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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上月像是挂上去的,我跟弟弟一抬头便能看到像根香蕉一样的月牙儿正好挂在树上。我们趁着月色快乐的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影子在月光的余辉下上蹿下跳,踩着晃荡的影子我们咯咯的大笑!
母亲在厨房洗锅,只听锅碗瓢盆欢快的碰撞声声声入耳,想必母亲的心情一定挺好。我跟弟弟忘乎所以,决然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大发雷霆。一般有月亮的天气里,母亲的心情都会不错的,也许今夜例外。
父亲还没有回来,每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冷冷清清。月从云朵穿过,洒下一片银光,家里越发显得冰冷冰冷的。
我们被母亲莫名骂完以后,只好摸着黑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也许这样妖魔鬼怪就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厚厚的被子下面我们汗流浃背,我偷偷地扯开被子一个角,像条鱼一样把头伸出被子大口出着气。此时皎洁的月牙儿又一次透过了窗棂照进了黑暗,我跟弟弟坐了起来,一起面向月牙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听到父亲跟母亲谈话的声音。父亲回来了!?我们赶紧钻进被窝,佯装睡着的样子。
只听隔壁屋,父亲跟母亲又吵架了,声音很响,好像又动了手,说实在听到母亲的哭诉声,我真想起来拿把刀杀了父亲。
我们跟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每次父亲都说是母亲养的我们。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我们跟他是扯不上关系的。爸爸大概并不喜欢我们,他对我们的情分也许仅仅就法律上那点责任吧!
他不爱我们,当然我们也不必爱他。至于他回家不回家跟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反而他不在家时的光景最令我们感觉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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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母亲对我们说:“你爸爸不再回来了,他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很开心的,可是现实我们都不开心。
原来父亲在我们心中的地位竟也是那么重要。以前他回不回家,我们不介意,因为名义上他还是我们的父亲,那份父爱总还在某个地方藏着,我们想要多一点就取多一点,不要也是可以的,至少在孩子群里父亲还是给了我们莫大的虚荣的。可是当父亲不再仅仅只是我们两姊妹的父亲时,我们心中的妒忌,失望和自怜交织起来构成的悲伤和仇恨我想足以摧毁一座大山吧!
看着母亲的眼神,我们的心碎了,如果我们够强大,我们一定会消灭掉一切让妈妈不开心的人,可是我们小的连把斧头也拿不起。
当妈妈流着泪收拾好东西,对我们说:“走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竟又没半点不欢喜,孩子的世界里,远方总是值得期待的。
我牵着弟弟,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院门,走过鹄立佇观的人群。大家伸手摸我们的头,给我们塞东西,几个煮熟的鸡蛋,几把炸好的麻花,一些自家地里长熟的瓜果儿,塞的我跟弟弟挂的小包儿鼓鼓琅琅的。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向大家道谢。她们中有的摸着泪,有的踮着脚丫看。给我们说:“常回来看看啊!”我们重重的点着头。
看着邻居们的不舍和泪水,我们的内心也是留恋的。母亲带着我们三步两回头,走的慢慢吞吞。我看到母亲的泪浸红了她的眼,我跟弟弟相互对视,胖嘟嘟的脸上都各自粘满了零嘴的残渣,我们裂开嘴巴,傻傻得笑。
在外婆家的第一夜,我跟母亲坐在窗前,默默地一起看了一次月牙儿。母亲叮嘱说:“我们是寄住,你们千万要乖一些,不要跟表姐表哥们打架。”我们懂事的点头。
舅妈做的饭很好吃,常常我们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所有人都不说话,我总能看到母亲低着头流泪的样子。
在外婆家我们只待了半年,后来我们就搬到了市里,上了学,母亲也上了班。
每天下学,我跟弟弟先去晚托班等母亲下班接我们。回家的路上我们常常一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中那轮弯月,它不离不弃的跟着我们翻过房顶,跳过大树送我们回家,我们心中充满了温暖之情。没有父亲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可是母亲却越来越消瘦。
她三十来岁,还带两个孩子,这辈子要想再成个家真难。每个有月亮的晚上母亲总会一个人坐在楼顶喝酒,有时候是白的,有时候又是红的,夏天就喝啤酒。我总会默默坐在她的身边担心的看着她。弟弟总会在一个可以清晰看到我们的角落看着我们。
母亲脾气越来越大,常常莫名其妙对着我们发火,又莫名其妙的坐在一边哭泣,我跟弟弟只能站在边上看着。
父亲会在特定时间给我们打钱,可从来没来看过我们,弟弟本来是判给父亲的,只因弟弟当时还很小又不舍的跟我们分开,这就一直跟着我们住了,每当母亲哭的时候他就默默的走开,蹲在墙角发呆。
没有父亲的日子,我们开始思念往昔那些日子。那时候每到一个节日,母亲总要花很多心思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一直等着父亲晚上回家,我们趁着微弱烛光,一起吃饭。这不过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只从父亲离开后,这样的生活便不再有了,我们的妈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心境!烛光晚餐成了我们童年最温暖的回忆。每到节日,我们总习惯性的点上一根蜡烛,看一看我们记忆中月的模样!
