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

                         

悬崖

    一连三天，他都处于烦躁的思考中，说是思考，更是斗争。

    傍晚时分，他在她学校外面的宾馆开了房间。然后他思索了三分钟，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你在哪呢？”

    “我在宿舍看书。你吃饭了吗？”她问。

    “哦，吃过了。你忙吗？”

    “怎么了？”她温柔的声音再次勾起了他的欲望。

    “噢，没什么，我想你了，想和你聊聊天。你方便出来吗？”

    “你在哪啊？”

    “我……我在xx宾馆。”他说完鼻子上那滴汗终于落了下来。

    “好的，我一会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他慌忙挂了电话。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默。在他看来，他今天的行为是蓄谋已久的，他的朋友们都嘲笑他和她好了一年多还没睡上，他讪讪地笑了笑。她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其实朋友们都知道，他自从上了大学，已经接二连三地睡了四个女学生了，有学姐，有学妹，还有同级的女生。他睡了很多女生，却没睡过她。朋友们的提醒让他他想起了她，是啊，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啊！但他随即想到的是，她一定还是处女。想到这，心中的欲火便更加难以掩盖，一连三天，他都在与自我的角逐中度过的。最后，他说服了自己，他下定决心约她。

    他和她已经异地恋了整整一年了。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在一段时间内又是同桌。她学习好，人又漂亮，性格温文尔雅，是班上公认的班花。当时为了追到她，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他先是和她同桌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然后凭着这份友谊提出了换位。之后，在老师的同意下换了座位，他和她成了同桌。

    之后的事，大家都想得到。他展开了猛烈的轰击。又是送鲜花，又是送零食，又是一些小精制品，样子很多，细数不来。他的举动在全班同学看来是极有诚意的，大家也都期待着他求爱成功。然而这一天迟迟未来。大家为此十分不解。什么样的女生？这样还不妥协。当然，这也不怪，大家都不了解真正的她。她还不想谈恋爱。一方面，她才十六岁，她的父母不允许她早恋，她是乖乖女，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第二方面，她一心用在学习上，忽略了周围男生的示好。时而看见那些男男女女秀起恩爱，她也会萌生一点对爱情的向往，但这很快又被学习的压力排挤出去了。因此她至今还未谈过恋爱，也不懂如何来回复一个男生。那些日子，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虽然对他送的那些东西一概拒收，但他每天说话的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却一点点俘虏了她。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天，突然转了大雨。她没带伞。他借了一把伞，送她回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甚是开心。到了家分别时，她才发现他的身上湿了一大片，而自己一点未湿。她望着他拄着黄伞彳亍在雨中的被淋湿了的身影，感动地哭了。她还记得她来生理期的那几天，她的杯子里每天都有一杯满满的红糖水。“你怎么知道我？”“我问陈楠的。”他嘿嘿地笑着。她也笑了。以后每逢那几天，她都会为她调好红糖水。陈楠还告诉他一些她爱吃的东西，他都记录下来了。陈楠过生日的那天，他们两个都受邀去了。别看陈楠是个小女生，但性格大大咧咧，她一喝酒就话多，又喜欢打趣。大家都拉着她划拳说笑。只有他们两个坐在一起，静静地说些细话。“哎呦，我过生日，你们两个却只知道秀恩爱。要秀恩爱回家秀去。”两个人都羞红了脸，尤其是她，原来的白皙面皮变成了苹果色。她站起身就要走。陈楠一把拉住她说：“别呀！这多不够意思！”

“人家小姑娘生气了。”众人说道。“她可没生气，她这是害羞了！”陈楠拉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她说自己酒量太小，一喝就醉。陈楠不信，偏逼着她喝了半杯，她也没法拒绝。等到再要让喝剩下半杯时，他说：“我来替她喝。”“你替她喝，可以，但就是一杯半了，带着你那一杯。”他一口咽下，又将自己的一杯喝了。大家都为他的酒量叫好。从酒吧出来，她就醉得不行了，走几步路摇摇欲坠。“你背着她。”陈楠指挥着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很宽大，很有力气，她感觉就躺在床上。他呢，背着她更加小心，虽然他感觉头晕晕乎乎，但脚下却十分稳当，每一步都安全地着陆。后来她问他，自己都醉了还怎么背她回去？他说：“我已经醉了十几年，背上你的那一刻我才醒了。”她笑得肚子都痛了。他也笑得前仰后合。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爱，爱是这样的美好，这是她除了亲情友情只外第一次体会到爱情。她哭了，他陪她说话。她考试失常了，他鼓励她。她笑了，他同她笑。

