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作者 | 程银昌
2017年9月24日早,三弟还在家庭群里发了“早上好”的问候。
大家都忙,没有人回答他的问候。因为前两天他在微信中说:在保定的活马上就完工了,预计月底结了账,国庆节、中秋节会在家过。
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很高兴,三弟在外边爬高上架地干活就又是个段落了,回家歇歇过过节日是理所当然的事。
春天种的玉米早熟了,弟媳获得三弟要回来的消息后,想等他回来再去收割,年迈的父亲却沉不住气,三天二头地往地里跑,眼看着别人家都收割了,回来就反闹着要去收割,不叫再等老三了。弟媳也不想惹老父亲生气,找了几个亲戚来帮忙,一天就收割完了,用三马车把玉米棒拉了回来。单等三弟回来过个清闲的国庆节,团圆的中秋节。
25日早上没有看到三弟的问候,我心里想可能是工期紧快完工了,他忙的顾不上吧。
26日早上没有三弟的问候。
27日早上也依旧没有他的消息。
这天下午,落日的余辉刚收完它最后的一片余光,我坐在值班室里,看着匆匆忙忙下班归家的人们,三三俩俩经过窗口,心想繁忙的一天就快要结束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人的号码。我顺手按了接听键,传来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你好,你是军庆他大哥吗?我回答说是啊。我是咱村的刘布青,和军庆在一个工地上做活,军庆刚才出事了,从桥架上摔了下来。
什么?你在说一遍?布青重复了一遍:大哥,军庆从桥架上摔了下来。
我大声问,情况怎样?有危险吗?
己经无生命迹象了,他走了。我们不敢把消息告诉家里,怕大爷和嫂子顶不住,所以把电话打给你,你做安排吧。
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仿佛晴天里响了个炸雷,眼前一片膝黑,一下我瘫倒在值班室的长椅上。泪水夺眶而出,心象刀割一样的难受……
片刻,我强忍着泪水,告诉自己要挺住,因为我是老大,要做事情的全面安排。我哆哆嗦嗦拾起地上的手机,通知布青,你们给我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就去。
先给我儿子打了电话,当他听到他最爱的三叔遇难了,哭声从手机里传了过来,他说“爹,我马上过去”。
我又拔通妻子的电话,让她回家去把年迈的父亲接到县里,不要告诉他这个塌天的消息,免得他经受不起这个打击。
打通本家二哥的电话,告诉了三弟遇难的消息,让他带一辆面包车上来把三弟拉回。并让他到家里婉转地通知弟媳,说三弟重伤,需要护理,一同带车上来。
二弟的电话联系不上,打通弟媳瑞琴的电话,让她马上转告二弟,火速赶往“保定、来源县川里镇”。安排她在安阳高速口,等二哥的车,陪同江平一块过来。
安排完这些事后,我儿子开车跑了过来,我闪身钻进儿子的车里,告诉他:定导航,保定来源县川里镇。
儿子熟练地做了导航定位,见我两个眼晴哭得有些红肿,他把一瓶水塞给我,让我服几数粒复方丹参滴丸,避免我的心脏病发作,告诉我要沉着,干万不要你再出事。说罢,一踩油门踏上了去保定的路上。
我是个爱读书的人,许多书中说:当一个人有难的时候,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会有一种预感,三弟今天有难,我怎么就没有呢?如果像书上说的,头痛、无精神,或者前天夜里突然梦见家人的属象从山上、树上往下掉。我会立即打电话阻止他今日出工,避免事故发生,挽救回他的生命。可是,我没有得到这种血缘上给予的预感,我就恨苍天太不公平?为什么单单遇上我,你就不显灵了呢?
我又是捶胸,又是长叹,坐在车上,心早己飞向三弟的身旁。设想着许多出事的现场。
儿子一边开着车,一边擦着泪水,我担心儿子走神,我说咱都不要哭了,你操心开车,争取时间,早点赶到你三叔出事的地方。车里没有一点响声,只听到外边车轮与路面“沙沙”的摩擦声,还有一束束向前闪耀的汽车灯光。
手机响了,传来了布青的声音:我们正在向唐河县人民医院行进。请你们转向唐河县人民医院。我问,不是没有生命迹象了吗?为何又往医院送?他说这是工地领导的决定,他也阻拦不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分析,可能是工地在抢占理由,开脱责任,怕我们说没有抢救?儿子说也有可能?