我跟弟弟一心只想盼着快些长大,好来分担妈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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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看到母亲的样子,我就不自觉的想起我的未来来。我想如果我学习不好,将来考不上好大学,就会像母亲,永远只能卑微的靠着给人洗碗端盘子生活,以后找个男人也只能像她一样被呼之喝来,挥指则去。
我不希望这个预言成真,所以我在学习上一直都比弟弟刻苦,结果却恰恰相反,弟弟成绩总领先于我。
我上初二时,弟弟上初一。他的班主任正好是以前父亲村上的,我们都叫他文翰哥。他刚刚大学毕业,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总觉得我弟比我聪明,来家访时,也直言让我母亲多关心一下我弟弟。
我也承认我弟弟是比我聪明,可是让我成全弟弟,放弃我的前途,我觉得我又做不到。
文翰哥成了我的死敌,以前对他的那点爱慕早没落成了怨恨。
初三毕业时,我的成绩刚刚达到一中的分数线。当天我拿着通知书,有些窃喜,谢天谢地,总算是考上了。我兴高采烈跑回家,认认真真把房间好好整理了一番,做了饭,用我平时省下来的钱,买了一扎啤酒,期待母亲能快点下班。
我从大白天等到月亮升起,母亲跟弟都没有回来。月光从窗户射进来,银色的白光投影在地上,竟没有往日的昏暗。
母亲说了,只要我能考上,她就供我。现在我总算是考上了,她是没话说的,我窃喜。
母亲跟弟弟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母亲说,带弟弟去买了件衣服。
我弟弟确实需要一件衣服,他已经有一整年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了。我虽明白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但是内心依然还是有一丝丝妒忌和羡慕之情。
弟弟从小性格就内向,眼前的事对于他来说仿佛都不甚重要。小时候,他的任何东西我都能抢过来自己玩,而他却从来不会说“不”。
我个子长的快,上小学五年级时身高就达到一米六,已经超过了母亲,所以母亲每年总能省点钱给我换一身衣服。她说,女孩子大了不能穿的太寒酸,不然人家笑话。
反观弟弟发育到比较慢,上初二还是一个小学生样,不但个子不长,也不长肉。以我母亲的观念,小孩子穿啥都行,只要不漏肉,我弟也不要求,所以常常几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
文翰哥也给我母亲提过这个事,要母亲多关心一下弟弟的内心,稍稍给弟弟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唉!说实在,母亲也很难,每个月父亲的抚养费跟她的工资加起来最多也就四五千,除了每月的生活费,各种开销下来也就所剩无几,家里的情况我也是清楚的。所以花钱我从来都很节俭,我也体谅我母亲不容易,放学回家我尽量包揽一切家务,让母亲稍微轻松些,但让我放弃我的未来,我是无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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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找了文翰哥,让他给我做参谋,看这个高中是否该去上,穷人不打没把握的仗。
文翰哥当然认为我没必要去上高中。他说:“像我这种情况上了也白上,就算考上大学,你妈也没能力供你们两个孩子?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学个技术。”
面对文翰哥的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我哭了。母亲以前也说过,在万不得已时,她也只能顾一个。弟弟现在成绩比我好,要让步的肯定也只能是我。穷人家,放弃前途的总该是女子,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我清楚母亲的压力,她一个人要供两个孩子,确实不易。但我总认为事情到了那一步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我坚持想上。为了我的未来,我去找了父亲,这是十来年第一次去他的那个家。
