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小山。

俗话说，没有人会不知疲倦地安慰那无知的少年。

小山坐在马桶上，第一次生气地挂掉妈妈的催婚电话，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女友不久前发来的分手短信，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两人分手原因也不是什么大矛盾，热恋期后，两个人的缺点开始显露，男方作完女方作，女方作完男方作，在一次次鸡毛蒜皮的争吵和磨合中，两个人终于累了，然后淡了，然后就散了。

小山今年27岁，做着一份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还行，自己却十分讨厌的工作，但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走出去，有经济压力。留下来，有精神压力。小山仿佛困在一个牢笼之中。即使偶尔鼓起勇气冲到笼外，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充满未知的恐惧，又默默回到牢笼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周围的朋友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升职的升职，买房的买房，小山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孑然一身，过得一塌糊涂。

失恋、家庭的压力、工作上的迷失、他人光鲜亮丽的生活、自己的落魄，一切的一切压得小山喘不过气来。小山突然在厕所大吼一声，但得不到一丝回应，只剩排风扇在呼呼地旋转。

小山闭上双眼，无奈地沉浸在这绝望的宁静里。

啪！

手机忽然从腿上滑落，掉入了马桶。

1

小山突然决定，要一个人去西藏。

西藏，一个神奇的地方。作为千山之巅，万水之源，那里有洁白纯净的天空，五彩斑斓的经幡，连绵不绝的雪山和神圣厚重的宗教信仰，充满了神秘和诱惑，吸引无数的人去朝圣。但遥远的路途、令人折磨的高原反应、各种混淆视听的故事又遏止人们前行。

小山也害怕，可他已经在人生道路上迷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几天后，小山到北京出差，事情办完后，就找领导休了10天年假，直接从北京去西藏。为了逐步适应高原环境，缓解高原反应，小山特意选择火车，即使只剩下座票。

就这样，一个人、一个包、一张硬座票，两天两夜，横跨整个中国，小山走上了寻找自我的旅程。

2

萧飒的风，清冷的夜，伴随着安静的人流和火车的呜鸣，小山登上了列车。

小山左边是一个呼呼大睡的大叔，不时喷出浓烈的酒气。右边是一个沉默的中年男子，一身专业的“NorthFace”户外装备，从帽子到冲锋衣到背包到鞋子，手腕上是一块劳力士的“黑水鬼”手表（6、7万左右），一直低头看手机。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小山很惊讶，难道也是一个临时出发的、有故事的中年男子？

对面三个分别是中年大妈，白发奶奶以及光头大叔。由于位置狭窄，大家肩靠肩，脚挨脚，大眼瞪小眼，索性聊了起来。

中年大妈和光头大叔都是去西藏工作的，白发奶奶是去那边带孙子的，沉默的中年男子跟小山一样，也是一个人去西藏玩。大家都是因为买不到卧铺票，只能先买座位票，然后半夜去看看有没有空出的卧铺票可以补。

夜色渐深，除了白发奶奶不时询问列车员是否有卧铺，大家都慢慢安静下来，看手机的看手机，睡觉的睡觉。

漆黑的夜色，摇晃的列车，疲惫的人群，刺眼的灯光，小山陷入了一片空白，恍惚觉得这是一个梦，真实的自己其实还在家里的床上，第二天还要起床上班。但左边大叔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恶臭的酒味把小山拉回现实，提醒着小山，他真的在走上一段未知的旅途。

“管他呢。”在重复、乏味的铁轨声中，小山戴上耳机，往后一靠，疲惫地睡着了。

3

小山好久没有在这么明亮的灯光下睡觉了，还是坐着的姿势，整晚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头晕、口渴、腰酸、酒味、腿麻，小山不断挣扎着入眠，又屡屡失败。就在纠结是否要上厕所的时候，窗外开始亮了，天边露出鱼肚白。

小山仿佛看到了曙光，全身瞬间松缓，第一晚总算是过去了。

左边的大叔也醒了，不一会儿就跟大家聊成一片，原来他经常去西藏进货佛珠手链等纪念品，然后运回内地卖。小山虽然对他的初始印象不是很好，但看他坐在最里面不方便，还是帮他拿泡面去装开水，后面还顺便帮他扔泡面盒。

吃过早饭后，大家开始熟络起来。小山年纪最小，成了大家重点关心的对象。被问到为啥要一个人跑去西藏时，小山胡乱搪塞了一个放松心情的理由。

大叔、大妈们开始分享自己带上车的食物，大家都开心吃了起来，但小山都一一婉拒了。出门在外，防备心还是要有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小山实在无聊，就开始在网上搜西藏的旅游攻略，做好未来几天的规划。

“你这是在做攻略？”沉默的中年男子用带有浓重福建口音的普通话问小山。

“对，出来得急，还没好好计划，现在有时间就搞一下。对了，您有没有做攻略，能不能借我参考一下？”

“我也没做，要不我们一起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梁栋。”中年男子回道。

“好啊，栋哥。我叫小山，没问题，咱们到时就一起玩。”小山内心却开始害怕起来，毕竟这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带着名表却坐着座票的奇怪陌生人，该不会是一个人贩子吧。

头疼，想不明白。小山决定还是先做攻略，如果现在拒绝，等下他继续纠缠就不好办了。反正第二天下午才到拉萨，到时再想办法甩开他。

听歌、闭目养神、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看窗外的景色，小山又把下午熬过去了，迎来了最煎熬的夜晚。

“加油，熬过今晚就好了。明天下午就到了！”小山为自己加油鼓气，“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要坐飞机，高原反应就高原反应吧！”

迷迷糊糊又到了深夜，大家不断在问列车员能否补卧铺。在12点的时候，对面的奶奶终于补上了卧铺票，但却犹豫起来，因为她的行李都在架上，怕被别人拿走，行李又太重，不想搬到卧铺车厢。

小山也想去补卧铺，看了看老奶奶，便说：“奶奶您尽管去，我就不去了，省钱，可以帮您看行李。”老奶奶连忙道谢，这才安心去卧铺睡觉。随后对面的大妈、光头大叔和栋哥也补上了票，小山也答应帮他们照看行李，让他们尽管去睡觉。

当你“无心插柳”地帮助别人时，这世界也会回馈你同等的惊喜。

在之后的日子里，小山有一次在一家川菜馆吃饭，正好就是这位老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开的，老奶奶认出了小山，最后给小山打了5折。还有就是，小山在最后几天想买一些拉萨的手链回去送给朋友们，在批发市场瞎逛的时候，碰到了那位喝酒的大叔，大叔很感谢小山之前在火车上的照顾，就带小山去自己的朋友那买，原来卖40元一串的珠子，大叔的朋友只收小山8元一串，这还不是成本价......