重新锁定导航,一路向西南,奔赴唐河县人民医院。夜里21时22分我们赶到唐河县人民医院,打布青的电话,问在那几楼那个房间?布青回话,还在路上,在有二十分赶到。
没有办法?在医院广场上心急地等了二十分,不见音信?我又打通电话问布青,问到了那里?他也说不来?天黑又不熟悉当地路途?我提醒说看路边有什么饭店或加油站?
他才恍然大悟,说:歇马加油站。我大声告诉他:不要走了,我们马上过去。儿子开导航向“歇马加油站”疾驶。电话又打过来了,布青说,工地上派了三个车,他在中间,前面的车不停,他也没有办法。
我发了脾气,对着手机吼道:你就说要解手,下车后拦住车,不要再向前走一步了。工地领导要走,你就说军庆大哥说了,再走一步家属都不同意,等他来了再说。
布青听了我的话,车又向东行驶了十几里地后,停在了一个叫五星加油站的边上。
一路按着导航于22时15分到达五星加油站。
车刚停稳,我就急切地跳了下来。布青、存昌迎了上来,我问:我三弟在哪?
他们指着一辆停在路边的平板货车说:在这个车上,我和儿子同时扒着车帮上去。布青和存昌解开护帮的绳索,我一下撩开上面的被子,看到满脸是血的三弟,泪水夺目而出,爬在冰冷的车上陪在弟弟的身边大声地哭了起来,过了许久,布青存昌硬把我撑挽了起来,安慰我:大哥不要哭了,你要哭坏了,咱这事可咋办?
工地上一个50多岁,象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劝说我不要哭了,别哭坏了身子。你弟弟死了,哭是哭不回来了。咱先去吃点饭吧。
我说我不饥,谁是负责人?
布青说他是工地的老李,老李接口说我是负责人。并伸出手来主动与我握手,我问:既然你是领导,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我弟弟死了,你们不维护现场,私自拉着我弟弟还往医院跑?
我们是在依照一般的处理方法,拉往医院做死亡鉴定,然后送往宾仪馆进行处理。
他以为我是一介农民,什么都不懂,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压阵。一听到此话,一腔怒火涌上心来:你们丧尽天良,在遇难家属未见现场的情况下,这样做还有良心吗?这样合法吗?假如是你的弟弟你也这样做吗?你给我滚,把你们的大领导叫来。
所谓的负责人被我的问话给震住了,一句也回答不上了。
这时二弟从河北永年打车来了,他上车看了三弟的遗容,和我的儿子又爬在那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从第一辆车里又钻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来,站在我的面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我的心和你们一样十分悲伤,但谁也没有回天之力让死者生还。死者己去,我们坐下来说说善后之事吧。外边冷,咱们坐到车里说吧。
此人姓郑,是工地上负责人员安排工作的经理,三弟这帮人就是他找来的。他陈述事情的经过,惋惜地说,你弟弟这六个人干活最实在、最吃苦,工程明天就要交工,可谁知就发生了此事?他征询我们的意见,希望尽快达成协议,把这件事尽快解决。
我说我三弟正值壮年,上了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樑柱,多少钱也换不回他的生命了。你们依据国家规定,给个公平的理赔吧。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姓郑的请示了他公司的李经理,于深夜23时订下了理赔方案。对方在电话中说,明天早上8点,银行上了班,会把款项打过来的。
