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羊（五）

  不一会儿天上哗啦啦地洒起雪花。视野也被白茫茫覆盖。随着而来的是寒冷，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僵硬而缺氧的青铁，是脚始终踏在油门上的麻木与冰凉。

  做在我身旁的老头将整个身子缩进军大衣里，这让我多少有些羡慕，羡慕他能稍稍暖和点。但是我却不能将身体一股脑的塞进羽绒服里，我害怕一个疏忽车倒人翻。

  这时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调头回转，回到家中在炉子旁烤烤火，喝口热茶。那样真是莫大的享受了。

  可是我和老头谁也没提要回去。大概我们都觉得这凛冽的风夹带着自由的空气。

  我把车速慢慢降下来，不知何时眼前已是绵延不绝的雪山。这就是阴山山脉。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金戈铁马的往事已经过了，如今只剩这万年威仪的群山。

  “从这山头拐进去就到了。”老头说。

  这大概是这半天来我听到的最好消息。在两座大山的腹中分出一条羊肠小道。山里面的雪又大了。地下的山道道铺盖了厚厚一层积雪。我小心翼翼地把控住方向盘，缓慢的向山中爬行。

  雪几乎掩盖了整个山体，但还有苍凉的红褐色岩体裸露在外。就像是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裸露胸膛。

岩羊（五）

  这时我们看见一只高大的身影在不远处山脚下。

  是一只岩羊，它正够着脑袋啃食一颗从岩缝里长出的小树。它察觉到我们的接近，慢悠悠的走上岩壁，倏忽不见踪影。

  这一刻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玄妙的感觉。在一座古寺，一个如同行者般的生灵。我仿佛得到净化了一般感到祥和安宁。

  “继续走吧，再不走快点，晚上只能宿在这里了。”老头说。

  车已经行驶到山腰，那古老的庙宇还没有出现。一个个警告牌从我身边经过。“高危地段”、“山体脱离”，“连续转弯”。

  这些警告牌大概见证了太多事故。以至于当我的面包车在转弯中打滑，即将撞上它们。它们还是悲凉的站在原地。

  那一刹那我脑子一片空白，心随着滚动的车甩出窗外。

  我和老头像穿越千年的石头不得动弹的坐在车厢里。

  这场意外之祸按照必然的轨迹向我们袭来。

  而人在群山，风雪甚至这旋转的车身中都显得渺小而脆弱。

  过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知觉，车却在没人驱使的情况下向下滑。

  我想起老师傅对我说过遇到车轮打滑，绝对不能踩刹车，尽量不要打方向盘。

  车身往下滑去并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随即直直的往一个没有护栏的弯道冲下去。弯道下面高差十米。

  我悲凉的想到死亡。现在只有一颗骰子在生与死之间转动，而我只能听天由命。

  我脚下不敢踩刹车，只能微微调整方向盘，尽管这样车还是不可避免的又偏斜。划过弯道，半截车尾空悬在外。过了好久才停在路边，此时我们已经由山坡滑到山下。

  在死的门前我既没有想过忏悔也没来得及回忆。

  只有在车里惊魂未定我们大口喘气，回头我才发现我和老头身上都腾起热气。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老头依旧面无改色，强装镇定地宽慰我。

  “回吧，回吧。”经过这次险情我们的归家念想强烈起来。

  我们打算掉头回，但是车子怎么也点不着火。

  我们是不可能走回去的。我和老头商量只能上阿贵庙里去求救。

  于是我们又重新踏上前往阿贵庙的旅程。

 

岩羊（五）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2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