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跟一位九零后聊天儿,本是安慰鼓励她,却牵扯出好多自己的过往记忆,这些记忆就像泉水,不用刻意回顾,汩汩流淌,源源不断,我想这些应该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我首先想到的是高中时代遇见的一位老校友。2001年,恰逢高中母校举行六十周年校庆,很多校友回校庆祝。学校也邀请了几位老校友到校给我们演讲。我记得其中一名老者,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气质儒雅,主持人介绍,他叫王宝君,高龄84岁,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心想,院士可就是中国科学家中的佼佼者啊,太厉害了,这可不是一般人,一定有非凡的天赋。但老爷爷一开口,语气柔和,特别亲切。他笑眯眯地跟我们说,他读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文学,可是到了大学,发现国家最缺的是科学人才,于是就改学了理科,成了一名科学家。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人要把自己的发展跟国家命运结合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仍然语气柔和,亲切。
当时,这位老校友给我的内心带来极大震撼。原来,中国科学院院士也是普通人,也会喜欢文学,原来他们之所以不凡,是因为他们将国家命运放在首位。
我对这位老校友的记忆很模糊,但他的名字,他说的话,却无比清晰,再怎么刻意回想也想不出更多细节,却也无法忘记。
大学里,让我铭记的有三位老师,每一位我接触的时间都不长,甚至没一点单独交流,我只是曾经听过他们的课,但他们让我一生难忘!
第一位,是翟时雨老先生,十年前听他课时,他已经七十多岁,被学校返聘的教授,我选修了他的《方言学》。他是北方人,身材高大挺拔,虽然已是古稀老人,但器宇轩昂,面色红润,着装讲究,风度翩翩。
每次上课,他都站着讲课,全程两个多小时,普通话标准,声音掷地有声。不记得当时听他的课是在什么教室了,只觉得教室好大,讲台好似舞台,翟老站在台上,特别高大。
我记得他说过,他之所以要上这个课,是希望我们每一个选修《方言学》的学生将来去到全国各地,都能做一点方言记录、研究工作,因为有的方言正在急速消亡,而语言就是文化的载体。我还记得,翟老讲课时说,四川方言里的泸州方言保留了许多古音,尤其是入声,如“六”“肉”“绿”“不”等等。我惊讶于北方人的他能把我的家乡话说得那么准,那么地道!
当年,在他的激励下,我确实在认认真真学习方言学,只可惜未能学以致用,终是只知皮毛。未知翟老现在身体如何,愿先生健康长寿!
第二位令我铭记的是李达武老师。当年,她是我们文学院的红人,红在我们每一位学生心中。她开设的选修课,堂堂人满为患,文学院的,其他学院的,选上的,没选上的,校内的校外的,坐不下就站着,站不下就窗户上扒着。当年听她课的时候,她已经五十岁开外,但身材苗条,打扮时髦,妆容适宜,怎么看怎么年轻!
李老师当年以唱诗闻名,那时候《百家讲坛》很火,她也去那儿讲过课唱过诗。我现在讲诗词,偶能给学生唱两首,都是跟李老师学的。当年听她的课,讲的是李清照,用作品解人物,知人物悟作品,听她唱李清照的《声声慢》、《武陵春》,简直有种李清照再世的错觉,每一个字都有人物命运,每一句话都往人心里钻,直听得我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她上课时偶尔会说到自己,她的一些话,我至今不忘。她说:“至今为止,我得到过的最高荣誉是学生给我的,‘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年过半百,未得任何官方荣誉,现在还只是一名副教授,但我仍然很快乐!能站在这儿给你们上课,本身就很快乐!”她脸上时刻洋溢的笑容和自信告诉我,活出自己的本色,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不惧流言,不理世俗,这是一种很深的幸福!
李老师现在应该退休了,但我想现在的她一定年轻依旧,快乐依旧!
第三位令我铭记的老师是李大圣老师。一说到李老师,“个性”两个字就浮在眼前。一头倔犟的短发,一身宽松森系的打扮,关键是还讲着我永远听得云里雾里的《文艺理论》。李老师上课,一边讲一边用粉笔板书,因为听不懂,我扎扎实实地记笔记,记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大学毕业后,我总舍不得扔那个笔记本,就是对这门课的敬畏!对能讲这门课的李老师,我自然也是敬畏的!
李老师的课上,我能听懂的内容不是很多,其中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生命的意义在于丰富。”我不知道这句话她是在什么课堂情境里讲的,但此话一出,我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迷茫的内心顿时一片清澈。
另外一句话,我带的每一届学生我都会讲:“阅读就是寻找生命密码的过程,找到你喜欢的书,就是找寻到了你的生命密码。”当初我听到这句话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本书是必须要读的,得找自己喜欢的书读,才能开启自己的人生。当然,当初的理解只是理论上的,今天再回头看,此话不虚啊!
听说李老师已经离开了西南大学,但我想不论她去哪儿,她的智慧光芒都能照亮学子们前行的道路。
这些人,那些话,就如同一颗从天际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但足够光亮,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能照亮我的前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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