4

日子再艰难，也总是会过去的，如同这漫漫长夜一样，不管你的腰有多酸，头有多晕，脚有多麻，窗外有多黑暗，时间过得有多慢，只要你坚持着，活着，总是能迎来曙光。

这不，晨曦再次洒在小山疲惫的脸上，第二个难熬的夜晚也过去了。

对面的大叔大妈都去了卧铺，后面到这个位置上睡觉的人，凌晨也下了车，位置空荡荡的。突然一阵喧闹传来，三个看起来跟小山差不多大的人，有说有笑地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原来这两男一女也是到西藏来旅游的，他们是好朋友，两个男的分别叫胖哥和阿杰，女的叫茉莉，他们曾经都当过兵，现在在郑州工作。胖哥浓眉大眼，留着寸头，像极了《还珠格格》里的五阿哥，是他组织了这次活动，并做了非常详细的攻略。茉莉眉目清秀，身材瘦小，性格却像个彪悍的汉子，老是哈哈大笑。阿杰脸有点方，看着就憨厚老实。他们看小山只有一人，就问小山要不要一起。小山求之不得，想着正好借此甩开沉闷可疑的栋哥，他们几个嘻嘻哈哈这么开朗，还提前做了这么周全的攻略，总归是安全点。

中午的时候，栋哥回到座位上。小山客套地问栋哥要不要一起，又补充说，那几个人是穷游，可能吃的住的都比较简单。言下之意就是，小山跟他们去玩了，栋哥自己去玩吧。没想到栋哥豪爽地答应了：“行啊，反正我跟着你，大家一块玩。”

小山这次倒没那么害怕了，毕竟还有其他驴友，到时真发生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下。

火车的速度开始放慢。窗外陆续出现了许多牛羊，它们在辽阔的高远牧地上低头吃草，偶尔还有老鹰在上空盘旋，远处是巍峨的皑皑雪山和五彩的经幡，天变得越来越干净，阳光越来越刺眼。

拉萨就快到了，沉闷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5

安静的车站，稀薄的空气，炽热的太阳，枯黄的远山，有点头晕和恶心，这是小山对拉萨的第一印象。

拉萨火车站到处都是武警，不能拍照，小山几个只能走到几百米外的地方，远远合照一张，便坐上胖哥预约的车，去拉萨市中心。

到了市中心，人流变得拥挤，到处是游客、藏民、僧侣和武警，与想象中静谧的拉萨有些出入。胖哥订的是一间偏僻的青年旅舍，即使是最便宜的12人间，也空无一人，大家便一人占一张床，开始卸下背包整理。

休息过后就傍晚了，大家按照胖哥的计划去拉萨最有名的雪域餐厅吃第一顿饭。餐厅装修得很辉煌，墙上到处是流光溢彩的装饰，桌布五彩斑斓，印着各种经文图案。

大家看了看菜单，物价还行，开始各自选择旅游攻略上推荐的菜肴。阿杰选的是血淋淋的生牛肉，回头就拉了肚子。小山、茉莉保守地选了一个熟的牛肉饭，有点硬，很难嚼。胖哥除了牛肉，还多点了藏面，但味道平平。栋哥选的是羊排饭，闻起来非常香（也贵），他才吃第一口，就发现小山几个正垂涎欲滴地看着他的大羊排。

晚饭过后就9点了，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到处是武警，很安全，并没有谣传的那么危险和荒凉。

初入高原的人，头几天尽量不要洗澡，因为洗澡容易感冒，感冒再遇上高原反应的话，会出人命的（其实不用这么害怕，因为拉萨有全世界最专业的治疗高原反应的医院），小山几个便简单冲了一下脚，打算早早休息，为明天的正式旅行养足精神。

小山躺在床上，思绪如一团乱麻。这是他第一次跟四个陌生人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而且认识还不到8个小时，感觉有点害怕也有点奇妙，但疲惫的身心不容他想太多，在紧了紧钱包和手机，把装有单反的背包放到自己的被子里后，小山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那一晚，小山梦到了他西藏之旅的第一站，布达拉宫。

6

布达拉宫，是藏传佛教的圣地，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建筑。最初为吐蕃王朝赞普松赞干布为迎娶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而兴建，后成为历代达赖喇嘛冬宫居所，以及重大宗教和政治仪式举办地。

主体建筑分白宫和红宫，主楼13层，由寝宫、佛殿、灵塔殿、僧舍组成。宫内珍藏大量佛像、壁画、经典等文物，被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和《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布达拉宫前面的布达拉宫广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广场。小山一行人此时就站在广场上与后面的布达拉宫合影。

红砖白墙，金顶彩幡，整个庞大雄伟的宫殿屹立在眼前，散发着圣洁的气息。小山全身都被震慑住了，心里满是敬畏。站在旁边的茉莉说，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淡季来西藏的人，谁心里没有点故事呢？

小山他们本来想仿照网上，在布达拉宫前拍一张一群人同时起跳的照片。这种照片要跳很多次，因为要保证每一个人的脚都不碰地。跳了两次后，大家的高原反应加重，开始缺氧想吐，为了保住小命，只能无奈改为微笑和比二。

虽然是淡季，小山他们起得也够早，布达拉宫前依然早已排起了长龙，里三层外三层。旁边的导游说，这个位置至少要等2个小时。小山心想，也好，反正旅游就是放松，也刚好在布达拉宫山脚下，好好感受这神圣的气息。半小时后，小山就待不住了，不管什么圣洁不圣洁的，跟胖哥几个一起偷偷去插旅游团的队，又过了半小时，小山终于进入了久违的布达拉宫。

听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包括身上的配饰、背包和相机，只要进入了布达拉宫都会自动开光。小山顿时后悔没有把自己整个背包带来。布达拉宫只能单向走，不能往回走，里面跟平常见到的寺庙差不多，来来往往的僧人，五花八门的佛像，金碧辉耀的装饰，奇形怪状的经文，只不过整个格局更宏大一些。

小山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尊佛像，叫欢喜佛。欢喜佛的造型是男女两两相抱，男佛呈端庄状，女佛像搂着男佛像做痴迷状。欢喜佛是属于藏传佛教密宗的本尊神，即佛教中的“欲天”、“爱神”，旨在通过男女双修，达到“以欲制欲”的目的。

嗯，有点意思。

走了半小时，激情慢慢褪去。大家都对宗教不是很感兴趣，也不了解，觉得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于是决定加快步伐，除了偶尔在屋顶、城墙边上等允许拍照的地方拍几张旅游照外，便迅速下山了。

在山脚下，栋哥请大家喝拉萨特产的牦牛酸奶，非常的酸和稠，大家在一阵激灵中结束了第一天的旅行。

随后，小山他们就搬去拉萨最有名的青年旅舍，住进那间有名的“疯人院”——12人男女混住的房间。

没想到，小山当晚就经历了一次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经历。

7

“疯人院”，汇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住进来的人不一定都是穷人，因为你能看到里面的人拿着各种昂贵的相机或骑行装备。墙上是各种留言，有秀恩爱的，有到此一游的，有袒露悲伤的。

其中一条最有意思：“来西藏玩了七天，认识了很多朋友，非常的想念，明天就要离开了，一直折磨我的高原反应却在今天突然好了......”

