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婆婆打电话来说老公的二舅身体不适，去检查，说是肝癌晚期，已经全身多处扩散，现在转在我家附近的医院做治疗，让我们得空多去看望帮忙。老公家的亲戚我见的不多，大都是逢年过节回老家时一起碰个面吃个饭。二舅是这些亲戚中我比较熟悉的，我们家装修时他曾过来帮过忙。他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很和善也很能干。二舅家只有一个儿子，比我们略大了几岁，前几年离婚，去年才又再婚，还没有孩子。这些年，二舅怕也为儿子操碎了心，现在儿子的生活刚又迈入正轨，他却倒下了。虽然早就知道生命的无常，生老病死的无可奈何，但放在眼前，我的心里还是感到深深的绝望！

      隔两天又听婆婆和老公打电话，说老公爸爸去医院检查，得了尿毒症，需要住院，但是他爸爸不愿意住院，让老公晚上再给他爸爸打电话。我吓了一跳，赶紧百度尿毒症，什么肾功能衰竭，透析、换肾、存活时间之类的全出来了，我开始害怕起来。我公公才五十出头，难道以后都要在这种痛苦中维持生命？我不敢想，又忍不住不想，怎么会呢？一定是长期生活不规律，饮酒过度，饮食不健康，以后怎么办呢？治病的话是一定要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我们这么快就要面临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生活了？公公这个人还特别固执，不配合医生该怎么办？这个病可不能拖。想着想着，我赶紧给婆婆打电话，可是打了几遍也没接通。我赶紧去催促老公，别等晚上了，现在就打电话，可是他说他爸爸白天在忙，没时间接电话。我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还忙什么，什么比命要紧。可老公却说，他妈妈说话不靠谱，要等晚上打完电话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我彻底无语了，敢情就我一个人着急。老公有事出门了，我怀着不安、担心、忐忑的心情过了一个下午，时间过的很漫长，感觉糟透了。终于等到晚上老公回来了，我催着他打电话，我在旁边听。不是什么尿毒症，是肾结石，已经在医院做过碎石手术了，现在在排石过程，会比较痛苦，但身体没有大的问题。啊！我心中的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没上过多少学的婆婆不知从哪听来的尿毒症这个词，瞎搬乱用，吓死我了。哎～还是儿子了解他妈妈啊！再想想，结石也挺吓人的，肯定时因为平时不爱喝水，果断打开淘宝选个好杯子给寄去，提醒老人多喝水吧！

      去医院看望了二舅几次，人一次比一次消瘦，肝癌导致胆管堵塞引发了严重的黄疸，曾经白净的脸变成了蜡黄色，眼睛也凹陷下去了。正常的饭菜是基本吃不了了，只能喝一些清淡的流食。在医院住了大概两个星期，医生就通知让出院回家，因为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只是给开了些止疼药用来减轻疼痛，减少些痛苦。回家大概过了三四个星期，舅舅就走了。生命就是这么脆弱，油尽灯灭，生命之光再也不再为他而亮。二舅从生病确诊到去世一共只有48天，才60岁，忙活了一辈子，正该是享清福的时候，却突然撒手人寰了。好在没有过度医疗，也没有忍受太多的疼痛，生命的最后一个多月，亲人朋友也都陪伴在左右，只是不知二舅躺在床上垂危之际心中有没有恐惧，有没有遗憾！我忍住不想我自己，等有一天，我也即将告别人世，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悔恨？会不会觉得此生虚度？希望那个时候的我，除了会有对生命的不舍、对亲人的眷恋，更会有一份淡然和超脱，没有遗憾，因为曾恣意、诚挚的活着！人生苦短，希望自己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吧！

      回去参加舅舅的葬礼。第一天回去磕了头，白天穿着孝服和亲友们一起围着村子踩街，晚上有和尚过来念经超度。第二天早上五点去殡仪馆参加火化仪式，殡仪馆人很多，等待火化的人也很多，他们一个个躺在推车上，盖着寿被，排成队，等待经过人间的最后一站。脸基本上都被帽子挡着，看不到的，只是穿着各式各样鞋子的、大小不同的脚在寿被外面立着。不知这一双双脚曾带着他们走过多少或平坦或崎岖的人生路。这脚从刚出生时的小巧可爱，到成年之后的强壮有力，到老时的粗糙萎缩，它们承载着人们一生的奔波劳苦，也见证着人们的幸福和欢乐，无论如何，现在也终于是休息的时候了。想想这躯体就这样躺着进去，化成灰烬躺在一个小盒子里，也挺好。殡仪馆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一股烧鸡皮的味道喷涌出来，味道让人发呕。是啊！没有了灵魂的装点，躯体也就只是一具空壳了，不高级也不低微，只是化成一股烟，四处飘散，回归自然了。殡仪馆院子里的月季花开的特别鲜艳，虽然已是深秋，却不见衰败。

      舅舅的葬礼简单却也庄重，勾起了我的记忆。记得小的时候，村里有人去世，葬礼很多时候却是热闹的存在。除了女人们悲伤动人的哭声，便是乐队的声音，那乐曲，聒噪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明状的悲恸，有些神秘，又有些直击灵魂的力量。晚上，葬礼上通常会有演出，大人小孩都会跑去看，用人山人海形容也不过分，孩子们甚至会搬上一个高脚凳踩在上面以获得更好的视角。我被小伙伴拉去看过一次，我现在还记得那个表演台，台后是用白纸和黑纸搭成的大幕布，幕布前的拱门架子用白纸编成的花边包上，长长细细的流苏挂在高高的架子两边，同样是白纸剪成的，白色的纸灯笼挂满了架子，中间则粘上用黑纸剪贴成的四个大字--“沉重悼念”。台子旁边更是堆满了为亡去的亲人准备的财产：从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到轿子、马、汽车和洋房，甚至还有两位仆人，当然它们都是用纸做的。整个台面白晃晃的，在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更显得惨白、可怖，随着唢呐吹出悲怆的哀曲，女人们开始哭丧。伴随着乐曲的歌唱和哀嚎像一阵狂风扫过全场，围观者全都安静下来了，大家都静静地站着、看着、听着，就连顽皮的孩子都不再吵闹，一个人的逝去在这一瞬间攫住了所有的人的心。

      那个场景给童年的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思考生死之事。人们怀着美好的愿望，希望亲人死后仍能在另一个世界存在，甚至可以享受在世时没有机会享受的生活。想起前几天看的那部日本电影--《镰仓物语》，在镰仓这个地方，人死后死神会友善的过来接走他的灵魂，午夜坐上电车通往黄泉之国—灵魂等待投胎的中转站。如果生前有什么未尽的遗憾或放不下的人，可以向死神申请，以灵魂的身份在世间再停留一段时间，或者可以转化成魔怪在人间继续生活，默默的守护在亲人身边。而电影的男主甚至可以通过灵魂出窍去黄泉之国带回自己已逝的妻子。电影编织的终究是美丽的童话，虽令人向往，但终究是到不了乌托邦。

向死而生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黄泉来世，不如认真的爱身边的人，把最好的献给自己和爱人，而不是在亲人逝去后做出一堆纸做的物件来进行自我安慰和欺骗。与其沉浸在灵魂不死的美梦中，不如撕掉温情的面纱，忘掉所有希冀和幻想，只满怀热情的拥抱这短暂易逝的人生，握住在手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向死而生，直面死亡，才能更好的生活，我们没有退路，这人生在我们面前，只此一次，只此一份！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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