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就开始下雨了,预报显示一周雨,估计雨后,春天的花都该落尽了……
《韩诗外传》有云:芍药,别离草也。芍药是象征离别的花,因此芍药又名:将离。
春光易逝,聚少离多,都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芍药就开在这样的时节。
因为有放不下的人,因为有忘不了也留不住的春天,人们观看芍药,好像很难洒脱得起来:“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多情的究竟是人,还是花?
当年画家张大千在巴黎跟潘玉良重逢,离别之时,张大千在潘玉良的《芍药图》上写:予年廿时,尝赋种花诗云:第一莫栽红芍药,花开春已是将离。今来巴黎,又值春末,且有南美之行。玉良大姐出此命题,漫书其上,为之黯然。
“却是双红有深意,故留春意缀人思”,人们把沉甸甸的情感交付给芍药,好像只有芍药能懂。怪不得苏轼要写“多谢花工怜寂寞,尚留芍药殿春风”,如果没有芍药,这些连绵不绝的离愁,也许就再无处可说。
而芍药好像也真的懂。它还有个极美的别名:婪尾春。婪尾乃最后之杯,婪尾春就是春天的最后一杯美酒。
这是芍药对人的劝慰:春去春来都有它的规律,不必难过。不如就痛快地享受这一刻,饮下春天,像饮下一杯酒。
如果你有认真跟一朵芍药相处过,就会知道,它在时间上有自己的刻度。
芍药的花苞常被人叫“小铁蛋”,经常是暮春时节了,小拳头一样的花骨朵还包得严严实实,让人很难想象它开放的样子。
一天一天,疯长的青草已经盖过了落花的小径,树木也从嫩绿转为浓阴……转头一看,芍药开了。
它好像专门挑选了一个这样的时节,来打破人们刻板的印象。春日将尽又如何?我还在开,这就是最好的季节。
这是芍药面对时间的坦荡。那些听懂了芍药的人,写芍药也就没有太多伤怀。
最喜欢李清照那首《庆清朝慢》:“待得群花过后,一番风露晓妆新。”这里的芍药,“妖娆艳态,妒风笑月”,毫无伤春之态,享用的就是此时此刻。
芍药的坦荡,来自于一种根植于心的自信。一种知道自己无可替代,因此也不会盲目模仿他人的自信。
世人都爱拿它跟牡丹比较,分个高低。有时候为了夸牡丹还要贬损它一下,说什么“庭前芍药妖无格”,但我猜芍药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毫不在意地笑笑,说不定还会跟牡丹互相调侃一下:人总是那么喜欢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我们,很自恋吧。
幼年时住在外婆家中,屋后的花园里,曾经就种了牡丹和芍药。其实除了花朵像,它们的精神气质也有相通的地方。芍药和牡丹都是很有韧性的植物,种它们都需要耐心,至少要等三四年,才能看到盛开的花朵。
它们都需要度过很漫长的冬天。寒冬腊月,牡丹的枝丫是光秃秃的,而芍药的枝叶早已枯败,让人忘记它的存在,只有深埋在土里的根在安静地等待。
在开放时,它们都追求一种极致的美,却又保持着各自的风格和姿态。芍药要更轻柔,也更调皮一些,它可能生性如此,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股孩子气。
但其实,它在花卉史上比牡丹更早进入庭院,《古今注》中把牡丹称为“木芍药”,就足以说明问题。
这样的芍药,跟牡丹一定是惺惺相惜彼此欣赏的关系。
“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芍药的自信,其实也并非来自“春宠”,而是自己。
因为知道自己够独特,也够美好,所以不遮掩,不设防,就这么坦荡荡地开在这个属于它的季节里,一派天真。
唯愿我们每一个当下都如芍药一般自信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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