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铃声将一夜无梦的我惊醒,一夜舒服的休息就此被打断,我起身粗略的收拾了一下便赶去了医院。
路上为爸爸买了早餐,削了苹果,输上液,一切像是做任务一样,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滤着应做的事情,生怕落下一样心生歉意。
一切妥当后,在护士的指引下,去做了肾源检测,本以为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检查,却查了一上午,在各个医生的要求和指向间,我跑了一个屋又一个屋,期间回去病房看了两眼爸爸,他在看电视,和临床的叔叔聊的很是开心。
“请问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项检查。
“差不多一个星期吧。”医生整理着文件。
我点点头,转身出门,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探回身子来:“我是他的直系亲属,应该没问题吧。”
医生抬眼看了看我:“不一定,肾源匹配要多个方面都匹配才行。”
“那如果不匹配怎么办。”
“只能等待能够匹配的肾源了。”医生放下手中的文件,与我四目对视。
刚还对他的漫不经心,心存怒气的我一下就没了脾气,面对专业,我能说什么。
“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收回了目光。
“谢谢。”我大概也只能说这个。
回到病房,都已经中午了,爸爸说他定了午饭,连我的一份也有。
“要是工作忙,就不用过来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鸢尾应该是没有把我做检查的事情告诉爸爸。
“我那儿也没什么事。”伸手弄了弄被子,像是在找点活干,好隐瞒自己的谎言。
“还在那上班吗?”爸爸问。
“恩。”我答。
爸爸点点头,一直到午饭来,我们都再无话。这种沉默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我也早已适应了,别人会以为的尴尬在我这里,不过就是时间的流逝而已,这大概是这几年我能拥有的最好的心境了吧。
下午的时候,鸢尾来了,看着她和爸爸相谈甚欢的样子,即使早已淡然的我,心里也多少会不是滋味。
“你回去吧,我今晚在这。”
我点点头。
“明天我也在,你后天再来吧。”
“好。”听从安排。
出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找了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开始联系房东,有两家表示现在就可以看房,我心想本来也无事,也就正好去看看。
房子就在医院的后面,面积不大,一室一厅,家具还算齐全,基本可以算是拎包入住了,虽离公司不近,但还好门口有直达的公交。
更惊喜的,房东竟然是金韵寒。
“怎么是你。”比起我的欢喜,金韵寒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我本来就是这儿的人。”我解释道。
“这样啊。”金韵寒笑了笑,笑这世间缘分真奇妙。
“这是你的房子吗?”我问到正题。
“恩。”金韵寒点点头:“你要是住的话就住吧,我本来也没像靠这个赚钱。”
“那不行,这是两码事,钱还是要给的。”
“真的不用,这里……”金韵寒环顾着整个屋子,像在看回忆一般,停顿了好久:“挺好的,你就住吧。”
她回我的这个微笑,让我感觉事情决不是这么简单。
“怎么不见楼域?”我岔开话题。
却没想到中了金韵寒的心点,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着我的眼睛也经一个快速的眨眼转变为了空洞,她说完话的嘴还保持着微张。
“怎么了吗?”一种不好的预感占据了整个房间。
金韵寒收回目光,整理好表情:“他……上个月出车祸了。”
“车祸?”我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楼域傻笑的那副样子。
“恩,司机酒驾,就出事了。”金韵寒走进屋子里,眼睛从物件上一件一件的看过去,手指触摸着经过的沙发:“我也是在这里得知的消息,那天的天气可没今天这么好。”
金韵寒走到窗口,风吹进来,将她的发丝吹起,凌乱可也缥缈。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
“没什么的。”金韵寒转过身来,嘴角倔强的扬起,她强装作笑容的样子,让我心酸。
“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再找找其他的,我现在住的小区里好像有些要出租的。”
“不了,这挺好的。”那个明朗的少年,我怎么会介意:“不过房租还是要给的。”
“这其实也不算是我的房子,是楼域怕我不住进来,硬要转到我名下的。”
这就是那个让他们与我相遇的那个房子啊。
“你就算是帮我看着这儿吧,我就不付你看房费了。”金韵寒淡笑着。
面对金韵寒的笑容,我未做回答,只是留着心眼,找了个机会将钱塞进了她的包里。
晚上金韵寒有家庭聚会,和我交代了一些社区里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匆匆离开了,我打了个车,直接回宾馆拿了行李过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还好行李不是很多,也没费多大力气,等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我这才靠在沙发上,仔细的端详着这里,纯白的墙壁,黑白方格的桌布,简易的床头,北欧的风格还真是让人看着舒服。
