买酒。知道他在武汉,我告诉他,夏至前一天我会去武汉。所以,我们约在武汉的楚河汉街见面。这一次见面,是我离开深圳后,我第一次见国师。阔别五年,我们再见面,国师说:“你是一点都没变,岁月不公平。”
我和国师坐在甜品屋叙旧,望着玻璃窗外的人行街道,雨从天而降,雨珠敲打着玻璃窗,滴答滴答,我说了一句:“下雨了哎。你那把伞还在吗?”
国师一愣,见我一脸坏笑,“哎哟我去”,说道:“这个梗你怎么还记得啊。”
我笑盈盈地说道:“我不光记得这个故事,还记得你曾在地铁入口因为得意忘形从楼梯上滚下去,趴在三个美女脚跟前的糗事;记得阿丽他们给你取外号国师,将你的头像做成表情包,调侃你‘即便我很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记得六年前我帮你从武汉取回吉他;记得你喜欢唱《一丝不挂》……”
“我去,小牧姐,你要不要记性这么好。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吗?”
“那你现在有新的梗,新的故事吗?”
“没有了。我的故事自从你离开了深圳就结束了。”
国师真是接梗的能手,看似调侃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这句触动到了,使原本苍白的叙旧有了温情。我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多年老友坐在一起互相调侃,氛围是轻松的。他知道你身上的每一个梗,懂得拿捏分寸,知进退。其实真正触动我的是,说这句话的那个少年因为成长所要承担的责任越来越重,压力也越来越大,快乐不似从前多了。而那些年,我们在一起吃喝玩乐,还不曾经历世事沧桑,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了。
我问国师:“你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国师调侃道:“很少了。曾经一起搬砖的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变成富翁了,都在深圳安家了。唯有我退回了武汉。现在还能联系的只剩比我富有那么一点点的德哥了。你不知道吧,现在德哥好有钱好有钱,小牧姐,你放弃了德哥,很可惜呀。”
“我放弃的人,后来都变得很有钱。”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2.
国师,一个非常德高望重的名字,多少有些神秘,有些庄重。然而,此国师非彼国师,他只是我的一个小兄弟,一个天蝎座腹黑逗比程序猿。
初识国师,是在多年前的六一儿童节那天,在一个KTV里,那天是框框的生日。坐在KTV里,离我最近的就是国师。他与好基友星期天坐在一起,俩人都不爱讲话,惜字如金,我和他们讲话,他们还会用手捂着嘴笑。我有些诧异,都是二十好几的大男生了(或大男人了?),和异性讲话,还会脸红。整个KTV里的沸点是奔腾的,唯有国师和星期天两人坐的地方低气压,我甚至认为,如果我再不搞点事情,我们三人坐的这周围的空气会凝固。
我为了缓解低气压的氛围,让我们这三分地儿也沸腾起来,便问国师:“嗨,哥们,玩骰子吗?”
国师淡定地看了我一眼,不说好也不拒绝。我心想,沉默就是答应。我举起骰子摇晃的时候,国师才对旁边的星期天说:“你也来。”
我摇晃了半天,将骰子筒倒扣在桌面上,并和国师他们说了规矩:“比大小,输了认罚,谁不认罚谁就是小狗……”
我还没说完了,国师在一旁偷笑,我不知道我的哪个词逗笑了他。星期天却在一旁紧张兮兮地问我:“输了惩罚是什么?”总算有一个脑子没打结的,还算清楚的,知道问怎么受罚。
我说:“输了就玩大冒险。”
国师有些不安:“不会玩很大吧,喝酒可以吗?”