父亲是最早出来打工的那批人,现在听说再搞预算,还挺挣钱的,可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给我们增加过抚养费,也从来没来看过我们一次,他现在又有了两个孩子,所以我认为他想顾及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父亲以前是一名乡村老师,跟妈的结合完全是爷爷以死相逼的结果,我跟弟弟的出生也是当年爷爷逼迫的产物,所以当父亲踏上外出打工这条路时,也注定他们的这段婚姻已走到了末路。
有时候我认为,父母的感情是能够直接影响到他们对子女的感情的。一般如果能跟别人有子女,那么先前跟前夫或前妻生的孩子就成了他们的鸡肋,容易被忽略。尤其是男性,他们没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以跟孩子的感情完全只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情感,没有纽带,所以更容易舍弃这份情感。
不过我想不管父亲是否爱过我们,我觉得这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否用我的自尊换取我的梦想,这才是重点。
我回外婆家时,听别人说起过父亲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凭着这点消息,偷偷去找了父亲,说实在我怕我母亲知道后会很伤心,所以并没有提前跟她商量。
寻父之路很顺利,我刚走到他们楼下就遇到了父亲。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或许是他从没干过重活的缘故!
第一眼爸爸并没有认出我,但我认出了他,我喊他,他楞了一下,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就在那一刻间我哭了。这哭包含了太多层意思,总之委屈占了多半。
我向他表明我的来意。他同意我去上高中,不过前提是三年以后如果我考不上二本以上的大学,就不能再上。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回到家,我才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告诉给我母亲,我说我爸供我去上学。我母亲没有明显表情,只是站了起来,向窗台走去。
月幽幽的泻进一点光,照在妈的脸上,妈好像哭了。
我看到了桌上的医疗本,我问妈,是不是身体不好。她说,最近太累,身上一直不干,应该是到了绝经的时候了!
人生真短,一晃我妈又到绝经的时候。看着妈的瘦弱,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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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第二学期夜里,我收到了文翰哥的短信,他让我们赶紧来趟医院,说我母亲快不行了。
看到这样的消息,我感到五雷轰顶,天旋地转。
两个月前,母亲还说她们饭店在外地开了家分店,生意很好,要调她们到外面去帮忙,工资要比以往高,让我跟弟弟不要每月都回家,她要回来,就给我们电话,我们误以为真。
我母亲干了一辈子的端盘子的工作,勤勤恳恳,苦了一辈子,只为了我跟弟弟能在一个像样的家庭快乐成长,到头来直到她临死的时候,我们竟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
当我跟弟弟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走了,她一米五九的个子,到死却更加瘦小。我说我想看看妈,文翰哥说:“别看了!去吧!给殡仪馆打电话!”
弟弟哆哆嗦嗦,看着我。
我说:“我去吧!叫我弟留在这里。”
弟弟站在那里,咬着嘴唇,手明显在颤抖。从小到大他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腼腆,胆小,自闭,面对这样的事,他一定吓坏了,哪还有打电话的心情。
其实从他身上我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我似乎更会伪装抑或意志更加坚定,我愿意用我的勇气同自己身上的腼腆,胆小,自闭去抗争,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刚强的人。
我走过阴深深的长廊,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我的眼泪掉下来了,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向前走着,其实我也没有方向。
路过护士台,我问护士,“你们有殡仪馆的电话吗?”
她们看着我,说:“有!要我们给你打吗?”我摇了摇头,我说:“我自己打!”