和床对着的是一个木制书架,想要拿到顶上的书还要踩着凳子才行,书架上的书还是满满当当的样子,一个月了,应该有灰尘了吧。
我走近,看着书架上的书,很清晰的分割线,书架的上半部分都是一些有关游戏、推理的书籍,下半部分都是些名著和当代流行的书籍,我耐下性子数了数两种书籍分隔的数量,下半部分比上半部分多一行格子,我坐回沙发,好像看到了那一男一女在悠闲的摆放着各自的书。
“为什么我要在上面啊~”
“因为你高啊。”
“可是你才是高高在上的啊。”
男生在女生不友善的眼神里,嘻嘻的笑着。
楼域在我心里的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欢喜的大男生,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女人,他看起来一副没担当的样子,可还是为他们的爱情撑起了一片天。
关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着在小镇的日子,好像一闭眼再醒来,我还依旧身在那里一般。
打开床头灯,已经凌晨了,准备再关上灯的时候,我发现了枕下的书,我拿出是一本全英文的书籍,书皮上深蓝色的背景和构图像极了书籍上半部分的风格,我粗略的翻了翻,发现里面全是英文,书页随着手指划过的痕迹一页一页匆忙而过,最终停在了夹有一页纸的上,我抽出纸,将书叩翻在床边,将它打开后,我才意识到了不应该。
可眼睛早已不自主的看向了内容。
金韵寒: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从我第一刻见你起到现在,我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即使白费了也无他,就像在一起那样缠着你也没什么不好。你总是说我们好像很有缘分,我只能搭着腔说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其实,我能遇上你,竟用上了小孩子跑遍漫山遍野的蛮力,也还好没错过,让我在第一时间和你说出心中的欣喜,也显得我们的相遇那么的不可思议。
你的不可思议,我的费尽心机。
铃声准时的将我在七点的时候叫醒,今天窗外的阳光刺眼的很,小镇上的海,应该更美了。
八点二十到了公司,直径走到了总监的办公室。
“这么早?”总监的妆容再精致也掩盖不了的黑眼圈,已经预示着她最近加班的程度:“先去人事报个到吧,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在总监的一个哈欠下,我离开了办公室。
入职手续有了总监的电话,进行的很是顺利。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说话的是人事的张涵,我离开时她还是刚来的实习生,那时青涩的面孔也换上了如今的笑容,自信的像是个在公司做事多年的老人。
“你都升职了,我却还在原地,怎么能不回来。”我打趣到。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庸俗了。”
我用笑容接住了张涵的评价:“先回工位了。”
“恩。”
一路和同事们打完招呼,也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面的摆设还是我走的时候,一台电脑,一个键盘,一个杯子和一个空的文件夹,亏了以前的我,再晚下班也会将桌子收拾到如此,到了现在也不觉得这是离我已久的面貌,只是留在指尖的灰尘还在提醒着我的离期。应该要从新开始了,那段所谓的逃离,到现在,也该回来了。
下午开会,全组人欢迎了我的回归,他们带着笑容鼓掌的那一刻,我以为我那段时间的离开仿佛是去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现在的我凯旋而归,可真相是,我什么也没有带回,我起身对大家的欢迎表示感谢,迎上每一个人的目光。
总监交代完了工作,散会时留下了我。
“小陈,你愿不愿意跟我做市场,小姚上个星期辞职了,我这缺个助理。”总监直入主题。
市场助理?从我进公司那天算起,也有两年多了,这两年来,我的任务从未离开过办公室和文字,这种把自己圈起来的方式让我觉得安全且舒适。
“你不会想一直拿这几千块的薪水吧。”
抬头遇上总监鹰一般的眼神,她坐在位置上,手中有频率的转着笔,眼睛的直视让我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助理的工资会比你之前高一倍,而且有项目提成,只是会经常出差而已,这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吧。”总监再次解释,这已经是她能够给予我的最大耐心了。
“好。”我答应下来,既然要开始,那就让这次的开始就不一样一点吧:“不过我爸最近住院了,可能要请假。”
“严重吗?”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点点头。
“那就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再去人事办手续。”
总监说完,就起身出了会议室,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让我来不及说‘不’。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没问题的吧。
刚回到工位,就收到百盏传来的消息。
“茉莉姐你离开了?”
