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小孩查出来了。。淋巴癌”,我用有些随便的口吻告诉妻子。我们很相爱,最近一直在努力赚钱,她说她想出去旅游。
“哎,这叫什么事,他还那么小,怎么就得癌症了呢。钱你先去用吧,毕竟是你亲生的”充满怜悯的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些许可惜之情。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妻子就匆忙走了。
病情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患的是非霍奇淋巴瘤,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奇怪恶魔在疯狂地折磨着我的孩子,看到床上不时痛到颤抖哼唧的儿子,我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我心疼更多的是钱,三十万元的费用,作为孩子的父亲,我逃避不了。孩子六岁就跟他妈妈走了,在我记忆中,这个孩子从出生就压榨着我的血汗钱,现在就连离婚了也逃不掉!想到这,我又开始愤恨起我的前妻,我对你那么好,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大家都说我们很幸福,怎么你就受不了我了。想了这么些年也没想明白,难道你一个人过就开心了吗。
向朋友东借西凑了近十万打给了前妻,这应该很够意思了吧,借钱很容易,在大家眼里我就是老好人,宽厚和善,我也一向这样认为。从小到大我都是以和善退让的方式和别人相处,因为我知道这样最能避免伤害。
母亲会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对我棍棒相加,我就算满腔愤恨不满,也会认错保证下次一定考高分。小混混在厕所欺负我,我就在下课后买个冰棍递到他面前,善意友好的说不要客气,后来他遇到我会主动打招呼。每个人都认为我是老好人,以为我满心善意,却不知道每次冲突结束之后,我的内心充满了压抑过后的愤怒,这比当时更令我难受。可我还是一直在忍,哪怕我知道我有能力击垮对方,我也始终没有回击。我被囚禁在好人的这个躯壳里了。
命运仿佛在挑战我,儿子的事才放下心,多年不见的父亲又查出了脊髓炎。我想当没有听过这个消息一样,不管不顾的继续我的生活。但不可抗拒的声音告诉我你应该回去尽孝。多年来,无论大事小事,这个声音都会用不可置疑的音调使唤我,可笑的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屈服。
我终还是像大家期望的那样回去做一个孝顺的儿子了。大小便失禁的父亲随时会让本已难闻的房间变成沼泽一般,泥泞,令人作呕。我还要经常把他搬上搬下出去晒太阳,这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离家到大城市打工搬砖的日子,每天都像是在挣扎一样,身体上的疲惫让我看不到希望。父亲的脸庞,充满了老年斑和皱纹,找不到一丝表情, 但在暗淡无光的眼珠子里,我看到了死亡。忍忍就好了,他是我父亲,我这样安慰自己。
两个月后,父亲去世了,说不清自己是难过更多还是开心更多,但终归获得了解脱。即使这样,生活还是没有回到正轨。欠下的钱和患病年老的母亲依然等着我,它们骑在我的身上,不时给我清响疼痛的一鞭。
妻子说我变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我。体内的情绪开始在脸上汹涌着,愁眉苦脸,凶神恶煞都时隐时现。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体内压抑了太多的能量,破坏,发泄主宰了我的潜意识。
八月二十七号,我像往常一样骑着车子从酒店下班回家。等红灯时,左侧的一辆车子突然向我这边拐来。我吃了一惊,没有让开。之后依稀记得车上前后下来一男一女跟我理论,并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了,但我感到了他们没有尊重我,想要欺负我。这时候我应该赶紧溜走,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但我却无动于衷的站着,不是勇敢,而是一种困惑又倔强的情绪支撑着我的腰杆。难道我这个好人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恶人惨事找上门吗。一会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光头,裸着上体的小个子,身上的大片黑色纹身一览无余。紧接着他开始攻击我,拳头不断落在我的身上,脸上。久违的疼痛,脸上的肉仿佛要裂开一般,眼睛被击中,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我敏锐地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从我脸上滑下,流血了。害怕,但又感到一股子不由自主的兴奋。我要打败他,我要摧毁他。身体跟着挥出了畅快猛烈的几拳,他吃痛后退,溜回到了车里。
我以为获得了胜利,但随后战争才刚刚开始。他拿出了一把在黑夜中闪着寒光的大砍刀,这是意味着死亡的武器。还未反应,便是一刀向我袭来,接着又是一刀。他是要取我性命。害怕已经感觉不到了,而愤怒如同烈火般灼烧着我的全身。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伤天害理的事了?贼老天对我这样,连你们也不放过我。死吧死吧,一瞬间我甚至有了接受这样的死亡的念头。但对死亡躲避的人的本能还是让我反抗了起来。
随后,如大家知道的那样。我捡起了那把刀子。那一瞬间,就在手上和刀把接触的瞬间,近乎癫狂的破坏欲充满了我的全身,闷哼一声,手中的刀子向前方挥舞过去。刀子很锋利,没有阻力地划过了他的身体,但不是切豆腐的感觉,是小时候疯狂挤爆气球的畅快。我知道我可能会杀了他,但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不,准确的说我没有控制自己。我在享受不加束缚的自己的放肆,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他死了,一个我不希望接受的结果,怪只怪刀太利。但后悔也谈不上,他是我几十年来的压抑的终结,终归手上会有一条人命的吧,我这样想。
我杀了人,那就当我是个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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