护士将电话抄给了我。我拿着电话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去,我的手颤的厉害。
我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想打这个电话,我只想把母亲悄悄地带走,藏在冰山上,想她的时候,就可以去看她,可是怎么扛出她来,谁又同意我把她给冰冻起来?几次三番后,我还是打了电话,他们那边说很快过来拉人。我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母亲的音容笑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我的脑海,我的眼泪也随着思念,一次又一次的夺眶而出。
我舅舅来了!文翰哥看到我舅舅,情绪很激动。他问,“你是不是她的亲哥哥?”他指着我母亲,“是你亲妹吗?”
我舅舅老实巴交,过了半天,似乎才想起他要说的话,他对我说:“亮,我在外面打工,也不知道你妈有病,我这接到消息就赶来了!”
舅舅从不当家,当家做主的都是舅母。这几年家里两个孩子,先后都上了高中,这个家也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我自己的亲爸爸都不管我们,何况家境不富裕的舅舅。
把母亲的事料理完,我便没再去上学,我决定外出打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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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回到了父亲身边,不过弟弟说了,监护权在他们那边,但是他习惯住在我们的家里。
工作的第一个月,我给弟弟买了手机,顺便也给办了张卡。弟弟高三了,学习任务越来越重,我算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获得慰藉的亲人,打小我们就相依为命,现在我们更要相互取暖。
我常常给弟弟电话,可每一次电话这头的我在一个劲得说,电话那头竟是死一样的沉静。也许是弟弟性格使然,他不喜欢聊天,所以慢慢我们之间竟升起了一个无形的沟通屏障。
独自在外举目无亲,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就会感到很孤单,无助,很想跟亲人聊聊天,可是我的弟弟却始终不愿与我保持亲密的关系。
每到深夜,我只能独自仰望星空。还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在浩瀚无垠的天际每一个星都是一个灵魂,我想也许我的母亲也在那里。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那颗彷徨的心就会感到无比安全。面对月牙儿,我竟像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一些痛苦也随之消失了!
我对亲人的思想,故乡的牵挂,只能凭借网络聊以慰藉。我在无聊的时候就会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看朋友圈。
有一次,我在文翰哥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父亲。原来是父亲48岁生日,他这次是荣归故里,在老家过,左邻右舍其乐融融欢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场面很温馨,很热闹。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除了妒忌,就是无限的忧伤。我想我母亲,想我们小时候,想弟弟,每当想起这些成年往事,就忍不住的落泪。我给文翰哥发了信息,我说:“是我爸生日?”
那边很快回了我的信息,说:“是的!”沉默一阵以后,文翰哥又发了一条,“亲人没必要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打开通讯录,看到父亲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打过去。我尝试了几次,依然没有足够的勇气。
晚上,我站在窗前,看着穿梭在云朵间的月牙儿,我想起了弟弟。小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光着膀子坐在窗前,一起看月亮爬上树梢,一起微笑,一起取暖,然后又一起钻进被窝,一起害怕,一起开心,相互陪伴,这不也是一种幸福吗?父亲有自己的家人,我跟弟弟也是一家人。
我拿起电话,准备给弟弟打个电话,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显示是父亲的号码。
我非常震惊,父亲怎么可能会给我打?不过我的那只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按了接听键。
我听到了的声音,他说:“亮,你小时候在家栽的樱桃树结果了!你知道树有多粗了吗?碗口那么大了,你奶奶还把它用篱笆给拦了起来。你跟你奶奶说话吗?”
听着爸爸的声音,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奶奶!奶奶!奶奶早已成了我记忆中一道模糊的影像了,她还记得我吗?
我的记忆里奶奶似乎很年轻,她带着四叔,常常到河边洗衣服,四叔把衣服围在一个小滩里,脱了鞋进去踩,奶奶却决然不让我们去。也许这件事,奶奶在我的记忆里便成了恶奶奶。如今她还能记得我?我听到电话那头奶奶苍老的声音,竟没有半点陌生感。我叫,“奶奶!”