“怎么好好的就离开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爸今天才知道,你都不跟他去告别,他可不开心了。”
“我在这边又吃到了一些好吃的,还想着给你带回去呢。”
“你现在住哪里,给我个地址,我给你邮过去。”
离开小镇也有几天了,可每次恍惚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从未离开,我在这儿,却时常感觉我不在这儿,大概是那里太美好了吧,思想才会想要留在那里。
“我回家了,我爸爸想我了,那天走的匆忙,忘记和大叔告别了,帮我跟大叔道个歉,别怪我啊。”
两分钟后,百盏的视频通话就发了过来,我赶紧挂掉,看看周围没有领导才放下心来。
“我在上班,不能接。”
“好吧,那你先上班,我们下班聊。”
“恩。”
目前的我还是在文案组,工作的节奏和之前差不多,还在我的能力接受范围之内,放荡的这半年,还真怕懈怠了工作。
组里来了几个新人,文字虽稚嫩但想法很大胆,和他们交流起来虽无太多共同话题,但出的东西还是挺让人眼前一亮的,像极了刚进公司的我。
“千万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的东西乍看唬人还行,仔细推敲都不成体系的。”同时组内的老徐,小声的提醒着我。
老徐并不老,和我年龄差不多,同年进公司,之所以叫他老徐,是因为他年龄不到30,却长了一张40的脸,平时跟个老干部一样保温杯不离手,衣服永远是深浅灰色白球鞋。别看他是个汉子,说话办事,沉稳又有心思,文字方面的敏锐度比我强不少,看着文字,你很难相信出这是出自一个大老爷们儿之手。
听了老徐的话,我只能装出认同的表情点点头,我担心的工作能力退化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你出去这半年多,是不是收获颇丰,文字和见识都涨了不少吧。”老徐手拿着保温杯,吸溜了一口。
“哪儿啊,光玩了,我这都快不会工作了。”
“这有什么,这对你以前来说不是小意思嘛。”老徐笑嘻嘻的。
“哪有小意思,那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的好吗?”我翻了个白眼,老徐笑的更欢乐了。
“茉莉你看,他们写的这些稿子,像不像咱们刚来的时候写的,我当时对那篇稿子可是信心满满,结果呢?被打回来不说,还被骂了个狗血临头,现在他们多好,写成这样我都不骂他们。”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逼着改了上无数遍,天天就是挨骂改稿,疯了都要。”
那个时候,我有的是青春,有的是精力,有的是想法,可那些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还是被‘专业’二字打败,那次改出的稿子我从没觉得哪里专业,直到工作多年之后,我才发现那篇文章的老道之处,那才是专业。
和老徐一起打击了新人后,我便按点下了班,老徐和一个新人留下继续改稿,我想那个新人经过这次老徐的亲自指导,应该会收获不少,像当初的我一样,从对成稿的不屑到现在的熟练,成长的过程,其实很快的。
公交车上人不多,上了车就刚好有座,想着还有段车程,就拨通了百盏的电话。
“茉莉姐。”百盏几乎是瞬间接通。
“怎么接的这么快。”
“就在玩手机啊,你下班了?”
“恩,刚坐上公交。”
“哦,我这边的论文都已经审核通过了,就差答完辩,我就可以毕业了。”百盏的声音里怎么听怎么有些不太高兴。
“要回小镇吗?还是要留在上海。”
“我想先回去呆一阵,再找工作,可我爸非不让,说我错过这个时间就不好找工作了。”
“恩,也是,毕业季就是就业高峰期,你现在也该进入面试阶段了。”我捏捏鼻梁,一天的劳累逼着我不得不结束现在的闲谈。
“百盏……”
“茉莉姐。”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轻,也可能是百盏的声音过重,当我抬头对上那副面孔,我就知道,这场闲谈,现在还不是结束的时候。
“我想唱戏,就唱一场也好,你来看好不好。”百盏的渴望,让我透着屏幕看到了对面那个说着梦想的年轻人,他还这么小,他就已经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多伟大的技能,怎么就变成‘一场’了呢?
“在哪里唱?”
“小镇上,我要唱给我妈听,她能听到的。”
“好,什么时候,我回去。”
“这个月底,这个月底我就毕业了。”百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那我一定到。”我做着保证,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百盏失望。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公司月底是最忙的时候,还有换肾手术的事,如果匹配成功,我大概要请半个月的假,还好今天总监给了我另一个选择,除了忙和压力大,应该还有不少好处,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还真不如把自己忙进工作里,爸现在需要的是钱,努力赚钱的日子应该会从前好过很多。
回到家里冲了个澡,打开电视随便放着些什么,我在一旁盘算着还有哪些需要购置的东西,明天是周六,也好一次性都买清。
其实这里什么都不缺,水壶、桌布、枕巾,大大小小的都是生活的模样,我虽不介意楼域,可心里的那点洁癖还是让身体有些不安,我列好清单,为明天的忙碌做好准备。
床头的那本书,我放回了书架,连带着那封信,还是在那一页的夹层,她看过也好,没看过也罢,这样美好的东西不该经由旁人之手,楼域的用心和金韵寒的执拗,他俩的爱情才是这封信最好的见证,我只能说是有幸旁观。
爷爷
我已经安顿下来了,生活还要继续,我也要尽量完成“弥补”了。
这个城市的火车站在几年前被翻新过,可能和您那时来的模样大不相同了,想着让您也看看,就拍了张照片,是不是很雄伟,很漂亮?
您说的那个馅饼我没有找到,不过发现了一家很好喝的粥店,米糯糯的,又黏又甜,早起喝上一碗,能开心一整天。
现在我也要站起来了,身入这个世界,面对我早该面对的一切,爷爷你不知道,我已经逃避了太久,我才觉得此刻站起来,心里尽是这般的激情澎湃。我想,这才是人生开始散发意义的时刻吧。
小镇茉莉
2018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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