这里一般很晚关灯，一方面是人多，大家各自吹嘘着自己的经历，讲着一些让小女生崇拜的故事，一方面可能是混杂着各种脚臭、汗臭和泡面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兴奋异常。

小山觉得是后者，因为他的上铺是一路骑行来西藏的，拖了鞋上床后，在下铺的小山感觉快要窒息了。

喧哗一直持续到了凌晨1点，大家才逐渐睡去。小山被味道熏得睡不着，静静地望着窗外深蓝的天空，月极明，星稀。

过了不久，邻床的上铺突然悄悄爬到了下铺。小山记得邻床是一对情侣，男的在上铺，女的在下铺。本来小山是脚对着妹子的头，后来被上铺的鞋味折磨到不行，就换了一头，跟妹子头对着头睡，床与床之间离得非常近，小山的头发估计都能碰到妹子的头发。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啥呢。”小山好不容易来了睡意，却被那男的下床响动给赶跑了，内心抱怨道。

小山以为男的只是去厕所，没想到，头边却传来了轻微的喘息声，还是两个人的。

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喘息声，男的喘息声粗犷、深沉，充满了兴奋和欲望，女的喘息声娇细、害羞，还带着些许压制，似乎随时要叫出声来。

大哥大姐，不要吧，你们玩这么凶的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在一个住着12人的房间里男女双修！这难道是今天对小山调侃欢喜佛的惩罚吗，直接就派两人在小山旁边翻云覆雨。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还是这么超出常理的事，小山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只能默默装睡，心里默念：“我草，我草，我草，在这么高的地方啪啪啪，也不怕得高原反应，两人住院！”

一片广袤的高原上，一个杂乱昏暗的旅社里，屋外月华如水，屋内鼾声阵阵，异味弥漫，一对男女正在疯狂缠绵。失眠的小山就这么呆呆地躺在床上，千万匹草泥马在心中来回奔跑。

生活真他娘的刺激。

8

“小山，你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吗？”栋哥坐在床边，摇了摇小山。

小山憋屈了一个晚上，立马把栋哥当作发泄口，把昨晚的经历全部说了出来。

栋哥笑到不行：“这世界真大，真是什么鸟都有。要是我，我就突然起来吓他们，让他们这么张狂。”

“不了，我怕那男的留下后遗症，后面拿刀报复我怎么办。”小山还是有点怂，而且这种奇葩的事怎么讨论嘛，估计一辈子就只会碰到一次。

“没事，今晚我跟你去住二人间，好好睡个觉，我也有点受不了这里的味道。”栋哥安慰道。

小山点了点头，在高原旅游很需要体力，他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

简单吃了早饭后，小山几个就准备出发去另一个著名的景点——大昭寺。

大昭寺，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的建筑风格，是藏式宗教建筑的千古典范，在藏传佛教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去大昭寺的路上，小山不断看到一些人在一边走向大昭寺，一边叩拜。

他们念着六字真言，双手合十，先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然后周而复始，不断前进着。

小山看到了一个只有一只脚的人，也在虔诚地做着叩拜。他艰难地跪下、趴下，再站起，身体不时晃动，好像随时会倒下。但他的眼神很坚定，藏着一种朝圣的信仰。小山这种没有信仰的人都看呆了，人啊，还是需要信点东西的。

大昭寺终日香火缭绕，在门外的一大片青石地板上，有许多人在原地不停地对着寺庙叩拜。但在小山这种不信教的游客眼里，大昭寺跟普通寺庙差不多，各种佛像、经幡，永远在口中念经的僧人，大量堆叠的酥油灯，寺庙也不大，大概十分钟就逛完了。

小山一行人觉得没啥意思，就到大昭寺前的广场晒太阳，这也是著名的景点之一。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小山他们跟其他游客一样，静静坐着，不说话。

时间过得很缓慢，小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炎热的夏日，阳光也是这么亮眼，时间也是这么漫长，一眼望不到头。偶尔从快节奏的都市生活脱离出来，小山觉得无比的轻松，这样的慢生活，真的很久未曾体验过了。

晚上，大家决定去吃烧烤，鲜嫩的牛羊肉，润喉的青稞酒，漫无目的地瞎聊，小山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在这里，你不用带着面具，你不用端着架子，你就是你，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没有人在意你是谁，你可以大声说笑，可以倾诉内心，可以静静发呆，这片土地很厚重，可以寄托所有的故事。

比如，胖哥是80后，还没有女朋友，也找不到喜欢的工作，家人催到不行，他就辞职跑了出来。茉莉准备结婚了，打算出来最后疯一次，回去好好做个家庭主妇。阿杰是跟女友吵架了，两人闹分手，于是跑来西藏。

回到旅社，小山跟栋哥去开了二人间，由于都喝了不少酒，两人便打算好好睡一觉。

栋哥却突然失了魂，躺在床上，在房间点起烟，一根根吸了起来。

“栋哥，还不睡呢，明天还要早起去圣湖的。”小山很奇怪。

“小山，你为什么来西藏？”

“就是来放松，来旅游的。”小山很困了，不想说自己的心事，“栋哥，你呢？”吃烧烤前，阿杰还偷偷问小山，栋哥是做什么的。他也发现了栋哥戴名牌表，抽进口烟，出手也很阔绰。大家都很好奇。

栋哥这次没有用沉默躲避，第一次敞开心扉，聊起自己的事来。栋哥虽然是福建人，但是在山东创业，他在山东有10多家皮鞋护理连锁店，简单说就是擦鞋、修鞋和保养皮鞋的门店。老婆不工作，只用在家带孩子。日子过得很滋润。

但是，平淡的日子总是会出事的。他某天发现，老婆出轨了，用他辛苦挣的钱养小白脸。但看在亲戚和孩子已经8岁的份上，以及老婆也诚恳道歉了，他原谅了她。没想到，还没过几个月，他再次发现老婆出轨，这次他非常生气，就和老婆协议离婚，也就是分居半年，没有转机就离，而这月底就是最后期限。他不敢跟爸妈讲，爸妈年纪大了，他怕他们受不了，同时也烦心着自己儿子的未来，于是各种纠结各种郁闷，最后跑来了西藏。

小山没有说什么，也知道没法说什么。道理栋哥都懂，他现在就只是想好好找个人倾诉，这件事压在他的心头太久了，太难受了。栋哥说完后，小山也敞开心扉，说起了自己不如意的生活。每个人在每个年龄阶段都有自己的心结，我们不能拿来比较，但能用来交流。

