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贝云乔这个现代人来说,毛笔没铅笔用着顺手,终于又画完一幅,云乔放下笔,转了转酸了的手腕,望着画上的莫子君:我在青山,你在哪里?
二月初三,从树叶的颜色判断青山堂的地理位置应该不在北方。
“师妹,你又不好好休息”。苏婉心嗔怪道。醒来后的这段日子一日三餐都由师姐送来,凭直觉大眼师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并且和从前的自己交情甚好。
从前,对,这一世的从前。
“师姐,我想下山。”
“不许”
“师姐”
苏婉心向来受不了贝云乔求她,可师妹受伤后失忆,身体又差,委实放心不下。山下农户抗租和官府闹得正凶,杨府安全倒是无虞,只是师妹醒来后一直急着要找人,会老老实实在杨府呆着么?画上的这个女孩子自己从没见过,甚至莫子君这个名字以前也没听师妹说过,师妹十二岁上青山堂,莫非是她小时候的朋友?
翌日清晨,贝云乔痊愈后第一次和师父、师兄姐弟一起吃早饭,顺便辞行。苏婉心前晚苦求父亲苏雷(亦即是大家的师父),众师兄弟也帮忙劝说,大师兄林枫承诺一定把两位师妹平安送到杨府,苏雷想云乔回舅舅家也有助于她恢复记忆,便松了口。
二师兄颜舟打早起来给三人准备了干粮,贝云乔望着这帮人,心中甚暖,希望子君也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在这样人都挺善良的地方。
苏婉心非要扶着贝云乔,“师姐,我已经好了”。不听,那一世子君也是这样管着自己。林枫是个比较高冷的暖男,高冷和暖男不冲突,话不多,帮两位师妹拎着行李。
照顾贝云乔的身体,三人走得并不快,第二日黄昏时分方到杨府。一路上抓人的衙役并不少,三人男装打扮又佩着剑,衙役倒也不多生事,只把那些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农户拖走。看到这幕,林枫剑眉深锁,然顾及两位师妹,不好出手相助。
杨逍遥每年此时都会去青志堂,接到贝云乔受伤的消息便往回赶,应该这几日便能到家。贝云乔暗想:姑姑贝明珠和表弟杨小竹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一世的记忆全部无,这些人物关系是苏婉心讲的,姑姑贝明珠是青志堂的掌门,嫁给舅舅杨逍遥,生子小竹,在杨逍遥连纳两妾后两人反目。
见过钱玉珠与沈芸娘,婉心与云乔安顿下来,林枫便起身告辞。钱玉珠人如其名,珠圆玉润,不过妩媚中带点俗气。沈芸娘纤瘦秀气,说话也温温柔柔。两位都绝对算得上美人,贝云乔默默给舅舅贴了个好色的标签。
苏婉心不让贝云乔出门,贝云乔暗道:“大姐,我是要找人,好不容易下得山来,您又把我困在这里”。只好让仆人拿了那些画出去贴,自己在家接着画。
苏婉心就在院子里练武,三堂比武在即,大师伯杜云峰的青云堂弟子最多、高手也多,二师伯贝明珠自从被舅舅伤了心,不再收弟子,可架不住原来的弟子资质好,贝明珠每年只派紫烟、紫霞两位师姐参加比武,杜云峰颇有微词,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太师傅最喜欢的弟子便是贝明珠,自幼入门,年纪长她很多的苏雷也得叫一声师姐。
贝云乔画累了就出来看苏婉心练剑,唔,感觉有些三脚猫,据说师姐武功还在自己之上,难怪一到三堂切磋之际,师父就犯愁。师弟范成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大块头看着唬人,估计还是只能指望两位师兄。苏婉心和贝云乔不知在看似平淡无事的这几日里,林枫已做了件大事。
高富帅啊高富帅,不对,个子不算高,富帅已足够,看两位舅妈的眼神便知。杨逍遥暗自忧心地看着外甥女,收到苏掌门信时还心存侥幸,眼前这孩子真连亲人都不认识了,已委托孟叔查这件事,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她让我寻找的女子又是何人?
