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一只妖都是很调皮的,那么我调皮一回又何妨?故意扰乱下你的认知,先发篇连载之七,试验下你的承受能力。)
好象每次都不是顺其自然地去看望陆老,总是设计再三,'抽空'过去,这次也不例外,我在抗拒着这样的勉力为之,偏偏摆脱不了刻意的痕迹,如是,离理想的状态总差那么一小步.
在敬老院二楼走廊里遇见陆老,撑着四脚不锈钢架,前两只脚上装有轮子,这样的设计很科学,方便移动和支撑.陆老一手拿着饭叉,下午四点才出头,看来是准备到食堂吃晚饭了.我远远打招呼,他抬头愣了下,很快就有笑容浮上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抬手指向身后的门口说来来,到里面坐会.我紧走几步拦住他,匆匆把买来的水果放到他床头柜上,再回头出来扶他到食堂.他又在说费你钱了,我却发现刚才房间里没异味,上次的味道是因为在夏末,现在秋凉,所以没以前的异味,近来工作有点忙,一晃竟有月余没来看他了.
让我欣慰的是陆老的笑容明显从容自然了许多,那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照例有他的伙伴问我的身份,到这里看望老人的年轻人可能不多,无怪他们好奇,陆老很骄傲地回应说,是我老朋友,他提老朋友这词时 我回忆了一下,我们认识时他才84岁,9年过去,他的身体已差了许多,不过依然耳聪目明,这多少是因了心态的原因,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这境界非忙碌的吾辈能理解达到的.
我常翻看老子的道德经,每读到经典处叫绝不止,时时似有所悟,又存模糊玄机,其实老子讲的是个朴字,其中深意都存在于真实生活中,譬如无生有,老陆一无所有可以算无了,然后政府赡养,存乐观心,便健康长寿,更无意中添我这个朋友,这不正是因无生有吗?
本来想好削个梨给老陆吃,这种天气吃梨润肺,眼看马上吃饭了,只得作罢,他问起周易,听说周易已经上班了他很是高兴,连说了两句真快,脸上的笑倒让我有周易是他儿孙的错觉.分别时陆老一再嘱咐我当心身体,开车注意安全,说他在敬老院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工作,不用太操心他.看他说话时脸上欢喜神情,我被感染,轻松而愉悦.
傍晚和朋友聊天,听朋友提及家庭的繁琐,爱人的种种不是,自己是如何的辛苦,语气中不乏忿忿然,我本应劝慰几句,可惜很多东西不是三两天能明白,我三两分钟能说明白?所以话到嘴边,变成了无声的微笑,未置可否.我抬头,看到明月浑圆,孤单地悬浮在城市璀璨灯光之上.
若如陆老般活到93岁呢?我们还会怨忿谁?还不能原谅谁呢?若能象陆老般一无所有,我们还会有多少贪欲呢?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93岁之前先明白些东西呢?明月下,我忽然庆幸起从前,在自己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时,我还能匀出一二十为陆老买些他喜欢吃的蜜枣桂圆,当我自顾不暇时 我还能付出些看似无足轻重的东西,这也许是陆老给我在取舍间上的无言课程,对我来说陆老给我的回报一直远超我付出的那些点滴.
夜空晴朗,我独自行走,那些极少谋面的朋友一个个在脑海中影现,他们或在看论语鲁迅,还是读着铺天盖地的心灵鸡汤?或是一杯清茶修身养性,或在努力奋斗,或在苦苦挣扎,我想象着他们的样子,会心地微笑,我知道他们陪伴着我,我从未孤单,所以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走的时候,城市的路灯还没灭,清晨的空气阴凉潮湿,有露水从枝头跌落,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滩滩深色水痕,才想起昨夜梦中听到的不是雨声,应该是深夜寒气凝聚在屋顶,化成水珠滑落到门口的屋檐发出的声响.街对面树冠之上一只灰喜鹊在鸣叫,声音有点嘶哑,可能昨夜受了凉,但掩盖不了它欢快的情绪,我也一样,当夜晚洗净城市喧嚣后的凌晨,我的内心充满欢喜.
对了,我又想起道德经里的句子了,老子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当不再争得失之多少,当能成就别人的快乐时,那么,还有谁来和我相争我心中的那些欢喜?我见事物就欢喜,也显得再平常不过了.
陆老称我为老朋友时的自豪神情让我惭愧,但我很乐意接受,只要他喜欢,我更乐意做他一辈子的朋友,在陆老浅浅的笑容里,我只看到得到,失去这词慢慢退化,在他面前我感知到我的种种不足不是最重要的,那些卑鄙丑陋也只是浮云,感谢陆老,他没说什么堂皇的话,却让我慢慢懂得,从前我企图给爱一个新的解释,现在看来也是多余,世界上没那么完美的东西,有的是趋近完美过程中的顿悟,重要的是,所有的一切,将在满心的欢喜里,变的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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