独自出来旅行的人，都是在生活中迷路的人吧。我们在光怪陆离的都市生活中迷失自己，只能出门行万里路，在行走的过程中慢慢变得坚强。

那一晚，两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在一个狭小的旅店里，开始大谈自己生活中的苦楚，掏心掏肺的互相倾诉。栋哥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烟头忽明忽灭，烟雾在月光下一圈圈消散，小山呆呆地看着窗外。

黑夜一片寂静，压抑着两个心事重重的人。

最后，两人聊到快3点才睡觉，第二天6点30又起床出发。

又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小山提拉着疲惫的双眼，感到有点头晕。

9

纳木错，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湖面海拔4718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型湖泊。“纳木错”为藏语，“错”是湖的意思，整个词的意思为“天湖”。

从拉萨到纳木错有4个多小时的车程，其中还要经过5200米海拔的那根拉山，跟珠峰大本营差不多高。

小山在这里经历了入藏以来最强烈的高原反应。

在半山坡时，小山开始头晕、想吐，经过那根拉山时，头开始剧痛。到达纳木措时，虽然海拔降为4700，但是小山开始干呕，头痛得好似要裂开，一步都走不动。

胖哥他们急忙扶小山到旁边的石头上休息，茉莉也去找了治疗高原反应的药给小山吃。

可是仍然没有效果，小山的头还是非常痛，似乎脑颅内的压强太大，随时要把脑袋撑开。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经过大口呼吸，调节体内外的气压平衡，小山才稍微舒服一点。

小山面色惨白地看着周围，有很多游客，老爷爷老奶奶、叔叔阿姨、小孩子们，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拍照、赏景，只有小山这么狼狈。

胖哥那几个没良心的，看小山有点好转后，也兴奋地跑去拍照留念了。

后来小山才明白，这跟小山整晚没睡好，又喝了很多酒有关。在高海拔地区喝酒，还是大量喝酒，本质上是在作死。在高原低氧情况下，喝酒过量时，酒精可直接损害肝细胞，危害人的生命。

事后每次回想起这个，小山都心有余悸。

小山一行人到纳木错的时候，山上正好下了大雪，整个山顶一篇银装素裹，纳木错的湖水也全部结成了冰，广阔的湖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直延伸到天边。极目眺望，除了远方隐约出现的连绵雪山，根本看不到头，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来到了南极。

小山看呆了，他深深地沉浸在眼前这壮阔、雪白的天地里，好像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最终化身为漫漫的风雪，融入这飞鸟灭绝的天地之中。

“小山，快来合照！”阿杰的喊声把小山拉回地面。小山便高兴地跑过去，加入了合影大军，跟大家一起做搞怪的姿势。

但也发生了一个不愉快的经历。

在小山专心拍摄景色时，一个藏民盯上了小山。他走到小山旁边，一把搭上小山的肩，用生硬的普通话逼小山去跟他的牦牛合照。小山下意识用手抵抗，但那藏民力气很大，试图勒住小山的脖子，拖着他走。

“你干嘛！”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胖哥跑了过来，由于当过兵，胖哥一下就拉开了藏民的手，并把他推到一边。藏民酿跄了一下，轻蔑地笑笑，然后拍拍衣服走了。

这时阿杰、茉莉、栋哥他们也跑了过来。小山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高原反应似乎又加重了些。

胖哥后来提醒小山。如果以后再受到威胁，周围又没人的话，就先服软，每一个景点都会有武警官兵和汉族的管理人员，到时再向他们求助就好了。

10

去一趟纳木错，来回将近9个小时，再加上参观的两个小时，一天就飞快地过去了。

回到拉萨，大家又找了一家有名的餐厅吃饭后，便早早回青年旅舍休息。

青年旅舍有6层楼，最顶层是一个搭着大棚的酒吧，很多驴友在那里喝酒聊天。当晚旅社的老板也来了，一个北京老爷们，经常从北京自驾入藏。他用话筒跟大家分享自己对西藏的理解，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一些女生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

在跟邻桌的几个驴友简单认识后，小山几个便打算早早休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特别是小山，本来就没睡好，还宿醉，坐了长途颠簸的汽车，得了强烈的高原反应，还第一次被人身威胁，真是心力憔悴。

小山和栋哥还是继续住在二人间。小山心想，明天没有特别活动，是胖哥计划的“拉萨自由散漫游”，这下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打开门，茉莉笑嘻嘻地站在面前。原来茉莉也受不了那股味和嘈杂的环境，也想住二人间，但是胖哥和阿杰又不愿意，胖哥之后还要出国去尼泊尔，要省钱（二人间240元/晚，12人间40元/晚）。茉莉自己也不想浪费这么多钱自己开一间，于是，现在的她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小山和栋哥，故作温柔地说：“小山栋哥，今晚我跟你们睡好不好啊？”

“啊？这怎么睡，男女授受不亲！”小山和栋哥一下慌了。

“我自己睡一张，你俩一块睡。”茉莉已经径直走了进来，坐到了小山的床上，“好不好嘛。”

糟糕！茉莉这个女汉子还装可爱卖萌了！最后，小山和栋哥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有生以来，小山第一次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妹子睡在一间房里，还是一个有夫之妇，旁边还睡着一个汉子！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在小山的记忆里，除了小时候跟爸爸，以及表弟、表哥等男性睡过觉，之后就再没有跟男的睡过一张床了，而且这次还是盖同一张被子！

来西藏才没几天，就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小山内心已经麻木。

“栋哥，万一睡着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当作前女友，把你抱住怎么办？”小山调侃了一下栋哥。自从知道栋哥的经历后，小山已经对栋哥完全没有戒备心理，真心把栋哥当作了朋友。

“那我就把你踹下床去。”栋哥拉了拉自己那边的被子。

“好了，好了，我要睡咯。祝你俩幸福。”茉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

又是难忘的一晚。

11

新的一天又来了，小山黑眼圈还是没有消失。

整个晚上，小山醒了好几次。自从入藏以来，小山的睡眠都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立马醒来，而栋哥睡觉时又喜欢不断翻身。再加上两个人睡在一个单人床上，身体完全无法舒展开来，十分难受。

虽然一整晚没睡好，但小山逐渐适应了西藏的气候，高原反应完全消失了，整个人不再病恹恹的，变得神清气爽。

这一天，他们几个人慢悠悠地游荡在拉萨的大街小巷里，到几个有名的酒吧里坐坐，厚着脸皮去藏民家买自酿的青稞酒，跟藏民一起喝酥油茶，吃藏面，合合影，吃各种小吃，逛各种纪念品店。

