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忧矣，其毒大苦。
“驾！驾！”快马加鞭，衣袍翻腾，蓝衣少女一人一骑穿城而过，马蹄急快踢翻了路边很多的摊位。
“这个人怎么回事！”有人跑上前去拦马，她前倾贴在马儿身上，拉着马儿一跃而起，直直越过他们头顶继续向前。集市上一片喧闹：“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要出人命了！”
“对不住了。”西子婧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心中默默这样念道，鞭子更狠狠抽到马儿的身上，催促着它朝西北方向更快前行。原本热闹的集市如今变得鸡飞狗跳，就在此时，一人从路边一跃飞起，单手抓住快马的缰绳，跨上马背，坐在了西子婧的身后。
“哷！”他不缓不急将快马停了下来。
“我有急事！”西子婧想把他赶下马去。
他顺从地下马，立刻围上几圈的百姓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西子婧就是再想扬鞭前行也不可能了。下面的百姓对着西子婧指指点点，说着不好听的话，只见刚刚那位紫袍少年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下立刻无言了。
“宰相家中出了点事情，烦请大家让开一条路，行个方便。”说着，少年拱手朝着众位，大家很明事理，一会儿便分开两边，扩出一条大道。
“太子殿下……”西子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太子遥朝她摇摇头，笑着说：“快去吧。”
“好，驾！”没了之前喧闹的人群阻挡，所有的人都站在路的两侧，目送着她前行，西子婧突然有肃穆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把她打入冰河之中，无比窒息。
太子遥挥开折扇，扇起的威风吹拂头上束发的蓝色丝带，他走到路的中间，一声叹息。
“那还请阿绾继续为我弹奏《九重叹》吧。”西子悠坐起身来，端着茶杯，吹了吹其中漂浮的青茶。
“噔。”苏绾试了下古琴的音调，顿时一阵牡丹花的香味传来，她坐在花香之中，轻声说道：“公子应知今夜所听是九重叹的最后一叹，在弹奏之前，阿绾想给公子讲一个故事。”
“故事？”
“是关于这首曲子的故事。”
西子悠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天边被云彩遮住的月亮……
“请讲。”
“《九重叹》是旧时一位姑娘为自己一生中很重要却又只有几面之缘的富家公子所做的曲子，每一叹都叙说了一段很短却又饱含情感的故事。她是一个青楼女子，那日公子与好友们一同去了她所在的青楼，因为公子不愿接触那些轻浮的女子，所以选了只弹琴不卖身的她。公子在第一夜，听着她思乡的曲子，叹息了一句，说，‘你思念你远处的家乡，但我却不喜我就近的家呀。’她第一次知道作为一个富家公子的难处。她从没想过那位公子会再来，但是他还是来了，喝得很醉，想听她弹曲，她内心欣喜，弹了一首高调欢快的曲子，公子却没有听完，昏睡在她的房间里。第三夜，公子来的时候给她带了胭脂，说对昨晚的事情抱歉，她一点都不介意，想他听听新作的曲子，公子却更抱歉了，因为他那晚有很重要的事情，是父亲找他有事。第四夜，公子终是完完整整听了她新做的曲子，笑着说，那首曲子让他回想起幼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她慢慢了解到公子不愿安心读书，不愿为官，不愿被自己的父亲安排全部的人生，直到第八夜，公子来时，说自己要去科考了。女子感觉那是他们相见的结局，但他说之后他还会再来看她。那位公子是个守信的人，迟迟才来的第九夜，他提前遣人来知会，她在青楼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要把这么久以来他们相处的故事谱成曲子弹给他听。”
西子悠望着天边遮挡住明月的云越来越厚，问道。
“那位公子听了吗？”
“听了，他对女子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首曲子，”苏绾低垂眼睑，手指轻抚着古琴，轻声奏出不成调的曲子，之后曲调散尽，她补充说，“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西子悠不知该说什么，他合上了窗子，坐回榻上，再次拿起茶杯，杯中的青茶叶有些蜷缩。曲调声起，一阵淡淡的花香传来……
“哷！”西子婧在庭花阁的大门口勒住了马，一跃而下，想着如果不让她顺利进去，她就硬闯，却不想大门开着，她进入其中，闻到一阵虞美人的花香。旧时热热闹闹充满嬉笑声呻吟声的庭院，安静得只能听到二楼最中间红色房间传出的弹奏声。
她顾不上那么多，两步并做一步从一侧的楼梯直上二楼，冲到了红色房间门外。但她却突然停下推向屋门的手，耳边响起不一样的曲调声，那不只是古琴弹奏的声音，携带的是暗器与琴弦相撞的声音。
“二哥小心！”西子婧猛地推开门飞向西子悠身前……
“子婧！”西子悠完全没有想到小妹会在此时前来，他扔掉手中的茶杯，一把抱住身前的小妹，瞬间堵住屋门。
“真是扫兴。”苏绾一改之前的温柔，语调变得轻佻。
“解药呢！”西子悠剑指带着锋利的气刃直逼苏绾的喉咙，苏绾拍了桌案，古琴顿时飞起挡住子悠的剑气。
“你杯子里的便是解药，不然你又如何没有中毒呢？”苏绾将古琴重重推向子悠。
西子悠退回到门口，看着西子婧被刺伤的手臂流出的鲜血变成黑色，他迅速封锁她的穴道。西子婧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她勉强拉了拉子悠的衣摆。
“二哥，回家……爹亲……”
“家里出事了吗？爹怎么了？”西子悠回想到梦中西贺坠落时留给他的坚定眼神，脑子顿时嗡的一声。
“你爹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吗？”苏绾的语气带着轻蔑。
西子悠晃晃脑袋冷静下来，再抬头时，苏绾已移步到窗前，打开了木窗，窗外竟下雨了。
“曲中的公子便是当朝宰相，就是我爹吧？”
“你知道《九重叹》真正的结局吗？”苏绾冷漠地反问。
“你和那名女子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一样的……”苏绾坐在窗边，朝后仰去，留下一句，“被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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