深秋的夜里,保定西北部的山里十分寒冷,我和二弟守在三弟停尸的车边,默默地仰望着满天繁星,心里十分沉重,担心山上会下来走兽,所以围绕车子巡视着。
凌晨3点半左右,二哥从老家带车赶到现场,大家又是一片悲伤的痛哭。
我把谈判的结果向二哥、江平、瑞琴汇报了一遍,大家虽然有异议,但也都本着迅速快捷的想法基本上算通过了。
第二天8点,我敲开姓郑的车门,他告诉我8点半要来一位负责处理事故的经理。一直等到9点多他才来到,此人姓何,大约50多岁左右,油头光面,自称是路桥局事故善后处理专家,把我们召集到一个农家超市里,摆出一副专家的样子,又是敬烟又是敬水,他握着我的手说:你失去了弟弟,知道你们心里不高兴,打我骂我都可以,打我不还手,骂我不还口,从公文包里拿出个文件夹来,翻了几下。接着说以国家规定,遵照公司对伤亡事故第几章、几条,做出赔偿标准。
我们没有接受,事后才知道他是工队方委托来的说客,想靠哄、骗、诱来降低赔付标准。一直僵持到上午十时左右,没有达成什么结果。
我把情况反映给远在郑州安监局的表弟,他根据以往的经验立刻判断出此人不是大当家的,指出分兵两路,争取时间尽快解决。我立即派我儿子开车,拉二弟、瑞琴、江平,在向导存昌的引导下向项目部奔去。
我和二哥守在三弟的停尸车旁与老何等交涉,在几次交涉无果的情况下,我和二哥佯装从工地停尸车上往二哥带的面包车上移尸。声称把三弟拉回项目部去找领导解决此事。
躲在山上树林里的老何等人慌忙地跑出来阻止,不叫往项目部返运。又拿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这时早去的二弟也没有消息,我分析他们不让返项目部,证明他们惧怕上边知道,这是他们的弱点,必须想法去项目部找大领导解决,现在又没有车,怎么办?我灵机一动,说你们不叫往回返,那么你们拉我一个人回项目部再说,我必须在下午二点钟前拿到赔付,否则拉尸回项目部再找领导。
他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让二哥在这等候,我乘坐工地的车,向项目部进发。这时儿子来了电话,报告了项目部领导接待了他们,我心中总算有数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总算到了项目部,他们拉我上二楼,去他们的办公室。却不知我们的人己与项目部领导在交涉,儿子出来把我领进书记办公室,他们慌忙也跟了进来。
刘书记是农村出身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这里,刚参加工作二年,血气方刚,一身正气。二弟和弟媳们先前的到来,己经向他陈述了三弟的不幸和我们遭遇糊弄的情况。
姓何的一见书记,象个温顺的哈巴狗,忙给书纪掏烟,嘴里滔滔不绝地向书记表功,把招待我们、同我们协商说得头头是道。他报告书记说:己初步有了方案,要同我去继续协商。
我立刻站起来给予反驳,我说:我兄弟正值壮年,上有八十岁的老爹,下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儿子,是家庭的顶梁柱。依照国家规定该享受什么赔付,你们比我们更清楚。
昨天晚上就协商好了,为什么今天拒绝?你们有什么理由?不等遇难者家属来,就善自撒离破坏了死者出事的现场?明知我三弟无生命迹象了,为什么送住医院?安的什么心?从出事到现在己十几个小时了,为什么不上报总公司?
今天上午这么热的天,我三弟又暴晒于太阳下于心何忍?假如是你的儿子、你的兄弟你会这样做吗?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返回项目部?为什么要拖延、恫吓、欺骗我们?