没有高原反应，没有紧凑的行程，没有戒备，没有心防，没有担心，没有焦虑，小山一行人就是尽情地吃、喝、玩，大声说笑。

真是美好的一天，也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阿杰由于跟女朋友和好了，打算第二天回去，而且是尝试一路搭顺风车的方式。茉莉的老公也催得不行，买了第二天的机票。胖哥则直接从拉萨去尼泊尔徒步。栋哥则打算走滇藏线，顺便去云南玩一趟，然后从那直接飞回山东。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小山还是很不舍。在短短的4天时间，五个人由陌生人迅速变成了朋友，中间经历了互相戒备、磨合、为旅游计划争吵、冷战、合好等曲折，但在艰苦又快乐的旅程中，一起插队，一起喝酒，一起放纵，一起不要脸，一起谈心，又互相帮助、照顾，共同见识了许多美丽、明朗的景色，情感迅速升温。

小山已经有点离不开他们了，希望明天不要这么快到来。

不管是美好的日子，还是难过的日子，太阳终究会落下，也照常会升起。离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大家一起送茉莉去了机场。在帮阿杰搭上第一辆顺风车后，栋哥回去收拾行李，小山陪胖哥去办尼泊尔的签证。小山本来也想跟胖哥去尼泊尔的，可惜没带护照。

下午，送胖哥坐上过境大巴后，栋哥也准备出发去云南了。虽然栋哥一直叫小山陪他去云南，还说滇藏线上的景色非常好，但小山还是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在西藏玩一下，攻略上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临走前，胖哥几个把所有的高反药都送给了小山。栋哥送给了小山一个高级的指南针和一串精致的佛珠手串。栋哥没说价格，只说很便宜，就当朋友的见面礼。他还告诉小山，佛珠手串不戴的时候要定期用植物油来保养，经常戴的话就没必要，因为人体的油脂会让佛珠变得越来越润滑。

小山很感动，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收过男人送的礼物了。

看着栋哥的车渐渐消失在天边，小山落寞地回到了旅社，准备下一段旅行。拉萨已经走遍了，他报了一个团，打算到林芝玩几天，但心情没有前几天那么明朗，心里空荡荡的。

离别的时候，感触最深的总是留下来的人。

12

林芝，西藏另一个有名的城市，藏语意为“太阳的宝座”，位于西藏东南部，有世界上最深的峡谷——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世界第三深度的峡谷——帕隆藏布大峡谷。

这里风景秀丽，海拔低，树木也多，含氧量高，一般不会有高原反应。

从拉萨到林芝大概6个小时的车程。是的，在西藏旅游时，大多数时间都是花在漫长的车途上。

林芝的自然风光很美，让人有种穿过四季的错觉。有时是青山、绿水，如同烟雨下的江南。有时又会遭遇一场骤雨，然后穿过大片林海，有时又是雪花纷飞，如中国画般到处留白。特别是经过唐古拉山口的时候，海拔6000多米，当时刮起了暴雪，能见度不足2米，大家还是开心地下车拍照留念。有一个哥们还特地跑到雪地里，脱光上衣拍照，十分热血。

跟小山拼车的总共有8个人。4个研究生，他们两男两女，是来毕业旅行的。有一对新婚夫妇，俩人刚结婚，老婆叫笑笑，打算来西藏玩一下，老公不放心，就请了三天假从北京飞来陪她，还有一个是玲姐，打扮得很精致，也是一个人，在重庆的银行做大堂经理。

那四个研究生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吃饭的时候也是4个人凑成一桌，不想让其他人加入。

小山、玲姐和那对新婚夫妇都是属于性格开朗的人，车上的位置也在一块，简单互相了解后，自然而然成为了另一个小团体。

旅游可以分两种：独自一人或和朋友一起。会一个人出去旅游的，90%都是内心有故事的人，或正经历某种迷茫阶段的人，比较走心。和朋友一起出行，一般是普通的旅行，不用走心，就是跟朋友吃喝玩乐，拍拍照，喝喝酒，什么都不用想。

这两种方式各有好处。独自一人出游，好比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强迫自己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在这个过程中，你每时每刻都是新鲜的、不舒服的。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会逼迫自己与外界交流，会向别人掏心掏肺，从而交到更多的知心朋友，更加接近自己的内心。

与朋友出游，我们一方面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结交新朋友，因为要跟现有的朋友聊天，就算有，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认识。一方面也没有压力逼迫自己去跟别人深入交流。毕竟大家简单地一起聊天、吃饭、照相、欣赏美景，就这么舒舒服服的，也挺好。

车子走走停停，司机也是导游，在一个个美景前停留，为小山他们做简单介绍，在简单的合影后，大家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因为天黑前要到达林芝市区，不然没地方住。

虽然分成了两个小团体，气氛有点尴尬，但小山跟几个新朋友熟悉后，大家有说有笑，倒也觉得没什么，这才是旅游的常态嘛。

在傍晚7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子也到了林芝市。

13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林芝市的一个角落，附近就一家青年旅社，让人没有别的选择。

在那四个研究生入驻后，旅社就只剩下一个双人间和12人间。

又是12人间，小山脑中立马出现各种异味和啪啪啪，再没一点以前的兴奋和向往。

大家尴尬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对年轻的新婚夫妇想住双人间，但不好意思说。小山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来穷游的，对住宿的条件要求比较高。

“那行，你俩夫妻就住双人间，我和玲姐去住12人间。”小山快刀斩乱麻，只能委曲一下玲姐了，“玲姐，没问题吧？”

“没问题。”玲姐勉强地笑了笑。

推开12人间的门，迎面扑来了熟悉的脚臭味、喧闹的聊天，还有满地的背包行李。小山这次专门找了一张头靠墙的床，还看了看脚对着的邻床，嗯，两个男的。上铺虽然也是骑行入藏的，但是他会主动把鞋放到门外，不仅如此，还主动帮大家把鞋放到门外去。

小山非常佩服这个人，面对异味，他没有专门建议脚臭的人拿鞋出去，而是号召所有人都拿，既避免了一些人的尴尬，又能让大家睡个好觉。这个做法非常得体，也非常安全。毕竟出门在外，尽量不要起争执。

今晚看来能睡一个好觉。小山把钱包往内袋蹭了蹭后，便和衣而睡了。

14

第二天，大家继续游林芝。

第一站是雅鲁藏布江小峡谷，茂密繁盛的草木，清澈湍急的溪流，大家仿佛到了一片深山野林里。峡谷的风非常大，小山的帽子几次就要被吹飞。

中间经过了有名的桃花沟，可惜小山来晚了，花期刚过。听司机说，一个月前，这一片漫山遍野全是粉红的桃花，特别美。

小山想去从小就听过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世界上最深的峡谷，听说那里有秀丽的林海雪原，幽静的冰蚀湖泊，还有四个大瀑布群，景色非常壮观。