那头的奶奶哭了,她问:“亮,什么时候回来看奶奶啦!”
我说:“快得!”
挂掉电话我的心里竟无比平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和幸福。我想我心中的伤正在慢慢愈合,因此再大的风浪,我也敢义无反顾的选择迎头赶上,我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否是来自亲情的滋养,但是我确定我的心在跳舞。
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说他有个工程在我所待的城市,问我要了地址。
过了好久,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到我们厂门口了。我赶紧放下电话,去向领班请了假,匆匆跑到厂门口,老远我便看到了父亲熟悉的身影。
我激动的看着父亲,叫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不是来这出差吗?顺道来看看你!”相比我,父亲到显得很轻松。
看着父亲舟车劳顿显出来的疲惫,我竟有点心疼。我带着父亲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父亲看到我住的光景,竟忍不住的说:“太差了,床底下既然还能看到冒出来的新草,这屋里太潮了。亮,回去吧!去读个幼师啥的,比你在工厂上班好!”
看着父亲略带皱纹的脸,我心里明白,父亲还有两个孩子,现在他的压力也很大,哪有那个能力供我。我说:“我不喜欢孩子!”
父亲久久没有啃声。在人生的前十几二十年里,这是我们父女在一起待的最长的一次。送走了父亲,我的人生路上仿佛一下子开满了鲜花,我心花怒放,喜气洋洋。
如果心诚,石头都能开花,但是我要说的是,只要开心,到处都可以开花。最看不上我的领班,看到我在工作上的转变以及认真负责的态度,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段时间后,才问我:“是不是恋爱啦?”
我羞红了脸说:“没!”。
他说:“最近表现不错,再接再厉!绩效奖都给你加上去了啊!”
面对领班的夸奖,我的心美滋滋的。
在六月,弟弟马上就要高考,我决定要回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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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突然变得很快乐,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走出火车站,我看到了弟弟,他现在个头高了不少,已经超过我一个头了,只是有点瘦,瘦的叫人心疼!
路上弟弟基本没有说话,我问他答,或点头,或摇头。面对弟弟这种境况,我有点担心,我总感到他心里面藏着事,可是他不说,我也问不到。
回家,家里很乱,到处都是衣服,矿泉水瓶,没扔的来一桶的盒子,他的床边鞋摆的乱七八糟!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弟弟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家务,很多时候都是母亲跟我顺手就把这些事给做了。现在他不会料理家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在进门那一刻我还是挺气愤的。毕竟我今天回来,不管平常怎么邋里邋遢,今天屋里应该还是要打扫一下不是,不过当时我没有爆发我的愤怒,我想他该高考了,还是让他开心的去迎接高考吧!
我把家里打扫了一下,给文翰哥打了电话,让他晚上过来吃饭。
晚上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问文翰哥关于我弟弟的事,我想让他跟弟弟多多谈谈心。文翰哥一脸无奈的表情,对我说:“你弟弟的情况,我是最早知道的,说实在跟他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不过收获甚微,有时候人需要自我疗伤!”
看到文翰哥,我就想到他小时候,他妈死的早,在家就只有爸爸,所以经常跑来我家吃饭,然后我跟弟弟屁颠屁颠跟着他。
他家满墙都是她妈的照片,我想他每当看到墙壁上的照片心里一定很享受,尽管他早早没了妈,但父母的爱情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我喜欢他家,是因为他家总是很干净,温暖,在他家我觉得哪怕是个破凳都发着温暖的光泽。
我问:“文翰哥,你啥时候结婚啊?”
“等挣到彩礼钱就结!”这是一句玩笑话,却让我听着很伤感。
上次在文翰哥的朋友圈看到他的父亲,我记忆中他爸的样子一直都很帅,现在看着人又瘦,又黑,背也驼了,门牙也掉了,现如今应该有五十多了吧?扳指算算文翰哥也三十一了,还没结婚,他爸一定急的睡不着觉!
