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小岛 || 漫拾光

作者: 然夏泠 | 来源:发表于2020-04-11 20:12 被阅读0次

现在,我要讲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生在还算富有的小乡镇上。

小姑娘没有谈过恋爱,十七八岁的她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就只有帮父母干农活,帮弟弟洗衣做饭。

她的父亲是乡镇上的干部,知道教育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因此,就算是在那个还有些重男轻女、思想迂腐的时代,他也坚决要送小姑娘去上学。

于是,她成了一名小学老师。

等到她才刚刚适应教师的身份,身上那种青涩单纯的气质还未完全褪去,她的父母已经为她说好了一门亲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小伙。小伙子家里可不富裕,早早就辍了学出来跟师傅学做木匠,只想要一门能养家糊口的手艺。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

她极爱这样温暖的天气,居然也起了打扮的兴致,穿了一条素雅的碎花裙子。真是好看,就连她班上那些捣蛋鬼今天也老实了,在回家前还不忘夸道:“李老师今天好漂亮啊!”

等她回到家,却没曾想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正站在她家地里帮忙锄地,见她来了,愣愣地用脖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像是哑巴了,只冲着眼前的人傻笑了好一阵。

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因为突然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她只来得及记住那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两个月后,她牵上了他厚实温暖的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们的婚礼简单平凡,也没有时下流行的蜜月旅行,只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天,他领着她跋涉了好大一段山路,去看他因年迈而不能到处走动的祖父祖母,中间路过一条小溪时,新娘子还摔了一个跟头,只好让他背着走完了所有的路。

时光匆匆,小伙子在风吹日晒中逐渐有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他的脊背也越来越宽厚,皮肤越来越黝黑。

哦,对了,不只是外貌。

以前,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妻子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为他吟诵一首宋词,回溯一段历史,可现在,他只会嫌她爱唠叨,因为他要计算模型的尺寸,要和客户商量方案。

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木匠了,她沮丧地想。

看着镜子里身体已经有些发福,脸上的皱纹也初现端倪的自己,她似乎更难过了。

她好几天都闷闷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而男人正忙着工作,也无暇发现她的那些隐秘的小心思。

她说,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很晒很晒的下午,嘈杂的声音快要将她淹没,令她窒息,她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只能动动嘴唇。

耳边突然传来他略带怒气的声音:“都让开,有什么好看的!”

他大汗淋漓,像是刚参加完一场马拉松,胸腔剧烈地抖动。

拨开人群,他看见他的妻子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上、脚上都是红肿的擦伤,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他一边小心地查看伤口,一边冲旁边的人喊道:“麻烦搭把手!”

他将妻子稳稳地背在背上,飞速向医院跑去,实在忍不住,终于朝身后的人大吼道:“你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走路也会摔成这样!”

“我……”她没再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了,还忍着疼小心不让手上的泥弄脏他的衣服。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跑得太快,四周仿佛只有风声在回应,那凉意竟似与当年他背着她走过那片山林时的如出一辙。隐约有湿润的液体落在他的后背上。

“是下雨了吗?”他来不及多想。

回到家,他将妻子放在沙发上,没再看她,忍着火气,想要去喝口水。

“你嫌弃我了吗?“一个不似平常有力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你嫌弃我开始老了,不漂亮了,脑子没有以前灵活了,会妨碍你工作了吗?”

是啊,以前她是体面优秀的小学老师,而他只是个会锯木头和锄地的傻大个;

而现在,他每天从早看到晚的那些图纸与她而言,就是一道超纲的数学题,她没有这个精力去学着解答了,就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抛弃自己,奔向她永远都到不了的方向。

沉默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吞没了他们俩,连她每天都会换新放在桌上的那捧雏菊也像是不堪重负,垂着头,不复往日的光彩。

真矫情啊,他心想。

但默默地,他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妻子的旁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拥抱住她。

上一次这样拥抱,是什么时候了?

声音却依旧坚定,“你是小孩子吗?……没有,我是直接从工地赶过来的,我……很担心你。”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他和她都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印象中,一定少不了欢笑,和释怀。

现在,她和他成为了我的老妈和老爸。

老妈越到中年,脾气却越发火爆,和新闻里的重庆辣妹子一个样;老爸懒得管她,只是有时会冷冷地对老妈说:“你横,等又摔了碰了我可抱不起130斤的胖子了。”

所有的放肆都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人的宠溺与保护,让它能横冲直撞地越过生活的那些沟沟坎坎。风风火火,只给旁人留下一阵爽朗的大笑。

现在,这个家里可能再也不会有他们年轻浪漫的拥抱,当然也不会再有谁幼稚地质问谁。

一切的甜言蜜语,款款深情,都化作点点星光,点缀在他们每一晚携手看过的风景里。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的开始可能不是因为爱情,但,又有几段以爱开始的感情能在风里雨里屹立不倒,即使中间有过争吵,有过失望,最终还是能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不改初心?

我很幸运,他们也是。

我认为,爱情的尽头,该是细水流长,柴米油盐的平凡时光,和再也不会担心改变的亲情陪伴。

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说愿人生只如初相见,但我看着他们,觉得这些稀松平常的漫漫时光,那些揉碎了看不见,但却甜蜜了时间的在意和牵挂,才是两个人能久经不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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