可惜时间不允许，走入小峡谷后，还要走几个小时的险道才能到那，另外还需要专业的户外装备和专业人士陪同。

从小峡谷出来后，小山他们来到了著名的“三江并流”，小山记得韩红的微博头像就是这个场景。

在这里，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这三条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大江，穿越众多崇山峻岭，在这里并行奔流，形成世界上罕见的"江水并流而不交汇"的奇特景观。

中午休息的时候，小山4人点了特色菜——石锅鸡。把当地的土鸡、手掌参等中药材一同放入一种特别的石锅，慢火炖制。这种石锅是用特殊的云母石制成，非常昂贵。最后炖出的鸡有一股淡淡的药材清香，鸡肉嫩而有弹性，非常好吃。

接着又坐船去了观音大士岛，鲁朗林海等著名景点，最后在一片碧玉的湖泊旁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这一天的旅途中，4人研究生团体中有一个女孩，叫佳怡，一直有意无意地过来跟小山几个聊天，聊着聊着，就问，能不能跟小山他们一起组队玩。

原来，在这四个研究生中，有两人是情侣，女的有点娇气，这不吃那不吃，这不习惯那不习惯，这不去那不去，男友十分迁就她。另一个男的是好哥们，自然也是无条件支持，搞得佳怡玩得很不爽。佳怡看小山他们一路有说有笑，觉得性格很合拍，就想跟他们一起玩。

小山几个当然接受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佳怡专门跑到小山那边，跟他们去吃串串香，跟麻辣烫差不多，算是一种小型火锅。西藏虽然地处偏远，但依然遍地川菜，大家藏餐吃不饱时，就会去川菜馆好好吃上一顿。

小山想起一句话，当一群人无法决定去吃什么时，火锅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旅社后已经10点了，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这时前台说，空出了一个双人间，问小山他们住不住。小山看了看玲姐，再次陷入尴尬，这才认识1天，又孤男寡女的，怎么住嘛。

玲姐却豪迈地说，住啊。一转身就到12人间收拾行李去了。

“老天啊！你就不能让我平静地过一个晚上吗！”小山哭笑不得，有点心累，来西藏好几天了，几乎每天晚上都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体验。

就这样，小山第一次跟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住在一个房间，浑身不自在。小山心里也十分佩服玲姐，这么信任小山。

玲姐倒没想那么多，简单洗漱后，很快就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小山却失眠了，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可能又是喝了酒的缘故，小山忽然陷入了莫名的伤感之中。实在睡不着，小山便悄悄起床，坐到了阳台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两罐晚餐没喝完的青稞酒。

此时已经快12点了，外面却开始亮了起来。清凉的月光缓缓洒下，在安静的市区罩上一层雪白的霜。温柔的晚风徐徐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小山就这么静静靠在躺椅上，一边看着连绵的远山，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青稞酒。

这一切实在是太安静了，没有虫鸣，没有车笛，没有一丝喧哗，内心的兴奋、紧张、难受、辛苦也一并消失，小山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突然，小山有点想回家了。

15

阳光照进了房间，屋内敞亮亮的，小山一脸疲倦地坐起，发现旁边有包子和粥，玲姐在旁边的床上开心地看着Ipad。

“醒了？”玲姐看到小山坐起，“快吃早饭，收拾一下，我们很快要退房回拉萨了。”

小山很感动，已经很久没人给自己单独买过早餐了。

经过6个小时的颠簸，小山又回到了拉萨，而且又到了同一间青年旅社。不同的是，这次是4个人，小山和三名女生，玲姐、佳怡和笑笑，笑笑老公由于只请了三天假，当晚就要飞回北京。

小山也买了3天后的机票。一是假期所剩不多，二是自己有点累了。

小山跟几个女孩开了一个四人间。是的，又又又又是第一次，小山人生第一次跟3个女生住在同一间房。

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香辣的川菜后，大家就自由活动了。笑笑到外面跟在机场的老公打电话，玲姐和佳怡一起坐在床上看韩剧，小山便到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大厅有三张长沙发，围着一张大桌子，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都在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几天前，小山还和胖哥、栋哥、阿杰、茉莉几个人坐在这里，一起商量第二天的出行。

人慢慢多起来，先是几个人随便聊聊，然后越来越多人加入聊天，小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斜对面的两个女生扎着长长的藏辫，类似于用五颜六色的绳把头发绑成一条条细小的麻花，来自东北，性格特别豪爽，今天刚到拉萨，准备从这去尼泊尔滑翔。

对面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口音很重，骑行了大半个中国，很有名，在网上能直接搜到他的名字，现在在拉萨卖围脖和一些纪念品，为下一个目的地攒钱。性格很单纯，不时有几个驴友用极低的价格调侃他，把他急得耳根子都红了。

小伙子旁边是一个小巧的女士，剪着一个西瓜头，她让我们喊她“土匪姐”，刚从一家外企辞职，一个人一路从成都搭车到拉萨，打算从拉萨去尼泊尔，然后再从那直接去印度，最后飞泰国。

小山还碰到了同学校的师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过她是英语专业的，刚从广州辞职，先是跟朋友到了云南玩一趟，由于不喜欢搭顺风车，便自己一个人先到西藏，朋友们第二天才到。

“哇，他们都好厉害，好勇敢。”小山跟左边一位很有气质，举止十分得体的姐姐也聊了起来。“还行吧，在拉萨到处是这样的人，见多就习惯了。”这个姐姐是一名日语同传翻译，有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和西方人的爽朗，这是她第二次来拉萨。

小山右边是一个小胖子，一直傻呵呵地看着大家，很可爱。他准备大学毕业，是来毕业旅行的。

辞职、失恋、毕业、离别、迷茫、离婚、吵架，小山发现，独自来西藏的人都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的人，他们焦虑、伤心、彷徨，迷失在黑暗的低谷里。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勇敢、想得最少的时候，所以他们才能不顾一切地跑来西藏。

怪不得大多来西藏的女生都是女汉子，十分直爽。

聊了一会儿，那两个扎藏辫的东北女汉子就提议玩“大冒险”，大家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出来玩嘛，就不要害羞，敞开玩。

其中一个女汉子在手机上输入一个数字，在1到100之间，大家轮流猜一个数字，猜中的人就要接受惩罚，这次的惩罚是：输的人走到旅社大门口，对走进来的第一个异性抛媚眼，然后暧昧地问对方，你带了安全套了吗？

哇，尺度那么大！西藏的人都玩得那么开吗？小山也算是见过点世面，还是很吃惊。大家一开始有点犹豫，但是又抱有不是自己的侥幸，最后在其他人鼓动的氛围下，纷纷同意，连小山旁边的日语翻译姐姐也欣然加入。

游戏开始，大家变得十分安静，都在小心翼翼地念数字，每过一个人，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87。”另一个藏辨女孩念了这个数字。

