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题目,要说的话实在太多,真不知从何时说起。
我与书的故事实在太多。最难忘的是1979年,当时的我是恢复高考后首次通过中考进入高中的学生。自小就喜欢看小说的我,被枯燥的课本弄得焦头烂额,这时特别想找点课外书来让自己放松一下。可那时百废待兴,小镇上根本没有专门的书店,只是在百货商店的一侧摆一个柜台,里面平铺着几本书,大多是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再说即使有书,依当时我的条件,也是万万买不起的。
忽然有一天,一个消息在同学中悄然流传。有一本叫《第二次握手》的书那是相当的好看,只可惜商店里仅有可怜的三本。我满眼的憧憬,一脸的无奈,这么好看的书,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
不几天,又一个消息传来,我们的英语老师买到了一本,据说学校老师都排队等着看。我和同学私下议论,要是我们也能借来看看,那该多好。不过这话也就说说而已,谁也没有当真。
有人当真了。这不,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我们女生中传开了,有一个女生找英语老师借《第二次握手》,老师居然答应了,很慷慨地给她一星期的看书时间。我得到这个消息时,前面已经有20个人站好队了,无论我再怎么急切,都必须等。我只能祈求上天,让前面的那些人看书的速度快点、再快点。
书是星期一被那位勇敢的女生拿到的,必须在下星期一还给老师。我们当时在校住读,晚上一到点,电灯熄灭。可是这点困难怎么可能难住我们这群智慧人呢?蜡烛、手电筒轮番上阵,寝室里彻夜有人看书,看过书的津津乐道,正在看的是手不释卷,等着看的是望眼欲穿,不爱看的是满脸不屑……眼看就到星期五了,书还在别人手上,我心里那个急呀,恨不能将书抢过来。终于在星期五上晚自习前,书到了我手中,那一刻,我觉得世界不存在,只有手中的书是最真实的。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晚自习上的是化学。老师在上面声嘶力竭地讲,我在下面如饥似渴地看,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与书中人物同喜怒,哪里还听得见老师在指名正等着我的回答。可想而知,老师雷霆震怒,我无言以对。即使这样,我也觉得漫长的晚自习今天似乎格外地短暂,我的书没有看完,怎么办?明天一早就要传给下一个爱书之人看。正在这时,我那视课本为全世界最可爱物品的同桌悄声邀请我去她家,我大喜,根本就没有去分析她邀请的动机。马上叮嘱室友如何应付老师查寝,然后我随同桌去了她家。原来同桌也想看这本书,但又没有排队,看到我拿着书,知道机会来了。她的邀请,既方便了我,又成全了她自己,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在明亮的电灯下,不一会我就在书中徜徉,与书中的人物同喜同悲。半夜一点,我看完了书,但意犹未尽,于是又打开书,这次是有选择地看。也许是年轻,也许是注意力过于专注,反正看过后,书中绝大部分的章节几乎能背诵下来。到了三点钟左右,我叫醒同桌,换她来看,我去睡。这一夜,灯光彻夜未熄,可每个人都是生机勃勃。
至今还记得那本书当时的定价是七角八分,即使后来我在武汉的旧书店里淘到了这本书,仍视若珍宝,珍藏至今。
其实这样在课堂上看书的事在我身上发生过不止一次,最令我怀念的是1978年的中考前夕。当时我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把全班同学分成两部分,我并不知道这就叫复式班,老师很吃苦,我们的教材是很浅显的那种,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有关几何的书。每天总是先跟我们这一拨讲解《几何》,然后出题让我们做,接着就去引导另一拨复习旧知识。几乎隔两天就要测试我们对几何知识的掌握情况,我很烦,每天不是背定理公式就是证明题目。同学们都知道我爱看课外书,但那时的课外书是很有限的,费尽心思也只借来了一本定价九分钱的连环画,我一样如获至宝,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看得津津有味。有一个同学出于好心,特意去窗口贴着玻璃看老师房间的灯是否大亮着,殊不知此时老师就在窗户外面,早就将我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老师发现同学去窗口张望,特意避开,因而同学没发现老师,转身兴冲冲地对我说老师还在批改作业,大胆地看,不要紧的,只是记得看完了就叫她,她要看。我一听,喜不自胜。没多久,悄无声息地从桌边伸过来一只手,抓着书的另一边,我想都没想,把书使劲一拉,口里还嚷嚷:“慌什么慌呀,我还没看完呀,等一下,马上就好!”可是那只手如影随形,摆脱了又跟上来了,这是我才发觉不对劲了,这只手不是我们小孩子的手,我恍然地抬头,只见老师正定定地望着我,一言不发。我本能地把书合拢,放进抽屉里,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任凭老师在那里低声软硬兼施,要我把书给他,我就是吃了豹子胆,既不看他也不说话。老师实在没辙,在我耳边悄声说,如果明天的几何测验我的分数过不了九十,就等着他的惩罚。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管他哩,惩罚,不是要到明天吗?明天再说吧。
就这样我满不在乎地参加了第二天的几何考试,老师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把我的试卷给改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告知我,害我胆战心惊地等待。要知道老师的雷霆之怒不是每个人承受得起的,其实我很怕。后来老师告诉我当时的他真的不知道拿我怎么办,我出身不好,哥哥费尽周折勉强上了高中。轮到我终于可以通过考试来决定上高中的人选而不是以前那样靠推荐,如果考不起会让人笑话的。当时的我哪里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呀,只是觉得他管得太多了,不让我看课外书,真比杀了我还难受。
因为家庭的原因,我家的书全被抄家时抄走了,那时看书主要是借,当时就想,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的书。现在的我真的拥有自己的藏书,每每在书橱前流连时,总是思绪飞扬,几乎每本书的来历我都能说清楚,甚至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买的,我如数家珍。连孩子都说,我家最气派的装备就是三个大书橱了,连在一起,成了一面书墙。嗅着书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书是世界上唯一不死的灵魂;品读文字,才真切地感受到“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反复体味,才真正发觉“好书不厌百回读”,因为那是人类最高贵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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