我开玩笑对文翰哥说:“哥,我做你媳妇吧!不收彩礼!”我说完哈哈笑,文翰哥看到我笑,也乐了。
这几年文翰哥对我们家的帮助很大,说实在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有时候我也怕他结婚了,再也不跟我们来往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嫁给他,就不用担心这些事了。
他说:“我大你十来岁,又跟你家一墙之隔,从小一起玩大,这种感情可一下子转变不过来!”
我呵呵的笑了,他摸摸我的头,站起来向我告别。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又哭了。也许我的内心是有点喜欢文翰哥的,我把他当成了我的天,我的地。不过奈何这天地带来的踏实感却因他的一句话被打回了原型。尽管我没有从文翰哥嘴里听到我想听得话,但我的心却慢慢接受了这一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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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又一次踏上外出打工之路时,我的心是温暖的。文翰哥不计报酬的帮助让我内心充满了爱。冰很坚硬,但热烈的火可以暖化它不是?我想我对弟弟的态度应该再多一点耐心和关心,我想他一定会快乐的。
当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时,我弟弟出事了。这个电话是父亲打来的,他说弟弟跳楼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我完全傻了。弟弟昨天还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一切都好,今天竟出了这种事。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变的僵硬,我不清楚我是怎么出的车间,总之有个几十分钟的时间我竟是没有记忆的。
我下了火车,走出站台我看到文翰哥跟一个女孩来接我,他说:“没事!现在医学发达,一定可以救活!“
我问:“是从几层跳得!”
“顶层!不过挂在树上了,问题不是很大!”
我跟着文翰,来到医院,我那瘦弱的弟弟全身都插着管子,我爸站在一边。
他看到我,叫了声:“姐!”
我全身酥软,嘴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弟弟看着我,似乎笑了,我看到他嘴角的纱布动了,他喉咙处也动了动,他说:“姐,对不起,我要走了,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了,以后你要好好的!”
弟弟的眼睛很有光,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光芒。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终于吐出一句话,我当初最大的希望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我愿意替我弟弟去死,是真的,发自肺腑的话。如果阎王爷就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拿着我的命换回我的弟弟。可这都是我的臆想,我怎么去换回他的命。
弟弟动了动手,他是想给我擦眼泪的,可是他的胳膊断了,他抬不起,只能动一动,他说:“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而我们生下来都是多余的,谁会真的爱我们,疼我们,除了被嫌弃,还是嫌弃。我们祈求上天给我们一点希望,可是摆在眼前的却是荆棘丛林,姐,我的姐,如果有来生我会继续当你的弟弟,只祈求你把我撒向山林吧!不要把我交给他,是他害了我们一身啊!”弟弟用眼睛指着爸爸,爸爸在墙角哭的像个孩子。
弟弟走了,我最亲的人走了,我的心也死了,看着爸爸我就会想起妈,想起弟弟,每晚睡觉时我的梦里全是小时候我们一起看月爬上树梢的情景。妈妈在树下笑,我们在月光下奔跑,我看到弟弟的脸上分明充满了微笑。
弟弟走后,爷爷奶奶千里迢迢跑来医院看了弟弟一眼,回去两人双双都生了病,他们为当初的决定感到悔恨,为自己儿子所受的打击难过,为失去的孙子感到悲哀,不久便双双离世。
时隔很久我都在这样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我想我的父亲也被这样的悔恨缠绕着无法解脱,父亲明显老了许多,他的头发似乎是一夜间就白了!
他让我去学门技术,不要老去那么远了。我想了想也决定留下来,第一次听从父亲的安排去念了幼师专业,我想用我的心去温暖更多的孩子。
当我踏上求学之路时,正赶上文翰哥结婚,新娘正是那次同文翰一起来接我的女子,看着他们那么般配,我心里特别的开心。文翰哥终于成家了,他爸爸也了了给娃成家立业的责任。酒席期间,我看到叔叔喜的嘴都合不拢。
听说文翰结婚没多久后,夫妻二人就集资在市里买了一套不大的爱巢,来年就生了孩子。
过年回家祭祖,我看到文翰的爸爸坐在门前的桃树下逗孩子,人明显又年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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