“恭喜！中奖！”她的朋友大笑地掀开手机，大家的压力瞬间消失，哄堂大笑，一起等着看热闹。

这两个女孩还挺放得开，居然站在门口讨论起来，一会儿说这个帅一会儿说那个帅，看来是想找帅哥下手。

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寸头帅哥映入眼帘，不幸被选为目标。大家在一旁期待地看着。

“帅哥，请问，你有安全套吗？”藏辫女孩戏精上身，语气变得十分柔和，身体也扭捏起来。其他人在不远处笑得肚子疼。

寸头帅哥愣了一下，笑了一下说：“有啊。你问这个干嘛？”大家都惊呼了出来。藏辫女孩成功完成任务，开心地回到座位上。

“你怎么不顺便加他微信啊，反正你也单身。”小山在一旁调侃道。

“这种人加不得，一个人出来旅游居然带套，想着艳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藏辫女孩一改微笑，满脸嫌弃。

这游戏实在刺激，小山的学姐和日语翻译小姐姐就没玩第二轮，小山他们却越玩越兴奋，什么同性之间亲脸，抱着一名异性转一圈大厅，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那个寸头帅哥到前台办完入驻手续后，也来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坐在小山师姐的旁边。小山没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偶尔瞥过去的时候，那男的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师姐，手还不时地去摸师姐的长发，非常典型的调情动作。

师姐看起来很不舒服，一直在躲，最后看到小山，便马上起身，坐到了小山旁边。那男的有点尴尬，便开始假装在看手机。

小山问师姐怎么了。原来那男的简单介绍后，就不断暗示她出去散步走走，还毛手毛脚，师姐有点受到惊吓

“那你别管他，早点回去休息。他可是随身带着避孕套的人。”小山安慰师姐。师姐点了点头，便收拾一下行李，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山他们继续玩游戏，旁边那个来毕业旅行的胖子正接受惩罚，在众人面前脱掉外套扭屁股。

夜深了，大家也有点累了，便纷纷散去，这时，小山收到了师姐的求助微信，说那寸头帅哥堵在师姐的4人间门口，一直暗示说他开了一个单人间，可以到那聊聊天。

小山便跑到了四楼，打算去帮师姐解围。小山有点害怕，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为了保护一个女生与另一个男的起冲突，但是男人的面子又逼着他前行。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小山跑上去的时候，发现那男的刚好下楼。小山瞪了他一眼，继续去找师姐。师姐说，那男的看师姐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便走了。但师姐还是有点怕他再来。

“别怕师姐，如果他今晚再来骚扰你，你给我打电话。”小山安慰师姐。

“好，谢谢师弟了。”师姐苦笑了一下，回到了房间。

哎，估计今晚上又要睡不好了。小山回到房间，简单地跟其他三个女生打了招呼后，倒头便睡着了。

16

一夜无梦。

小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邻床三个女生在早晨7点的时候已经出发去玛旁雍错，也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小山这些天实在太累了，又都没睡好，害怕自己会猝死，就没跟她们去，打算好好休息一天。

师姐也发来了微信报平安，说那男的再没来找过她。她的几个朋友也将在中午的时候到达，到时就有人照应了。

“小事，再有什么情况可随时联系。”小山简单回复一下师姐，便起床洗漱了。

突然无所事事，小山决定什么都不带，轻松地出去走走。

疾步赶车的驴友，边走边转着经筒的老人，在不断吆喝的藏民商贩，小山悠哉悠哉地穿过他们，一个人漫步在拉萨街头。

阳光还是那么暖洋洋的，没有沉重的背包和单反，没有高原反应的折磨，没有未知旅途的恐惧，没有看到壮丽景色的兴奋，没有长途奔波的劳累，没有追赶行程的压力，小山感到一种淡淡的、舒适的开心。

拉萨大多地方都已经去过了，看着熟悉的景色，小山又想起了胖哥栋哥阿杰茉莉他们。那时大家还在一家不知名的茶馆里，一边喝酥油茶聊天，一边互相给对方写明信片，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胖哥昨天还发微信告诉小山，他已经开始在尼泊尔徒步了，景色特别的美，让小山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栋哥时不时地会发来滇藏沿途的风景，有著名的“日照金山”，一大片灿烂金黄的阳光洒在连绵不绝的山脉上，有雪白晶莹的米堆冰川，有高耸吓人的拉月吊桥，仙境般的然乌湖......小山有点后悔没跟栋哥去一趟滇藏线了。

吃过午饭，小山打算去看一下传闻中的辩经。

辩经，是藏传佛教喇嘛攻读显宗经典的方式。小山理解为辩论佛法。周围的驴友都是打的去的，但是小山打算尝试一种新的方式——坐公交车。这也是小山了解城市的一种方式，每次到达一个新城市，小山都会随便坐上一趟公交车，从起点站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细细地观察这座城市。

百度具体的路线后，小山信心满满地登上一辆公交车。车上很拥挤，全是裹着头巾、穿着厚棉服的藏民，小山穿着青蓝色冲锋衣站在中间，俨然一副游客的打扮，十分突兀。

车开了，小山挤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开始欣赏起外面高低起伏的楼房，拉萨的城市化还是不错的。下一站的距离有点远，大概10多分钟的路程。这时，公车报站了，居然是司机人工报站，还是用的藏语！

小山一下子懵了，这怎么办，他听不懂藏语，那就意味着他将不知道在哪里下车。小山大概隐约记得百度地图上的显示，中间会经过10个左右的站点。这时车已经逐步开向了郊区，到处是青黄的田地和装黑的牦牛。

“你好，请问你知道色拉寺在哪个站下车吗？”小山求助旁边的一位藏民。藏民却一脸茫然，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听不懂。小山有点慌了，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要不闭目养神，要不看着别的地方，要不也是一副自己不懂汉语的样子。

在小山手足无措时，公交车又过了三四个站，越走越远。

小山后背开始冒汗，后悔当初没跟其他驴友一起打的去了，导致现在落到这么窘迫的境地。如果现在下车，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更不用说打的了。不过倒不用担心回不去，因为只需跑到马路对面的站点，就可以原路返回了，但小山又有点不甘心，因为没有多少时间了，小山明天还要去西藏另一条圣湖——羊卓雍错，后天就坐飞机走了。

看着窗外徐徐后退的景色，小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小山想到了一个方法，在公交车上开实时导航！假装自己在开车，百度地图会显示自己当前的位置，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小山急忙打开导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导航上显示还有3站，小山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然后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聪明才智。

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色拉寺，游客还挺多。小山跟着人流，一边观赏一边往前走着。色拉寺里的寺院密而不挤，杂而不乱，虽然整个寺庙占地面积不大，但透露着一股大家之气。

辩经已经开始了，是在一个寺院内的空地上举行，空地中间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年轻的僧人们正在广阔的树荫下，一对一地用藏语大声对话。

