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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作者: 深巷拾光 | 来源:发表于2018-10-13 00:26 被阅读0次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从听说是枝裕和导演的新作获奖,从听到《小偷家族》的大陆宣传曲《故乡》,就一直想去看这部写满文艺和清新的电影,而当我真正开始欣赏这部影片时,才发现我被骗了。

    是枝裕和的功力远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黑与白的对比,明与暗的交织,分明太阳底下的光辉更让人向往,可是枝裕和偏要把阴暗的角落剥离出来,无限放大。“小偷家族”因为偷聚集在一起,他们吃的用的是偷来的,他们的生活是偷来的,他们还偷了快乐,偷了温情。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被家人遗弃、被社会抛弃的一群人,聚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只有在黑夜中,才能看到真正的自己。他们的快乐带着伤口,他们的浪漫还结着痂。

    柴田治算是这一家的顶梁柱,但他好吃懒做,他把自己会的全部教给孩子。他教孩子偷窃,他说货架上的东西不属于任何人,他说没办法在家里学习的孩子才去学校,他说泡面配可乐饼是最好吃的。他一眼看穿祥太青春期的小秘密,他看见可怜的小姑娘把偷来的饼递给她。正如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教孩子偷东西,他说“我也没有其他可以教的了”。是的,他会的,都教给了孩子,他有的,也都给了孩子。他问祥太该称呼他什么,他一直用嘴型示意着“爸爸,爸爸”的样子真可爱,最后车站的送别,他特意改了称谓“叔叔我……”,祥太走了,他追着汽车跑了好久好久,他真的把祥太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生活毁了,梦碎了,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信代给人的印象经常是刻薄的,凌厉的,强势的。她说我们本来吃不饱怎么还捡回来个孩子,她说从小被虐待的孩子怎么会爱别人,她嫌弃偷回来的洗发水的牌子不好,她想做爱的时候热情又奔放。表面坚强的人往往最脆弱,我看见她抱着小小的由里,泪水无声地淌下来,说以后没有人会打她。别人拿诱拐小女孩威胁她,她选择放弃工作,扬言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锋利的眼神让人害怕又心疼。在看守所里,她一个人认下了所有的罪,她知道治还有案底。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生下孩子,就能成为母亲了。在家庭和爱情里一直被伤害,她学会坚强,也放不下对世界的戒备,从小就给自己穿上了带刺的盔甲。他愿意跟着治,这个没有钱没有房子甚至要靠偷窃去过活的男人。因为黑夜里,她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两颗心能够彼此温暖。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第一次在那个杂乱的小屋看见初枝,只觉得她是个善良慈祥的奶奶,后来,我发现,她住着该拆迁的老房子,她跑去亚纪的父母那里拿钱,她给自己买了份保险,她的养老金全攒着,家里的状况再艰难也不花。也许,她本来就是一个有心机的老太太,她一生都精于算计,算计着房子,算计着钱,算计着亲情,不止老太太,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算计。但是她又是真心地对家里的每个人好,无所顾忌地向家人们表达她的关心与爱。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亚纪看起来是最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她有漂亮的脸蛋,有美丽的身材,她穿上高中生的衣服乖巧可爱。事实上,她原本就有一个物质条件很好的家庭,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被爱护得像个公主。年长的姐姐成为这场破裂的婚姻的牺牲品,在新组建的家庭里,无人过问,无人在意,甚至被苛责被嫌弃也未可知。离家出走是她蓄谋已久的一次行动,也是她沉默太久的最终爆发。更让人心冷的,是亲生父亲知道女儿的藏身之地,也只当女儿是去了澳洲,天远地远,无能为力。她的主动逃离,似乎也很和父母的心意。她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相亲相依,她从事的工作打着性的擦边球,她从客户四号先生那里获取一丝温暖。渺小又无助的女孩儿,连找一个人说说心里话都很难。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祥太是治的一次盗窃行动中在小汽车中捡到的男孩,也许是对孩子的怜悯,也许是对自己没有孩子的弥补,治把小男孩带回了家,把自己的名字“祥太”送给了他,又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好的不好的,都教给了他。这样小的孩子,什么也没怀疑过,只是不希望妹妹也学着去偷。他藏着对妹妹的爱,在行窃后说这是男人间的事情,他藏着对爸爸的爱,在最后一个夜晚说今晚可以留下来。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最后一个被带回来的小女孩,我还是喜欢叫她“玲玲”,不愿叫她“由里”。“由里”是她不愿面对的过去,是她心里永远不会好的伤口,而“玲玲”是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带给她的关爱和温暖。这个瘦小忧郁的小女孩,总是习惯一个人趴在窗子上,没有人过问她的饥饿和寒冷。失踪后的两个月里,没有人报警,没有人找她,也许当初生下这个孩子真的就是个错误,她横亘在父母的家庭暴力中间,可怜又无助。她五岁了,还是会尿床,她做错了事情,必须不停地说对不起,她拥有了新衣服,要担心待会儿会被打。祥太没回家的那个夜晚,她蹲在门口,凉凉的风里,等了很久。谁说从小缺爱的人不懂得爱?分明是她们才最珍惜,最期待。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从祥太的弹珠里,我们看见了大海。也只有在海边的那一天,他们自信地走到了阳光下面,一家人的笑容那么纯粹。

    缺少爱,那就去寻找温暖,卑微如蝼蚁,也要顽强地生长。他们生活得很艰难,或许又比我们想象得要轻松一点,他们的日子很苦涩,或许又比我们想象得要甜蜜一些。他们听见的、看见的、想到的可能都没有我们多,放烟花的夜晚,即使看不到华光绽放,只要听见声音,他们就有希望,他们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绚丽的图画。

    沙滩上奶奶的感谢在咸咸的海风中弥散开来,公交车里祥太的一声“爸爸”被长长的汽笛声掩盖,窗台边玲玲依然在守望依然在期待,那一晚的烟花,是属于他们共同的,最美的回忆。

    生活在阴沟,依然有人仰望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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