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里的一碗“神仙粥”

冬风里的一碗“神仙粥”

小雪之后，气温骤降，上海下起了湿冷的雨。

正逢周末，我醒得较晚。醒后，一听窗外的雨声夹杂着风声，便知屋外一定萧瑟得很，整个人又忍不住躲进了被窝。直到临近十二点，肚子“咕咕”地叫着，我才懒懒地起床，打算做点饭。

在厨房转悠了半天，只寻到了一小把的青菜，小半碗吃剩下的冬瓜虾米汤，还有电饭煲里的一点剩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望着眼前的食材，实在是想不到可以做出什么花样来。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天色就如灰色的麻布，让人心情也随着昏暗起来。

寒天催日短，伤感片刻，我迅速忙碌起来。我煮了一锅沸水，加入冬瓜虾米汤，放入切碎的青菜，倒入剩余的饭，打算就这样做一碗简单的粥。担心粥煮太稠粘锅，我一直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用勺子翻着粥。看着锅里绿色的青菜和白色的冬瓜逐渐和米饭混为一体，我忽然浮现出多年前，妈妈为我端上一碗“神仙粥”的情景来。

记忆中，那时的我只有八九岁，瘦弱得像被霜打了的小草。一到冬天，我就成了诊所里的常客，不是因为感冒就是因为拉肚子或者是头痛等去看病。妈妈说，我的身子很虚，受不了风寒，所以给我加很厚的衣服来御寒。可就算是穿了很厚的衣服，我依旧是病怏怏的。

有次我病得特别厉害，上吐下泻了一晚，一早就去诊所挂了点滴，拿回家一大堆的药。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满脸心疼的妈妈：“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觉要上天了。”妈妈一听，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呸呸呸，小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就是普通的拉肚子，过两天就好了。你上天了，神仙也不会要一个生病的孩子的。”说完，她将灌好的热水袋放到我的脚边，替我塞好被角，抚摸着我的脸，让我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当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妈妈已经端着煮好的粥来到我床旁，可我看着那白粥，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天天喝粥，我都喝吐了，我不喝。”生病的孩子，经常会借着生病的理由任性，想得到特殊照顾，我也不例外。“医生嘱咐你要喝一周的粥呢，好好调理肠胃，乖，等你好了，我给你煮好吃的饭菜。”妈妈缓缓地吹着粥面，耐心地哄着我，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我。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我最终还是乖乖喝完粥，又睡下了。

“宝贝，起来喝粥了，睁开眼有惊喜哦！“当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夜幕来临，又一碗白粥被端到我身边了。我不信妈妈会给我什么惊喜，假装睡得很沉，不愿睁开眼睛。“宝贝，你再不醒来，这碗‘神仙粥’可就要送给邻居小弟弟了，仅此一碗，你待会儿不要哭鼻子哦。”虽然我知道妈妈故弄玄虚，但我还是好奇地睁开眼，想看看“神仙粥”长什么样子。

只见那碗粥，不再是单调的白色，反而色彩斑斓。昏黄的灯光下，红红绿绿的一碗粥，就像电视剧中神仙们喝的“补气元神汤”，充满着神秘的色彩，加上浓郁的菜香味，不断地钻进我的鼻子里，十分诱惑人。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喝粥。粥，咸咸的，又有点甜甜的。我吃到了荠菜的香味，吃到了胡萝卜的甘甜，吃到了香脆脆的芝麻和粉糯糯的小圆子，一碗白粥因为加了它们而变成了美味。

我吃完了一碗，舔着嘴巴，嚷嚷着“再来一碗”。妈妈欣慰地回道：“好，再来一碗。”后来的几天，妈妈每顿都变着花样煮粥，“神仙粥”从不重复，我也一天天精神起来。身体好后，我活奔乱跳地和小伙伴们玩耍，夸耀着妈妈的“神仙粥”，小伙伴们满脸羡慕，一个个回家吵闹着要家人煮“神仙粥”，却被家人责骂一通：“大冬天的，哪去找什么‘神仙粥’。”

许多年后，我妈给邻居阿姨支招，让她煮“神仙粥”给生病的儿子，保准小孩子爱吃。“当年，我听到那么小的孩子说自己要死了，心里难受的啊。妈妈不能替她疼，只好想办法哄她喝粥了。冬天的风很冷，我到处找绿色的荠菜，盼着孩子一点点好起来……”妈妈说那些的时候，脸上风轻云淡，但我知道，在那些寒风中，妈妈的心是焦急和滚烫着的。

冬风阵阵，细雨飘扬，我吃着热乎乎的粥，回忆着往事。那些贫苦又单调的岁月，我喝了多少碗饱含着妈妈爱的“神仙粥”，才从寒冷的冬季走向了温暖的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