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村里人说,有一种蛇,是世界上最毒的。人被咬上一口,走七步就气绝身亡了。因此,这种蛇,也被称之为七步蛇。
这不过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这种蛇。
村里最常见的是水蛇,主要以青蛙为食,常在水里活动。这种蛇几乎没有什么毒性,胆子大的孩子,甚至敢抓着玩。
村里最毒的蛇,主要以老鼠为食,村民称之为鼠蛇。这种蛇毒性比较大,被咬上一口,得治疗两三个月。好在这种蛇并不常见,也不致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遇到像模像样的庸医,那活命的概率就不大了。
叔公平日里喜欢种地瓜、土豆和花生。很早以前,村里闹饥荒的时候,村民是靠地瓜和土豆活下来的。听奶奶说,搞共产那会儿,叔公还私下里偷种地瓜。
地瓜可是好东西。削碎了扔进水里泡,可以泡出地瓜粉。长条形的碎片,晾干了,就是地瓜米了。母亲小时候吃的就是地瓜米,而父亲娶母亲时,聘礼就是地瓜米。
后来,村里人吃上了大米,但仍旧会种地瓜。在我还小的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猪。地瓜叶可以摘下来喂猪,地瓜粉可以拿去卖钱。晾干的地瓜米,可以保存起来,冬天到来时,可以煮了拿去喂猪。
叔公最喜欢的零食,就是花生了。他的口袋里常装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烟,另一样就是花生了。
儿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即便是花生,也都存放在楼上的仓库里。仓库的门经常锁着,怕小孩子嘴馋,动不动就到里面去淘吃的。那会儿,花生也算是贵重了,所以需要保存起来,以便于逢年过节用于送礼,或者招待客人。
因此,如果想吃花生的话,只要跟在叔公身旁就可以了,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花生。
虽说地瓜、土豆和花生容易种植,但也需要细心照料。除了偶尔施肥之外,还要定期除草。遇到虫灾的话,就得喷洒农药了。
有一回,叔公在给地瓜除草时,手的虎口处被鼠蛇咬了一口。
那会儿,我在山上帮忙母亲采摘茶叶。得知消息后,便匆匆赶回了家里。到家时,叔公的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虎口处有两个小口子,但不像是蛇咬的。
"这伤口,怎么也不往外流血啊?"我疑惑道。
"医生用烟头烫的!"叔公回答。
被蛇咬了,应该把伤口切开,好让毒血排出来一些。即便是敷药,也要有个伤口,药性才能渗入体内。可是,用烟头烫的话,就等于是把伤口给直接封住了。毒血出不来,药性进不去。
无奈之下,父亲带着叔公去另一家诊所。那家诊所我很熟悉,小时候在那里躺了好几个月,差点没有活下来。
那个老医生,给叔公的手切开两个口子。放出毒血之后,给叔公开了两剂药。一剂是内服的,用小瓶子装着。一剂是消毒的,用报纸包成小包。用来消毒的药,我倒是认识,那是高锰酸钾。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和叔公坐在门前的大树底下乘凉。
"阿叔,进来吃药了!"
叔公起身,到屋里去,从大伯母手里接过药,直接倒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
"今天的药,怎么这么难吃!"
坐回我身旁时,叔公低声喃喃道。
"良药苦口——"
我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叔公嘴里一片通红。我急忙跑回屋里,问大伯母,给叔公吃的是什么药。大伯母指了指桌面,说道:"就是桌子上的药啊,用报纸包的那个!"
"那个是消毒药啊!"我惊呼起来。
大伯母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父亲听到我的惊呼,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确定了叔公吞下的是消毒药之后,父亲架起叔公往诊所奔去。
大伯母一脸惊慌失措,嘴里喃喃道:"我真不知道那是消毒药,我以为——"
"阿叔分不清楚,你还分不清楚!"大伯厉声喝道。
大伯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平日里不苟言笑,沉下脸来更是吓人。伯母平时本就忌惮他,这回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听到大伯的喝声,伯母直接瘫软在地上。
"她也是出于好意,给阿叔拿药吃。这事,不能怪她。阿叔自己也有责任,早晨刚吃过药,理应认得哪个是内服药,哪个是消毒药。"母亲说着,把伯母从地上扶起来。
"没事儿,你先到屋里休息一下!"母亲把伯母扶进屋里。
不久,父亲便扶着叔公回来了。
"准备水,医生说用水灌!"
整个下午,父亲给叔公不断灌水。水灌进去,再把手伸进叔公的喉咙里一抠,好让叔公把水吐出来,而后再灌水,如此重复。
"不行了!"叔公虚弱地说。
叔公素来硬气,竟然开口说不行了,那就真不行了。父亲把叔公扶进屋里休息,刚躺下不久,叔公便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快,那双筷子来!"父亲喝到。
母亲跑进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出来。父亲接过筷子,用力掰开叔公的嘴,把筷子横在牙齿之间,让叔公咬着。
"得赶紧送到市里去,快叫人来帮忙!"父亲说。
大伯急忙出门,伯母站在床边,吓得直哆嗦。
"阿叔,坚持住!还没到时候,你不能走,坚持住啊!"父亲不断地喊着。
担架抬来时,叔公已经没了反应。几个人把叔公抬上担架,而后,抬着担架走了。
"应该不会轻易出事,他身体很硬朗!"路边的行人说。
家里只剩下奶奶和我,不久,奶奶便带着我到庙里去烧香,祈求神灵保佑叔公。
整个暑假,我都跟奶奶待在一起。直到开学,叔公还没有回来。
再次见到叔公,是在镇上。他看起来跟往常一样硬朗,只是喉咙下方多了一个伤口。
"洗胃时,需要切一个口子,把导管伸进胃里。"父亲解释道。
看到叔公痊愈,我很高兴。他们在镇上逗留了一会儿,吃完午饭后,便动身回村里去了。
临走时,父亲交代我好好学习,母亲交代我照顾好自己。
"你叔公患的是什么病?"胖妹问道。
我把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她听完后,感叹道:"你们村的医生,比蛇还毒!"
"我大姑就是死在医生手里的。她被蛇咬的时候,还怀着一个孩子。医生给她打点滴,直接把她给打流产了,连人带孩子死在了诊所里。"我说。
"就那样平白无故死了?"她惊讶道。
"是的!"我点头,接着说道:"医死人是常有的事。我妈妈的妹妹,喝下一剂中药,第二天就再也没有醒来。也不敢跟医生闹,一方面,无凭无据的。另一方面,村里就那么一两个医生,闹僵了,有个小病小痛的,怕没人医治。"
"荒唐透顶!很难想象,你竟然能活到现在!"她惊叹道。
我把小时候患病的事告诉她,她听了,惊讶得合不拢嘴。等她反应过来时,兴奋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嫁给你!"
我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口无遮拦,你就不怕克死我啊!"
那天傍晚,山上发生了一场大火。夜里,大火映红了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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