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大名叫郑少裕,但村里和阿公同辈的,都叫他甘木,后辈则叫他十叔公、十叔,我倒很喜欢阿公的别名甘木,挺有文艺气息的,但是给我起个名字却太土了,我不喜欢。
阿公在村里是个受人尊敬的人,除了他曾经当兵,还因为他曾经在村子的河里,救过两个人,听大人们说,救过人的人会增寿的,救一个最少可以增寿十年,那阿公救过两个,不就可以增二十年?
我8岁左右一个夏天午后,阿公爬完田回来了,我在和小伙伴玩跳房子,正玩得不亦乐乎呢,听到阿公雄厚的声音,在房子后面传过来:“妹,桂凤!看牛去!快点!大水牛工作了一个下午,已经饿了!”
听到爷爷的声音,我条件反射的马上答应着:“哦!好!阿公,我马上去!”
脚下却并没有停下来,正轮到我跳呢,而且我正在上风,小伙伴裳仔和九杏英都催我:“快点快点!等一下跳完再去也可以!”
我想也是,都快跳完了,也不在乎这么一阵子。
哪曾想到,阿公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扬起赶牛竹鞭,狠狠给了我一鞭,嘴里还骂着:“粪掺掘!喊你去睇牛,你仲响度跳百分!”
我大吃一惊,吓得丢下伙伴们和房子,拔腿就跑:“阿公,不要打!我马上去了!”
“仲走!打死你个粪掺掘!叫你睇牛你跳百分!食馕米!抓到你睇我唔打死你!”爷爷在后面追上来,正在气头上,看样子还想再给我几鞭子。
我使劲从村头跑到村尾,不敢有一丝的停留,如果给阿公追上,这一顿藤条炆猪肉必然少不了,他以前打我,我都不敢跑,也跑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我长高了,腿长了呢,还是阿公爬田爬累了,从村头追到村尾,又从村尾跑回大水牛身边,一路上,阿公还是追不上我。
我拉起大水牛,往村外的大水沟旁边走,阿公一只手拿着鞭子,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满身泥泞的衣服,用手背擦了擦汗,远远的看着我,再没有追上来,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我也学着阿公,拿起一根竹鞭,给了大水牛一鞭:“走!去吃草去!”大水牛嘀嗒嘀嗒的,便往有草的大水沟边走去。
裳仔和九杏英从后面追上来,问:“怎么样?那一鞭痛吗?你公太凶了!好怕,差点连我俩都给揍一顿!”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以下大腿外侧,想象着一道红印已经印在那里,随即扬起手中的鞭子:“都怪你们拉着我!不痛!你俩要不要给我打一鞭试一试?!”
“嘻嘻!你自己试好了,我们去玩了!”两个人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我拿着鞭子,赶着大水牛吃草去了。
“大水牛呀大水牛!你别瞪着我了!赶快吃,吃饱了好让我回家煮饭吃了,你会饿我也会饿呢!”我拍了拍大水牛的后背,大水牛“哞哞”叫了两声,继续使劲的吃草。
每年农忙,是阿公和大水牛最累的时候,他们都肩负着犁田和耙田的责任,妈妈说:“你爸爸要是有你阿公一半勤快,你阿公就不用那么累了,可是,每次农忙,你爸总是不舒服,这些活只能你阿公干了。”
“妈,村里人都说我阿公脾气大,连大水牛都怕他的竹鞭,他耙田比谁都快,是不是真的?”我想起大水牛有一次把我顶高又摔下,我的小命差点不保,大水牛那么可怕,可是大水牛又怕阿公,那可想而知阿公的气场有多大了。
等到大水牛吃饱了,我把它拴回牛圈,便回家挑水煮饭,当然,循例得先帮爷爷挑满水缸。当我把一担水挑进爷爷家的时候,他正和弟弟在吃饭呢,浓浓的煲仔饭香扑鼻而来,引得我的肚子“咕咕”的闹腾起来。
“阿公,要挑满缸吗?”我把水倒进缸里,问阿公。
“当然要啦!再挑一担不就满了吗?”阿公斜眼看了一下水缸,把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再夹了一块给弟弟。
“姐,你快去吧!挑满来吃饭,我们给你留一点,今天爷爷煮的香菇豆鼓排骨饭味道很好吃哦!”坐在旁边的弟弟,一边吃一边看了我一眼说。
我快步走到担水埔头,把水装满,二叔婆正在洗菜,看见我来,笑起来:“桂凤,又帮你公担水啊?!”
“系啊!二叔婆,你洗菜啊?今日菜很嫩嘛!”我装满水后没有停留,和二叔婆说话时已经离担水埔二十米开外了,不知道二叔婆还能不能听到我说什么。
“姐,你那么快回来了啊!水满了,快来吃饭吧!我们都吃饱了,等一下阿公带我去游泳。”
我回到阿公家,阿公已经拿着牙签在剔牙了,他推了一下桌子上的饭菜:“喏,来吃吧!吃完继续把你家的水缸挑满,再煮饭。”
“哦!知道了。”我吃完饭,阿公便把弟弟驼上肩脖,往河边走,我挑着桶跟在后面,每当这个时候,我希望阿公哪一天也带上我,教我学游泳,可是阿公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在他们重男轻女的老一辈思想里,女人学游泳的几乎没有,所以他每天只是带着他最疼爱的弟弟去,教他游泳潜水,而我只能找时间自己偷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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