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是乡下的姑娘，进了李家的大门，一直无法生养，变成了婆婆心里的刺，但凡有人提到孩子长孩子短，这婆婆必是回家要将王姑娘打上一顿，期初是脸上呼几巴掌，后来就不一样了。
“娘，这王四妮的肚皮咋回事啊，都来到这一年多了吧，一定动静都没有啊，俺哥得有个后啊！”
“这个龟孙娘们，就是个不中用，也不瞅瞅人家，都生个没完没了，我们家连一个崽都不下，干着急，一点熊用没有。”
“娘，那你再催催啊。”
“这是我催类事啊？”
“实在不中，把那王四妮轰出去罢了，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哪有那般容易，你当这是买东西，换换就行了？”
“那这样也不是个法。”
李家娘俩又在嘟囔这王四妮生不生孩的事，不说倒吧，说起来便是气，这王四妮自是没有好果子吃。
“去哪里日囊去了？”
“娘，俺下地去了。”
“到几点了，还知道做饭不，想让你妹跟我饿死啊？”
王四妮抖抖身上的土，去了厨屋，这会婆婆跟那婆妹子使了个眼色，一把将王四妮按在了地上，“娘，这是做甚？”
“甭管了，今儿就是收拾你。”
“娘，俺犯啥错？”
“不生就是错，天大的错，得打。”
说着这娘俩就开始你一拳我一拳的朝王四妮的头上锤过来，“娘，别打脸了，让人家外边看见咯，咱们往身上打。”
身上一会功夫估摸着也要黑上几块，又掐又拧，肯定疼坏了吧，不过王四妮也是个争娘气的，竟连哭一声都没有，说来也气，打她这么狠，好歹求个情啊，没有，她就忍着，从开始朝头上打那一拳开始，打到现在也不吭气，着实吓着了这娘俩。
“娘，别打死了，出人命，李家就完蛋了。”
“哪能？挨上几下，就断气，那可不是她。”说着这婆子也松开了手。
那王四妮也是个要强的种，她竟是笑了出来，“打够吗？”
这哪有屈服的样子，明明还在挑衅，婆子自是不肯罢休，“生不出孩子，还有理了，是吧，今儿非让你知道啥是家规不成。”说着便强行把四妮拽起来，填进了面柜里，那可是满满一箱面啊，白的看不到里面的世界，“打，接着打，打死了我偿命。”
这次四妮终于挣扎了，她的头被摁在了面窝里，透不出气来，两只手臂和两只脚是腾空的，她要从面柜里出来，可惜她使不出力气，她越是往外窜，那婆子就越是摁的紧，那婆妹子在后面用火棍打，渐渐地，她有些听不清外边的声音了，身子开始轻起来，想着，如果就这样死掉，也是值得，死在了面柜里，总算可以吃个饱了，饿了快一年了，值了，值了。
“娘，别让她死面柜里了，脏了面。”
那婆子只顾着打，竟是忘了这层理，“恁娘也是打糊涂了，咋就忘了这面了，可不能弄脏了，还得指望着它活命类。”
王四妮的头被拽了出来，头发丝，眼睫毛，鼻子孔，牙缝里全是面，这次可算吃的足足的，她秃噜在地上，喘不出一口气了，她娘俩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哪里，她半天不能起身，“一口气上不来多好，咋就不能痛快点，走了呢？”可惜阎王爷还没有收她的打算，继续在这人间熬着吧。
打这开始，这王四妮更挨了不少打，浑身上下没得好地方，她并没有离家出走的打算，怎么走？回自个家吗？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去的道理。她自是吃苦受罪在外边，也不会回娘家的，不过是咬咬牙，撑上几年，熬过去也罢了。
王四妮也是个受罪的命，偏偏这会胸口又生了脓疮，这疮越烂越大，李家没有打算给她看的迹象，她总是不能自个想不开，她忍着痛去地里找那荠菜芽，或偷偷喝点婆子扔的绿豆水，可惜都不中用，那疮一发不可收拾，整个胸口都烂完了。
“娘，把她送走吧，真万一我们染了那疮，就麻烦了。”
“院子里拉车子去，赶紧推走。”
婆子进了里屋，“起来，回娘家去。”
王四妮疼得已经发不出声音，“不……不……不去。”
婆子硬生生地要拉她起身，她自是不乐意，挣扎一番，一不小心，扑腾一声从上面滚轮下来，“狗娘养的，一点劲没有，哪能下崽？”
王四妮使劲全身力气，爬着去拽婆子的衣角，“娘……俺……俺不走。”
婆子甩开她的手，“脏手，不摸俺。不走也得走。”
婆子和那婆妹子，两个人合力拖着王四妮上了车子，“这死种，怪沉啊，累死了我啦。”
就这样，婆子拉着车子，婆妹子从后面推着，两人把王四妮送往她娘家去。王四妮，浑身没有力气，也喊不出来，闹不了，只是躺在那里，这是去黄泉的路吗？这般安静，没有人声，牲畜声，只有车子唧唧哇哇的赶路上。风有点大，她还能感受到，应该不是死了，死了哪里还能感觉到风，吹到胸口，也没那么疼了，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自在过，被人推着伺候的滋味也是头一回。她自是永远不愿回娘家，她知道回去是丢人，是给老娘脸上抹灰，她得争气，好好地争体面回来。而今她是不能随了自个的身子了，纵使长了胳膊腿，也是不能挣扎了，也好，随了天意吧，好歹还留着半条命。
“四妮，咋回来了？”
“娘。”
四妮娘慌忙把她从车上架下来，胸口的衣服都被脓疮水浸湿了，她娘一眼就瞧见了。
“进屋，进屋，外边有风。”
四妮就这般住下了，喝了整整180天的中药，从阎王爷那里抢来了命，“四妮啊，傻不傻啊，在外边害了病，也不捎信回来？”
四妮低下头，“娘啊，俺不能给恁添乱，俺的争气。”
她娘端着喝过药的碗出去了，“瞎争气。”
又养了一阵子，四妮执意要回李家，说来也奇怪，脓疮好了，这肚皮也能使劲了，回去一个多月就怀上了。
这李家得了大胖小子，四妮算是如意了，一家人也如意了，这气也算是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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