听了一会儿，小山有点无聊，还觉得有点吵，因为听不懂。空地周围坐满了一圈圈的游客，大家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用相机不停地拍摄。小山还看到好些个老外，他们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旁边的导游说，他们这种辩经其实更像是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背经书，比如你说“锄禾日当午”，我就回“汗滴禾下土”。

小山又听了几分钟，用手机拍了几张照，便起身离开了寺院。色拉寺很安静，可能是游客都集中到了那个寺院的原因，小山用手转过一个个刻着佛教真言的经筒，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转经筒是藏族人民独有的祈福方式，他们把经文放在经筒里，每转动一次就相当于念颂经文一次。

在走出寺庙的路上，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请求一个大师帮他的佛珠手链开光。只见大师接过小伙子给的20元后，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最后拿着那串手链在那小伙子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便算是开光了。小伙子很开心，谢过之后，把手链小心翼翼地放回背包。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开光”，小山又学到了新知识。

出去后，寺庙外没有一辆出租车，可能他们觉得游客没那么快出来，都停到了很远的地方。小山却觉得无所谓，经历过了来时的小插曲后，小山淡定地再次坐上公交车。这一次，他可以好好地欣赏沿途风光了。

回到拉萨市区，小山又跑到了邮局。因为他之前发了他去西藏的朋友圈，好多朋友让他寄一张盖有西藏纪念章的明信片，粗略地算下来，有30多张。

当时邮局的西藏纪念章有8种，有布达拉宫的图案，有六字真言等等，秉承着尽职尽责的原则，小山给每一张明信片都盖满了这8个印章。也就是小山总共要盖240多个章，中间还要跟着一堆游客抢印章，一轮下来，小山腰酸背痛，手腕都要废了。

小山暗自发誓，以后出去旅游再也不招摇了。

17

“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回到旅社，三个女生都回来了，玲姐在床上边敷面膜边跟小山打招呼。

“去听了辩经，还寄了明信片，顺便去了躺超市，买明天我们到圣湖一起吃的东西。”小山把大包零食放到床上后，一下趴在旁边。

“辩经好玩吗，改天我们也去听听。另外，你这么贵的单反相机也不放好，就摆在床上，不怕我们拿走吗？”玲姐拍了拍脸，把面膜扯平，看不到表情。

“哈哈，不怕，我相信你们。”小山笑了一下，“辩经没啥意思，无聊，可以不去。”

“哇，小山买了好多好吃的。”佳怡凑了过来，翻看小山买的零食，“玲姐、笑笑快来看。”

玲姐、笑笑也靠了过来，三个女生便开始瓜分这袋零食，你要那个巧克力，我要这个果冻，她拿那个冬荫功海鲜泡面，完全无视小山的存在。

“抢劫”完毕后，她们笑着感谢小山：“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看着瘪了一大半的零食，小山无奈地笑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这么熟悉了。

晚上，玲姐她们打算去超市逛逛，看看还有什么可以买的。小山发现，玲姐这次出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她的ipad锁到小皮箱里。

“你不放好你的ipad吗？”小山躺在床上玩手机，提醒玲姐。

“不用，玲姐相信你。”

“哈哈。”

信任这东西，其实也是要交易的。你只有先真诚地对待他人，毫不保留地付出，别人才会给你同等的信任。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信任。

18

羊卓雍错，简称“羊湖”，位于雅鲁藏布江南岸，湖面海拔4441米，与纳木错、玛旁雍错并称“西藏三大圣湖”。

藏民认为，羊湖的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水，并誉之为"神女散落的绿松石耳坠"。羊湖附近的桑丁寺有着300多年的历史，它是西藏惟一由女活佛主持的寺院，不过其它僧侣都是男的。

经过一段又长又窄的盘山公路，小山一行人到达了羊湖。

站在山顶上，放眼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峰。羊湖便在山与山之间的大片凹地里蜿蜒流淌，绵绵不绝。羊湖的水从远处看是青蓝色的，走近了看，水又变回透明，青蓝色估计是湖面反射的原因。

不远处，一对新婚夫妇正在拍结婚照。

陡峭的山坡上，晴空万里，新浪新娘相互偎依，深情凝视，猎猎的山风不时吹起新娘洁白的婚纱，背后是美丽壮阔的羊湖和一望无尽的山脉。

小山有一瞬间被触动了。

山顶上有很多牦牛和凶猛的藏獒，藏獒是锁在笼子里的。游客不能给它们拍照，想要拍照就要交钱，10元照一张，旁边会有几个藏民在时刻监视游客的举动。

小山跟大多数游客一样，趁藏民不注意时就偷拍几张。但在偷拍一头藏獒时，小山被发现了，两个藏民走上来围住小山要钱，小山连忙说不拍了不拍了，表示不愿给钱。藏民便要求小山删除照片，小山只好当着他们的面删掉了所有偷拍的照片。

不过，幸好苹果手机的相册有一个“回收站”功能，删除后的照片可以在那里复原。

19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遇见，不断离别的旅途。每一个人生阶段，我们都要告别一大群人，然后又会结识另一帮人，跟他们走下一段路程。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不过，这次轮到小山离开了。玲姐和佳怡是后天的火车，笑笑还要在西藏多玩几天。

三个女生买了一堆零食送给小山，小山很感动，大家约定以后还要多多联系。

坐在飞机上，小山心情无以名状，内心很复杂，不想离开，但又觉得该离开了。望着窗外纯净的天空，真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回到深圳后，小山忽然接到了栋哥的电话。栋哥似乎喝醉了，本来口音就重的他，喝酒后口齿更加不清。

栋哥此时在云南的一个酒吧里，说自己第二天就要坐飞机回去了。小山听到这就明白了，栋哥还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烂摊子。栋哥开始醉醺醺地跟小山聊天，小山以后到山东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他，他要请小山吃饭，或者下次也可以一起出去旅游。栋哥很感谢小山那晚跟他的聊天，让他舒缓很多。

接着，他们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最后，小山劝栋哥别喝太多，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他们这才挂了电话。

后来，小山再也没有接到栋哥的电话，小山也没好意思开口主动去问。不过，小山相信，栋哥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情，栋哥那么善良，善良的人离幸福是最近的。

这一次，小山迷茫地出走，又无奈地归来，回到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好像一切都没变，但好像一切又变了。

虽然我们不能指望一次短期的旅行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用电影《立春》的话说，就是“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后来，小山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小山挣脱牢笼，义无反顾地冲进黑暗中，坠入深渊也好，输掉一切也罢，小山不再患得患失，顾虑重重，彻底敞开双手，去拥抱黑暗。就在痛彻心扉，找不到出口之际，小山突然一个酿跄，跌出了黑暗，前面出现了一条清澈湛蓝的湖。

小山知道，那是自己，一个发光的自己。

从那以后，虽然还是会碰到很多糟心事，但小山不再抱怨，不再说自己有多惨，仿佛人生再也没有过不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