    高考成绩揭晓的那天晚上，她问他：“你考的怎样？”他半天不说话，一副颓然。她知道他考的不好。“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上大学了。”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那是她的初吻。“没关系，因为无论我到哪儿，我的心里都有你……”他抱着她哭了，她也哭了。那个时候，她的离别感将她即将步入名校的喜悦一掩无余。

    后来，她就只记得分别。分别那天下着大雨。他送她去车站，因为她比他提前一个星期动身。那天，他们在车站旁的小酒馆吃了饭，还喝了点酒，为她践行。人世间的别离仿佛都显得俗套，这里请让我用一个特殊的方式来记述：她送了他一个笔记本，红色的（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上面有她的名字。“你把你要对我说的话都写在上面，然后去邮局邮给我。”她笑着说。“嗯，我会记得的。”他点了点头。“那你呢？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想对你说的，都写在上面了。”他翻翻笔记本，每一页都写有或长或短的话。他笑了。

悬崖

    往事的种种，像一团硕大而粘糊的棉花糖，既有甜味，又只有甜味。爱情，它的苦涩都是从大学开始的。他的大学生活一团乱糟，让他无暇回顾往事，现在，他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想一想了。

    他正处于思想分叉中，这时电话响了！

    “喂，你在吗？我到楼下了。”她那温柔缠绵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回绕。

  “你等着，我下来接你。”他匆匆奔下楼去。

    外面下起了雨，她披着一件淡黄色的雨衣，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还是留着那他熟悉的分发。她冲他投来了微笑。他拉着她的手，上了楼梯，前台的女服务员笑嘻嘻地看着他。进了房间，他为她解下雨衣，挂在衣架上。

    “你刚才来受了冷，提防受凉，先去洗个澡吧！”他惶恐不安地说。她去了。不一会儿，洗完了，又穿着衣服坐下。

    他靠近她坐下，搂着她的腰，不知所措地打理她的头发。房间里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你的头发分叉了，该修剪了。”他忽然说到。

    她点了点头，乖乖地样子说：“那我们明天就去剪头发吧。你也一起剪，你的头发也长了。”她看着他，满是喜欢和关爱。

    “你吃过饭了吗？”“吃了。”她微笑着说。

    “这件羽绒服，今年买的吗？”她点了点头。

    “你穿着很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她的笑脸掬了一朵百合花。

    “你喜欢我吗？”她一脸的痴呆，奇怪地看着他。半晌，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我……”他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他说：“我爱你！”他开始吻她，她仿佛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显得有点惊慌失措，紧紧抓着他的手。他被她抓得生疼，摸索的手停了下来。时间仿佛让他再次陷入斗争中。

    他开始思考未来，他配得上她吗？在高中的时候，她成绩比他好很多，因此上了名校。而他，虽然一心想通过努力来和她进入同一群学校。但终归也没能实现。上了大学后，他学会了抽烟喝酒，上网摸牌，酒吧，KTV成了他常去的地方。而她呢，不仅第一学期英语就过了四级，她还成了学生会主席，她有文才，会写诗，会画画，在那个众星闪耀的学校里还能显得鹤立鸡群。她是那样的完美，大学广阔的交际圈让她更不乏追求者。而他呢，他只是个小人物，丑陋不堪，他因此觉得他自己配不上这个女生。她是那样的好，而自己这样坏，将极好与极坏放在一起，只会显得相形见绌，另自己更加破败。除了自卑和羞愧，他终于还是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一点：他可能不爱她了。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会时不时地接受一些女生的示好。他经常和她们一起吃饭，泡酒吧，逛街，后来又几次直接去宾馆开了房。那些事情之后，他渐渐对女人有了更直接的看法，女人就是工具，满足的工具。他本可以顺其心愿得到满足，却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是的，他做那些事，她从来没做过，也永远不会去做。他做那些事时，脑海里已经完全没有她了，甚至在平常日子里也很难想起她。她已经从他的生活中解脱了。他没有了刚开始分别带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煎磨。他变得冷淡，也不再怀念。“原来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他在心里说道。“不，我爱过。只是……只是现在不爱了。”他又向自己强调道。

    他的行为让她十分疑惑，“你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他说道。

    她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一年能见几次？”他说道。

    “见不了面就不爱了吗？”她哭着问。

    “是的，我已经不爱你了……而且我已经爱上别人了……”他鼓着勇气说出了那些卑劣不堪的事。

    她愣愣地，比之前的恐慌更加不知所措。他把衣服递给她，满脑子都是懊悔地摔门而去。走在雨里，他彻底清醒了。他庆幸自己在悬崖边绕了一圈又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