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根弯曲的铁丝,本来也是笔直的,亮闪闪的,然而不知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变得如现在这般弯弯曲曲锈迹斑斑。
事实上,大约我是知道我本来躺在一个密封颇不严实的纸盒子中,那种长方形的,草黄色的瓦楞纸盒子,盖子那里还拦腰虚贴了张透明胶带,有风吹过的时候它便会忽闪忽闪的飘起来。也就是在它飘起来的时候,透过盖子缝隙间钻进来的一点点光亮,我看到了刚刚描述的一切,看到了从盒子边上路过的各式大长腿,以及和我并排躺在一起的,散发着漂亮的金属色的小伙伴们。
哦,对了,我刚刚有没有提到过我还看到了箱子的内壁,环绕着我们的,还有一圈塑料布,我猜它本来应该盖在我们身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打着褶儿,都堆在了箱子的边沿上。也许是在之前躺在我上面的小伙伴被请出去时,有人不小心把它折成这种怪异的姿态的吧。
那个时候的我好怀念之前躺在我上面的那些小伙伴啊!自从他们离开后,我就觉得我的皮肤似乎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光亮了,并且一天不如一天,当然,那个时候的我也并不可能知道那逐渐暗淡的颜色居然可以发展到如斯地步。
所以,除了每天像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恐惧衰老一般的神伤于那不在闪亮的色泽,却依旧终日盼着再有哪个大长腿从边上路过,好能带进来一丝丝外面的风景。
当然,我所神往的不只于那单调的草黄色箱子,或者身边的小伙伴,或者那飘来飘去的破胶带,或者是我连碰都没有碰到过便被卷在一边的塑料布,当然也或者那些大长腿们。我希望能看到的是那些我没看到过的事物,什么都好,之前被带走的小伙伴也行,别的什么也行,我之所以只举这么一个例子实在是因为除了这个我真的想不出来其他什么了,总之我希望看到的只要是我没有看到过的就行。
然后,在经过了漫长到似乎是无休止的等待后,我隐约记得又出现了一双大长腿。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对于这种偶一为之的情景,我必然没有办法像那日复一日的相同经历般记得那么深刻。所以,在大长腿出现后,我已经不记得看到了什么,只有一种腾空而起并且不断翻转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后来也是因为经历的多了,虽然再也没有清晰的记住过眼前看到的景物,但是那种晕眩却是深刻的留在了我的感官中。
除此之外,我还能感受到人类手指拂过我表面的感觉,有时候是光裸的指腹,柔软温暖却有些油腻;有时候是隔着一层布料,干涩却有点打滑,我知道这有些矛盾,但事实如此;还有些时候,说不上来的一种东西,和我自己的感觉很像,却要强大很多,每当和他们碰触上,都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膈应,并且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扭曲感,当然,不能否认我确实被扭曲了,我的笔直的身子,在第一次和那坚硬的朋友碰触的时候便被打了个对折,那种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感受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再然后,我发现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只知道我被不断的抻直,对折,扭曲,再抻直,对折,扭曲,无休止般。我怀念躺在盒子里的时光,我怀念看着自己的颜色慢慢暗淡其实却没有多大变化时那种焦急的心绪,因为在一次次的被扭曲的过程中,我发现我在自己的身上几乎已经快要找不到那漂亮的金属色了。
当我的周身终于被一种像血一般的红色遍布后,我赢来了最后一次的被拉抻,然后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并没有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我被从一双手移交到另外一双手中,那种油腻腻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虽然我能感受到这些手都是光裸着的。
当然也许他们是光裸着的,因为我发现我对外界的感知已经越来越不敏感,就好比我现在虽然不再周身范着亮丽的金属色,但我似乎也不觉得这样的我有什么不好,并且我认为我这弯弯曲曲的小身板似乎还有着一种另类的造型美。
再有,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的归期以及归途,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里有着一股股的热浪传递过来。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许会变成一汪通红的液体,和周围的兄弟姐妹们融合在一起,大家不分彼此,共赴同途。想到这里我居然还有一丝丝的开心与庆幸,毕竟对于一个并不知道之前自己究竟做过什么的弯曲的铁丝来说,能够和周围这些明显看起来要威猛许多的大家伙融于一起,我应该是占了便宜的吧?
就在我暗暗窃喜的时候,除了那一股股热浪,我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看到了扭曲的空气和渐行渐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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