我坚定地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不——可——以。”
“那我可以选择不玩吗?”国师贱兮兮地问我,“不可以。”我又一次坚决的回绝了他。
几轮骰子摇下来,国师和星期天都败在我的手下,敌不过我的精湛技术,国师更是连连惨败,叫苦不迭,每次轮到他“大冒险”的时候,他都蒙混过关,完全没有大冒险精神。愿赌服输的精神在他这里也一点都没有发扬好,男子汉气概全无,英雄气短。
晚上的生日宴,他恰巧又坐我旁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框框在生日宴上准备了“深水炸弹”,扬言“不醉不归”,在座的十几位壮汉都面面相觑。第一轮互相礼貌而友好地敬酒结束后,大长桌上开始出现喝酒阵营,互相“拉帮结派”,为了让别人多喝一点,劝酒的理由无所不用其极。那时候,真是年轻呀,喝得起,也玩得起,友谊万岁。
国师坐在我旁边,星期天坐在国师的旁边,又加上在KTV唱歌时,我们三个也坐在一起,又一起玩过骰子,别人找我们喝酒时,我们三人心照不宣地一致对外,成立“统一战线”,成为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当别人不断向我“敬”酒时,国师就“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酒杯为我挡酒,一扫玩骰子输掉不愿接受“大冒险”的贱兮兮的小怂样。
不可思议的是,生日宴上,寿星框框没有醉,我和国师反而喝醉了,说好的“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星期天,几乎一杯酒都没喝。后来怎么结束的,怎么回去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一个喝断片的人,是没资格说酒如何好喝的。
只记得第二天我还要去参加英语考试。隔日醒来,脑子沉重得像一颗铁球,喝了杯温开水,匆忙赶去学校参加英语考试了。考试结束后,国师发来短信,问我有没有事。这小伙子不错嘛,懂得关心前辈。我回完短信,刷qq空间动态时,国师更新了一条动态:
小牧姐的性格,让我想起坠落天使里的莫文蔚,原来快乐的方式真的不是只有一种……其实醉生梦死不是酒,只是一种水而已。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3.
那次生日宴之后,我和国师有很多天没有见面。我差点忘记在六一那天认识这么一个小兄弟了。直到有一天,深圳刮台风,下暴雨,国师在QQ上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忘记带伞了,我在地铁里买了一把新伞。
我问:你把那把旧伞扔掉了?
国师回复:那把伞坏了。
我回他:坏了也好,是需要一把新伞了,那就把旧伞放下吧。
国师回复:从来都没有开始过,何来的放下(还配了一个白眼的表情)。
有时候,最难放下的反而是一些你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我喜欢塞林格的《九故事》,说句实话,赛格林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没有《九故事》更让我动心。《九故事》里有一个故事是《献给爱斯美的故事——怀着爱和凄楚》,这篇故事总让我想起国师。
国师的“一把伞”的梗来自于那天他喝多了酒和我讲过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我没想到他会在买了一把新伞后再次和很久没联系的我提起“那把旧伞”。
大学时期,国师喜欢一位女生四年,两人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他从未表达心意。毕业的时候,国师准备向女生表白。他约了女生在操场等他,他们见面后,国师还在酝酿如何将爱意说出口,女生却先他一步告诉了他:我找到男朋友了。他僵在原地,脸上带着凄楚。大学毕业之后,国师带着女生留给他的那把伞南下深圳,陪他走过有风有雨却没她的日子。
毕业两年后,海边的夜晚凉风习习,同学聚会好不热闹,国师也在其中,他喜欢的女生也在。
棕榈树林里搞烧烤的人很多,国师他们是其中一拨,他们烧烤的旁边搭了一个歌舞台,不知道是谁点了陈奕迅的《一丝不挂》,却没有人上去唱。国师静悄悄地走上台,握着话筒,唱了那首《一丝不挂》。有句话说,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那么唱歌的人却是满含深情。后来,他爱上了这首歌,成为他去KTV必点的歌目,因为他喜欢的人喜欢听这首歌。不知道现在他还唱不唱,大概不唱了吧。
这是他在我们初次相识的那晚喝醉酒后告诉我的秘密,为了不占他便宜,我也将我的一个秘密告诉了他。
国师喜欢张国荣,哥哥的电影,哥哥的歌他都喜欢。他还喜欢看王家卫的电影,记性极好,总是记得王家卫电影里的每一句台词。
后来,我们见面次数多了,经常聚在一起,只要去KTV,只要国师在,我喜欢帮他点张国荣的歌与陈奕迅的《一丝不挂》,他总会谦逊地说一句:“我唱不好。”国师喜欢的歌里,大部分我都觉得极其好听。他还喜欢一首乐曲《骑士王的荣耀》,那时候他和我说过:“这首曲子我听了2年多,没有换过。”
当时,我还调侃过他:“你对钟爱的事物总是很长情,不知是好是坏。”
我答应国师会写一个《骑士王的荣耀》的故事,只是我很懒很懒,说过的事情也没有尽心意去完成。总觉得是好朋友,还有时间,以后再写吧。然而,时间却是最无情的,很容易摧毁一段关系,吞噬从前的喜好,也让我们忘记从前的事。就如这首乐曲,国师已经不听了,我对写故事也感到力不从心。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4.
六年前的深秋,我去武汉探望朋友,帮他带回了被他遗忘在武汉的吉他。他来我这里取吉他的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并没有和我说那天他生日,只是淡淡地请我吃了一顿饭,我是后来听阿德说起的。
那年,我去武汉探望朋友,临行前我告诉他:“我要去武汉了。”
国师无奈道:“我也想去,但又怕回去。我还想我的吉他。”
我笑说:“我帮你把吉他带到深圳来不就行了?”
