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李李说：“我买到了绿皮火车的票。”这让我觉得很稀罕，现在对绿皮火车票的稀罕，是因为绿皮火车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似乎我们一买火车票就等同于高铁票，不像从前绿皮火车可是在山间，在桥洞，在转角……都是可见的。

可是那时候，绿皮火车票依然是让人稀罕的，那时的稀罕是因为，我总是买不到绿皮火车票，尤其是过年回家，基本都是找“黄牛”买票。

关于绿皮火车的记忆，是活的，从过去到现在，它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繁华和繁杂，它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记忆里，牵扯着年少、青春、中年。

在我的印象里，绿皮火车总与假期联系在一起。吵闹、拥挤、脏乱……总伴随着绿皮火车，偶尔还会有一些意外，我曾遇到过：有一年的夏天，因为洪水，而导致绿皮火车中途滞留16个小时左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没有人告诉我们车因为什么原因滞留，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启程，因此在茫然和郁闷中的等待，在那样的夏天里，特别能点燃人的情绪，可是也没有人安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到达终点站的时候，居然偶遇了我亲爱的弟弟，他也才下火车。

后来，我和弟弟一起坐过绿皮火车南下，去到我爸妈所在的城市。那时，我和弟弟，都还是学生，我买好火车票，交给弟弟，让他保管好，可是快到站遇到工作人员检票时，弟弟身上的火车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审视人的那种眼神，尴尬和窘迫瞬间漫延，好想有个地洞能让我遁进去……

我坐过的最漫长的绿皮火车，历经30个小时。年关将至，火车站的检票处，黑压压的全是晃动的人头，等上了火车，才明白我有一张火车票座位票，像拥有了一种中彩票的感觉。由于人多，行李也多，我从上车开始，便面临一个难题：如何到达我的座位。

过道里，我除了能看见的是各式各样的鞋子，便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行李，一路挤，一路挪……等到了座位上，竟然在大冬天里，额头上冒出汗来。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的座位下，居然躺着一个人。他说一路太远，人太多，没勇气挤，躺在座位下更舒服。以至于我坐在座位上，脚却无法着地，我总不能踏在他身上吧？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和我的终点站是一样的。最后的结果是，下车的时候，我的腿居然肿大了。

岁月旖旎，冬去春来，那些关于绿皮火车的拥挤记忆，渐渐被岁月温润起来。我常常将它想象成流动的画卷，它的样子像是被亲吻过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看时间将日子染成怎样的色彩。

当绿皮火车驶过山峦的时候，山峦起伏，渐行渐远，树木飞移；当绿皮火车穿过隧道的时候，隧道作响，黑暗侵入眼帘，时空穿越；当绿皮火车驶过田野的时候，稻谷低垂，飞鸟盘旋……

是的，关于绿皮火车的记忆，在窗外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让人，想休憩，想沉醉的世界。它与一草一木有关，与一山一水有关，与一朝一夕有关，与一人一生有关……

有关的还有，过去的经历，是时代的印记。从绿皮火车的时代到高铁时代，我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归途变化，它让回家变得容易、快捷。

而家才是作为普通人，最炙热的眷恋，最安心的归宿，最想到达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