我一分钱也不要,我要我活生生的我的亲兄弟。你们谁能办到?我说到这里,泪流满面,两个弟媳嚎啕的哭声回荡在书记偌大的办公室里。
书记拿起几张纸巾递给我,对我说:老程别哭了,昨天晚上谁答应你,你再复述一遍。
当我说完后,他同工地老李、老郑证实了事情的经过。当即责成工地施工方,按照昨晚谈成的协议,快速予以赔付办理。
在刘书记的亲自督促下,于下午四时许,一切办理完毕。
真想不到,在现在这个混沌的时代,我们能遇上这样一位风清气正、为民办事的好书记。真是我们的福气。当我们把赔付拿到手里后,我们一起给这位年轻的共产党员,下跪行了大礼,我们一起喊:你是我们的包青天。
我同刘书记说:在我们老家有个规矩,人死不能把灵魂丢在外边,我们想到三弟遇难的地方去,把他的灵魂招回去,一则工地安生,二则我三弟不会游荡在外。还得烦刘书记给我们买个领魂老公鸡。
刘书记十分同情,命他的司机带我的儿子去村里寻找,又派工地汽车送我们前往出事地点。
临上车,刘书记对工地的老何、老李说:你们领老程一家去工地,办完事后用车再送回他三弟停尸的地方,最好请他们吃顿饭。通过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变成朋友,不要变成对头。
当我们到达三弟出事的地方时,那路直上直下,崎岖难行。从谷底打上来的水泥桥墩实际总高尺寸为45米,向上看让人胆寒心惊。假如我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说成啥也不会让他来这里冒险。
我拿了一瓶水,顷洒到三弟遇难的血泊里,亲手沾着,涂抹到他生前穿的上衣上、裤子上、鞋子里,抹到那个大红公鸡身上。把一梱黄纸烧了,全家人呼唤着:军庆、三弟跟我们回家。
汽车又颠簸了二个半小时,一路上大家交替地呼唤着三弟的名子,于晚上八时左右到达三弟的停尸车前。二哥得到我的消息后,伙同三弟的工友己安全把尸体转放到带的车上。
我把布青叫到跟前,从身上掏了一千二百块钱,安慰他说:这两天你们为了我三弟辛苦了,五个人每个人给你们二百元钱,不要嫌少,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本来该陪你们五个人吃顿饭,但时间不允许,再给你们二百元钱,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去吃顿饭吧。
这时,工地上来送我们的老何主动地来同我握手道别,他用力地握着我的手,低下头来小声说:老程,在这条高架桥线上,我处理了无数个工难事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谈判高手,我服你了。
我心里在默默地骂这个老不死的老何,你不得好死,被你哄骗了的遇难者,不会放过你的,迟早总会遭报应的。
本来想吃顿饭,可司机说早点走吧,上了高速再吃,九点以后就上不了高速了。
我和二哥、存昌坐在拉三弟的车上,路上大家仍旧不断地叫着三弟的名子,于凌晨三点二十分到了林州。
事前,我同二哥、二弟就商量好了。不能让三弟带着伤疤、血脸去另一个国度,出多少钱也要给他修修面、整整容,让他风风光光地、干干净净地走。
提前预约了医师,家里送来了三弟走向天国穿的衣服。三个医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修复了面容、擦洗干净了他的遗体,把新买的衣服穿到了三弟的身上,整个过程我没有离开一步,我认为那里有不周的地方,我就提出来,医师们都尊照我的意思,给于了补充和修善。
那个做修补手术的医生做得很认真,脸上几度出了汗,做完后,他问我:老兄你是死者的什么人?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我说:我是他的亲哥哥。他伸出一个大姆指,嘴里轻声地说:难怪你不怕。
那天凌晨5点半,三弟的遗体安全地停在了他亲手盖起来的房子里。
原本封锁的消息,现在终于公开了。村里人猜测也好,家里人传说也罢。随着亲人们的嚎啕大哭,小山村的上空迷漫着一种压抑的悲哀。
那天早饭后,闻讯而来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把小院子挤得水泄不通,哭声叹声经久不息,大家不是在数说弟弟的功绩,就是在赞叹他的人品,说他勤劳、带动、肯帮人,叹他走得突然、走得太早、走得让人揪心。
原本不想叫老爹知道三弟的死讯,把他拉到县里,由我爱人陪伴,可爱人心里挂念她的三弟,背着老爹把两眼哭成了红肿。再就是三弟有每天给老爹打电话的习惯,两天了没有打电话,他感觉不对,猜测着老三出事了,并且是大事。
回来后大家商议了一下,不能在隐瞒他了。我安排儿媳真真开车把他接了回来,当他见到他三儿子的遗体时,他没有说一句话,两行热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三弟遇难后,二哥流着泪哽咽地通知了本家远在全国各地的兄弟们和侄儿们。
三哥从宜宾回来了,松昌从新彊回来了,我的一个侄儿在长春打工,正赶上双节出行高峰买不上票,他想他的三叔啊,平时不舍得多化一分的他,竟破天荒地天大方起来,坐飞机飞到新郑,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他爬在叔叔的灵前,哭得很伤,他说:我刚出去打工时,是三叔带我去的,他手把手地教我学技术,我做错的活,工头问起来,他一揽承担说是他干的,晚上熬夜返工纠回来。三叔,他不分大小,逢年过节,本该我们小辈人去看他,他却来看我们,问割了多少肉?还缺什么……前几天还在微信叫我注意安全,可你为什么就不操心呢?