国师打了一个激灵,弹跳起来说:“(三个笑脸,一如既往的标配贱兮兮地笑脸)真的,真的,我怎么没有想到。你帮我带回来就可以了嘛,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我调侃他:“因为你是二货。”
国师回了一句:“我擦……”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5.
《三国杀》这款游戏非常流行的那几年,我经常约国师一起玩《三国杀》,但是我技术比较菜。按照我这种菜鸟玩法,是要被人吊打轮番凌虐的。好在,国师还算有些人情味,每次都给我放水,就算我们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他能分析出谁是忠臣、反贼、内奸,并将名单透露给我,保我不死,能让我活得久一点。末了,他还总会忧伤地说一句:“像我这样的叛徒,我连自己都鄙视自己。游戏不该这么玩,应该有竞技精神,凭实力独霸天下。”
即便这样,我依然早早暴露了自己,然后被人一刀狠狠的结果了。每次我挂了的时候,血掉完,头像变成灰色,国师笑得前俯后仰:“你这智商,只适合去工地搬砖,不适合玩游戏。”
我怒回:“擦……”
我一直记得,我和阿德去他家找他玩,看见他的电脑桌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男孩戴着牛仔帽和三个美女在大理的牌楼下的合影。这是国师去云南旅游的时候,与结伴队友的合影。
我笑他:“你没有妹子也不用这么自我安慰吧。”
他说:“我的基友们因为这张照片不知道有多羡慕我。”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6.
在我离开深圳的前夕,我和阿德、国师以及李勇,我们西乡四美去东门逛街,其实我是陪他们三个大男人去买衣服的。逛累之后,我们坐在一家餐厅休息,餐厅外一个路过的人径直朝餐厅玻璃门上撞去,撞上的那一刻,我们四人爆笑,笑到前俯后仰。当时,只顾着好笑,完全没担心那人疼不疼。然后,我们四人中,不知道是谁率先说起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件类似的糗事,从这里开始,那天下午,我们衣服也不买了,就坐在餐厅里爆料了一下午的糗事。每个人轮流讲,好像要把从前的那些不堪或尴尬的事从身体里掏空,然后撕烂揉碎在我们拖拉机般地笑声中;我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好像是为了和我告别,以此来掩盖不舍的情绪。
我只记得国师说过的一件糗事,他说小时候反而没做多少糗事,长大了做的糗事更多。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时期读书太用功,坏掉了脑子。我们齐刷刷地问:“哦,挑一件说来听听。”
国师娓娓道来,语气淡淡的,“上个星期,我去地铁站,在下楼梯的时候连蹦带跳,走到中间的楼梯,一脚踏空,脚一滑摔倒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我勒个去,大意了。以哥的功力,不应该摔倒的。当时正好有三个美女从我身边经过,我摔倒的那一刻,三个美女笑声如雷,严重影响哥的形象,伤哥的自尊。我连滚带爬地跑到转弯处躲起来平复一下内心,还听到三个美女在哈哈哈大笑,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就差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哈哈哈哈……”果不其然,我们三个听完又是一阵爆笑,我笑得接不上来气,断断续续地说:“主要是——在三个美女面前丢份了——哎哟妈呀,哈哈哈……”
我们坐在楚河汉街的甜品屋里,说起这件糗事,时隔这么多年,国师至今都心有戚戚焉,这件事仍然是他做过的最丢人的一件事。
人山人海里,我记得你7.
我出书前,想把国师的故事写在新书里,并和国师说了这件事,国师知道我要写他,他好像很了解我似的说了一句:“求高抬贵手,别黑太狠……那你写完了没有?”
我笑答:“没有,在为你加戏。”
他说:“为毛要加戏。形象尽毁的节奏。”
他再说:“给哥写忧郁点,老男人,巴乔,王子,意大利。”
……
嗯,国师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得有点可爱的人,同时腹黑与柔情并济;有些些忧郁,但还成不了巴乔王子,奔跑在IT行业中,搬着砖头,写过的代码能修筑一座万里长城。虽然,后来我出了一本合集,又出了一本书,国师的故事都没被编辑选中,也就没能加进书里。大概是因为不是爱情故事,也不励志。
但是,我仍旧喜欢国师的故事。这一次,我一定要发出来,让大家都认识这位可爱的小兄弟,哦不,已经是大兄弟,老兄弟了。
如今,他已经从深圳退回武汉了,依旧奔跑在IT行业中,为了他的理想生活,找个好姑娘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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