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文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妈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爸爸生个儿子，老爸这条血脉的香火从此算是断了。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老妈总是黯然失色，满心愧疚。
老妈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三个女儿，老大爱写字，老二能弹琴，老三会画画。每次谈起这个话题，老妈总是眉飞凤舞，满怀幸福。
老妈还有三个外孙，大外孙女是我二妹的女儿，三岁起跟着妈妈学钢琴，6岁已拿下国内乃至国际多个钢琴大奖，还上了央视，成为小有名气的明星小琴童。另两个是让妈妈一谈起就能笑得满脸菊花般灿烂小男孩。每次我们带着娃们回家，邻居们都满脸羡慕地对爸妈说：“你们最好了，女儿们都争气，一群外孙仔都那么聪明可爱。”老妈属猪，老爸经常打趣老妈：“当年娶回一头小母猪，如今生下一大窝小猪仔。”老妈不怒，一笑又是满脸菊花。
没有人知道五彩缤纷的幸福背后，承载着多少艰辛。
老妈是个勤劳的女人，一辆缝衣车嫁妆成为她为这个家谋生的重要法宝。为了增加收入，老妈每日不分日夜地赶着缝制衣服；为了改善生活，起早摸黑地种菜种水果。简单而朴素的生活日复一日。因怀孕时吃不下，几经痛苦生出来的我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据说比我儿子出生时还丑。
当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时，她已经六七岁了。第一次见到这个跟我很像的小女孩时我才明白，老妈为何给我做裙子总是做两套，而我却总见不到另一套；又为何常常抱着我泪流满面地像是思念谁。也到后来才知道，因为超生，老妈生二妹时东躲西藏，历尽辛苦。从怀孕到做月子，在奶奶家过着提心吊胆的艰难日子。一边承受着生产带来的痛苦，一边牵挂着年幼的我，还要承担起沉重的家务活。很难想象那对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该是怎样的折磨。更让人咂舌的是，因为是偷生，农村医疗条件不好，老妈竟然是在古祠堂里生下的妹妹，村里的接生婆给她接生。没有手术室，没有专业的医生，没有消毒的设备，只是一盆热水，一把剪刀，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此咔嚓落地。因为不能带回我们家，只能寄养在大姑婆家，一过就是好多年。
三年级时，我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小妹，而且已经三岁了。老妈把我们亲手带到三岁外甥女带回外公家，带回了一个又黑又壮的胖妞，说是我妹妹！而我从未想过老妈是什么时候去生的妹妹。正是这样没心没肺且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让我直到上了大学后才陆续知道老妈这辈子的辛苦。生小妹时，老妈也没到正规医院，哪知胎盘早剥大出血，紧急送到大医院才最终抢救回来，母女平安。小妹很壮实，老妈却从此落下了病根。
也许因为无知，也许生活劳累根本顾不上，也许当时医疗条件还没那么发达，老妈病得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去看医生，最终确诊是糖尿病，已经十分严重了。因为老三又是女儿，老爸不悦，想要送人，还没出院就约好了收养的家庭。这种事在潮汕地区似乎很正常，你家女儿太多给我养，我家儿子太多了你帮我带一个。可老妈不肯，说是就算自己没日没夜地加班打工也要把小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因为生不出男孩，奶奶家也呆不下了，小妹被送到外婆家。
这虎头虎脑的小妞，外婆一个劲地说聪明可爱，说如果我爸不要就还给她，她来养。跟外甥女比，这妞真的不漂亮，还不喜欢我，一口客家话。哪知这娃还真的聪明，越长也越标致，后来竟成我爸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小妹成为窈窕精致的美术老师，第一年给老爸的新年礼物就是装满红色毛主席真皮钱包。想必他心里一定千万次庆幸当初没把她送人。到了愁嫁的年纪，老爸竟说干脆小的别嫁了，嫁了两个大的，留个在家。急得小妞直瞪眼。
小妹的到来，让爸爸因违反计划生育而彻底丢了公职。家里的经济情况和老妈的身体一样，每况愈下。我高一那年，老妈因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而病危，住校在外的我懵懵懂懂只会读书，至今想起来，当时根本不知病危这个词有多恐怖。老爸在医院照顾老妈，两小的在家自力更生，以至于小妹经常说她记忆里的童年没有大姐，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于是后来老妈觉得日子过得真的越来越幸福。老妈说当年她就是想着我们才坚强地活下去，我们都还那么小，如果没有妈妈多可怜。我难以想象老妈这辈子经历了多少辛苦，只愿今后的每一天她都能够快乐幸福，也愿天下母亲都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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