一个现在太原工地干活的采桑小工头,在微信上得知三弟遇难了,他开车连夜带妻子儿子赶到了家中。他说:前几年我和你三弟在天津工地上,我当施工员,他带木工组,配合得很好。前年我儿子冬天结婚时,我借了他二千块钱,他去帮忙炒菜待客忙了三、四天。他真是个好人啊!他从身上掏出了二千块钱,给了我,又上了二百元以表心愿。他大声地呼唤着三弟的名子:军庆,我回来看你来了,我借的钱交给你大哥了。你一路走好啊!
他们一家三口跪在三弟的灵前擦泪行礼。
同样在天津同三弟在过一起的一个工头,26号夜里还同他通了电话,他在红旗渠景区刚揽了些渠网改造活,觉得三弟是本地人,同三弟说好,国庆节回来让他帮忙照料工程的。当他得知三弟遇难的事后,说成啥都不相信,专门从釆桑跑来,一见三弟真的不在了,哭得把在场的人都感动了。他从提包了拿出了一千块钱,捐给了他的好朋友,以示对他的思别。
同三弟在过一起干过活的本村匠人,刘永红,那天在县里铺地板砖,和妻子刚和好一大堆泥,一听说三弟遇难了,泪水夺目而出,手哆嗦地拿不起了工具,索性一扔。他对妻子说:我不干了,回去陪陪我的好兄弟。妻子才又找了个人去顶替永红,做了那家的活。
永红在三弟的最后几天里,忙里忙外,得着什么就做什么,夜里也不回去和我们一起为他守夜、烧纸。
他的一个工友在家收完秋,工地活紧张,刚到西安,闻讯三弟不在了,没出车站就又返了回来,爬在灵前嚎啕大哭。
在家的、离家较近的三弟生前的同学,自发地组织起来,去坟上为他打墓、垒墓,为他做了最后的帮助和道别。
三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介农民,在他风风雨雨的四十多年里,一直在外打工飘泊,用心用真情赢得了人们的信任,从一个打工仔,成长为工地上的一名管理者。今年天津工地暂时没有接下活,坐不住的他就和别人一道去东北打高架水泥墩了,8月初从东北完工回来,原准备去送儿子上大学的,这时工队打电话说保定有活,他就又跟工友们去了保定。在保定干了三十几天,即将完工的时候,他却遇难了,把宝贵的生命留在了保定来原县川里镇。
国庆节那天,依照家乡的习俗,我们把三弟送到墓地,把他葬埋在母亲的脚下。为他送行的有360人左右,他的侄儿、侄女、侄儿妻从县城购买了鲜花,一族族芳香的白菊、黄菊绽放在坟头,陪伴着他们英年早逝的叔叔,我的好弟弟。
十八年前,母亲离世的时候,托付我:你是老大,是二孩、三孩的哥哥,你爹老了,以后有了什么事,你要替他们操操心,特别是老三身体不很好,有事多帮帮他,你们兄弟一定团结好。
母亲走后的岁月里,我们兄弟三个亲如一人,事事处处维护着这个大家族的平安与繁荣。每年春节,我们回来老家过年,三家合一家,吃住在三弟的家里,团圆在父亲的身边。三弟会炒菜、又勤快,哥嫂们、侄儿、侄女们都喜欢他,是支撑这个大家庭的外交官、火头军。
那天在坟上二哥对我们剩下的五个兄弟们说:我们三大家,堂兄堂弟共八个人,军庆排行最小,原本我们百年以后指望他领事安顿我们,谁知他到先走了。惹得兄弟们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巍巍太行低头默哀,滔滔渠水泪流涟涟。刚把三弟的墓丘整理好,一场秋雨便洒落下来,难道是苍天也在为我的好弟弟致哀吗?是的,苍天也有泪,苍天也为之动了情。
我的好弟弟别了,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周年,来世你还是一条好汉,我们还是亲兄弟。
2017年10月18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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