贝云乔抱了粉色的绸料回东院,把苏婉心扯过来一比划,果然沈芸娘的审美可靠,说苏姑娘皮肤白穿粉色好看。
还有一位姑娘皮肤也白,钱青青劝钱玉珠:“算了,姐姐,云乔又不知道这个料子是给我的,她伤才刚好,姐夫伤心肯定说不出给她另买的话。”钱玉珠不爽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沈芸娘的琴声穿过几层厚墙便只若隐若现,贝云乔拉苏婉心跳上房顶,果然琴声悠扬,天很大,星星很亮,贝云乔在仰望和怀念那已经历过的而此刻却未曾到来的遥远未来。
又过了几日,青山堂派人送信过来,信上说青志堂紫烟、紫霞来访,让苏婉心早些回去。
苏婉心同众人辞行,虽然苏婉心会武功,然宁王称帝后以苛政闻名,世道有些乱,杨逍遥不敢心大,吩咐护院将苏婉心送至青山堂山下。
师姐走了,舅舅去了店里,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走在街上看什么都新鲜。来时衙役到处抓人的是这条街,此刻叫卖声此起彼伏的也是这条街,看来古代老百姓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
看见字画摊贝云乔走过去问:“书生,画一百张画像多少钱?”
孟小楼惊讶地看了贝云乔一眼,难怪逍遥兄那么伤心。
忽然间有人喊了声:“抓人了”,街上的人迅速跑起来,孟小楼把书画快速扔进驴身上的筐子里,驴绳子却不知道被哪个皮孩子绑得结结实实,孟小楼弃了驴子抓起贝云乔的胳膊,一口气跑进巷子。贝云乔暗想:“看来一百张对这书生来说是大生意啊”。看了眼这书生,离了书画摊更不象个书生的样子。
“孟小楼”
“官大哥,我不是不交租,我这不在筹银子嘛”
“回去,不抓你,衙门里的画师病了,你去给画几张像”
书画摊旁几个农民已经候在那里,“说长什么样”“蒙着脸、浓眉、大眼、高额头……”
孟小楼画出来,贝云乔心一惊:“这不是大师兄么?”
官差不耐烦老等,拿了画走了,“晚上多画些,明早交到门房”
“画这个是做什么的?”贝云乔问书生,“应是通缉前几日劫狱的人”
“劫狱?”
“是的,把官家抓的没交租的乡亲放了”
“乡亲没跑远些?”
“都自己回去了”
“啊?”
“邻县并不比这里好,之前一帮敢闹事抗租的都已上山做大王,县老爷不敢打,抓的就是老实人,老实人敢往哪跑,能往哪跑?”
“坑救自己的人,还坑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没地方跑,自己去坐牢起码不会连累家人”
听了这些,贝云乔无比想念现代,要快些找到子君,这么乱真不放心。
“云乔,你的画我只能晚些给你做版了”
啊?这也是熟人。慢着,世道这么乱,不能再乱贴子君的画像了,回去让家丁把之前贴的撕了,用外语留地址,子君一定看得懂。正发呆间,孟小楼说:“我们先回去吧”
“回哪里?”
“逍遥兄喊我喝酒”
“两位嫂嫂好!”沈芸娘欠身回礼,钱玉珠超烦这个一要交租就来找相公借钱的人:“孟公子,那天路过您家,看田里的草长得真好”。贝云乔暗想,你是不是傻?孟小楼是看着象好吃懒做的市井混混,那也是你相公的朋友。
哇,钱青青今天好漂亮,贝云乔对钱家二姑娘印象比较好,给自己送过几次点心,平日话不多,妆着也很素净,就是有点小透明,今日依然很素净,似乎又有些不同。
“青青,今天家里有外人,你回房去”
钱青青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恰此时杨逍遥回来,“二妹不妨一起,小楼不是外人”
吃罢饭,贝云乔先回东院,照旧坐在房顶,看天地很大,感觉自己很小很无力。
黑暗中,花园里一只信鸽飞过。
书房里,杨逍遥同孟小楼下着棋,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房里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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