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孤儿院》是一本……怎么说呢……一本纯天然无添加的野生动物保育记录,由于当中穿插着作者的爱情故事、亲情故事、家族故事,更加引人入胜。注意:情感的添加自然而然的融合在大自然里,远离文明社会,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朴实与真诚。因此这本书的原名是饱含丰富信息的:Love, Life, and Elephants - An African Love Story. (爱,生活,与大象 ——一个非洲爱情故事)
中文版封面事实上,人在非洲,爱、生活与大象根本是无法拆分的一个整体。
1.
“定居非洲”——生活
作者达芙妮,先从自己的曾祖父辈,苏格兰乡村移民来到非洲大陆的故事讲起。二十世纪初,英国插手干预肯尼亚等地,为了国际上的博弈也为了工业化所需的资源。一批又一批英国人来到肯尼亚殖民。
“尽管我在肯尼亚的生活经历与祖先各方面都有不同,但当他们第一天清晨在火车上醒来,看到黎明在眼前辉煌宏伟地展开,天空中铺陈着深浅不同的红色、粉色、铁锈色和金黄色,这一切和我现在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P006)
从这短短的一段话里,能读到作者对这片土地的赞美、对祖先曾在同一片天空底下开拓的敬佩、对人类繁衍生息的信心、从工业社会暂时脱离对大自然重新产生的依恋……还有更多深埋在岁月里的情愫。读者也将在这样的语言引领下,去浏览非洲大陆的壮美与神奇。
对于刚移民此地的家庭来说,森林环境不但富饶,也处处充满令人生畏的事物。由于基本不存在购物的条件,一切家用品都是自助,包括利用鸵鸟蛋和苛性碱做肥皂、牛羚油硬化后做蜡烛、草药与蜂蜡做药剂,等等。每一个家庭主妇都是百科全书式的劳作高手。
经营农场的人当然也时时面临各种危险:有一次,曾祖父的马被狮子吃掉了,他也差点被狮子追上。
到了作者父亲的一代,年轻人开始能接受到高等教育,没上大学的也有各种出路:狩猎队、牧业公司、农场、旅馆、运输和贸易公司,等等。
到1934年,作者出生时,这个家族已经在肯尼亚传承三代。
“我永远感激他们的精神和决心,还有他们为了保证家族下一代安全而做出的牺牲。因为他们,我的家庭才能稳稳将根扎入这片土地,感受到归属感带来的心怀激荡。”(P016)
没错,经历过黑暗与惊喜相伴的后殖民时代,有一些历史负担被埋藏在了过去:白人殖民者的到来,对当地的自然资源进行开发,也等于夺取了当地人的生存权益,这将是历史上抹不去的污点。像作者的家族这样,移民三代下来,孩子们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一种归属感已自然而然地形成,当他们说自己是“非洲人”同时是“英国人”的时候,已经毫无违和感。
2.
爱,让人坚强
作者引用了自己母亲的一句话:
“我站在这里,被属于我自己的无价遗产所充实,所馈赠。这个世界没人可以从我身上夺走阳光、大海和轻拂过的温暖南风。” (P036)
原来,大自然用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生活在其中的男人女人们。
作者觉得自己的童年像仙境,少年忙于学习各种技能,十八岁就步入婚姻。
1952年,肯尼亚进入紧急状态。当地人组织的茅茅党带备武器不断袭击政府机构和白人移民的农场。在争取独立的观点不一致时还发生大规模的部落屠杀。被贴上“非洲白人部落”标签的人群既不被视作英国人也不被承认为非洲人。
即使是这样的非常时期,作者还是深深相信,“我生在这里,我想在这里度过一生。我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这片土地也是我的一部分。”
这种热爱,支撑着她,渡过了后面的不少惊涛骇浪。
作者很快当了母亲,也让自己快速适应了这个角色。随着丈夫迁居到国家公园去之后,却遇到了今生真正的爱人:大卫•谢尔德里克。后者比她年长十六岁,刚与其妻子分手,两个孩子也被带着离开了非洲。
就是这一年开始,生活里增添了两头大象孤儿。
作者居住的察沃,就像一个神奇动物聚居地,生活在多样化的生命当中,人的视野开始变得辽阔。从“前辈”大卫那儿,她学习到了更多的野生动物知识,也有了直观的亲历体验。她能感受到大卫念兹在兹的,是野生物种保育,做一个自然公园的守护者,是他给自己定义的角色。
“听着他娓娓道来,我能感受到这正是他的热情所在,那是一种不仅来源于知识,也来源于灵魂深处的东西。” (P082)
这也提醒了读者,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互相试探与磨合的过程中,需要关注与抓取的,是透过生活表象能掌握的灵魂秘密。了解对方的热情所在,了解对方珍视的价值,了解对方的生命走向与向往,非常重要。大概“灵魂伴侣”就是这么炼成的,并不是“亲密关系”一词所能包涵。
这个时期,茅茅党的叛乱也渐渐平息了。而再后来,茅茅党那被判死刑的将军,被视作自由战士,为打破殖民统治而奋斗的代表人物。茅茅党的创建人,后来成为肯尼亚的首任总统。
历史巨轮在缓慢前进。
3.
大象如何爱
大象是一种神奇生物,它们的群体生活、个体与个体的联结,值得人类好好学习。这当然不是要求人类去过大象的生活。
作者的动物孤儿院里,大象处于核心位置。在学习照顾孤儿的各种试验过程中,她也在慢慢读懂大象孤儿的心态与成长。
来自远方的市场对象牙的欲求,当然是很多大象孤儿被迫自己独立学习生存的原因。成年大象被盗猎者杀害取牙,有时顺手也杀掉它们身边的小象。在察沃,除了管理公园,进行基建工程,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是反盗猎战役。这样的工作又辛苦又危险,且又常常孤立无援。
作者在丈夫得到晋升即将离开察沃的时候摊了牌,两人和平分手,并成为终生的朋友。这样的交流方式,使得“无害分手”,包括减轻对孩子的伤害,成了一个可能,并且实现了。
1960年,达芙妮与大卫在察沃结婚,从此一起作为自然与大象的守护人,到生命的尽头。
野生孤儿,要适应人类的近距离存在已经是非常困难,突破了这层障碍之后,却产生了深刻的连接,深入到生命深处。看作者写的各种孤儿:小猫鼬“小歪”和“泡菜”、麝猫“老帆船”、水牛织巢鸟“格利高里•派克”、斑马“胡佩蒂”、犀牛“鲁福斯”、小象“萨姆逊”、林羚“微风”……每个孤儿都有个性,有性情,有怪癖,大自然给它们的嘱咐大概就是“好好做自己。”
当然最浓墨重彩的还是大象孤儿的成长。小象孤儿还弱小无助的时候,需要有一头比较年长的更为聪明的伙伴带领,这大概就是年龄层差异的同伴效应。不仅如此,在最艰难的时期,同伴效应可以救命。例如,在严重的干旱时期,一头名叫埃莉诺的大象孤儿成长起来后自己任命自己做看护员,专门照顾那些哺乳期的大象宝宝。“埃莉诺开始和那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幼象进行交流,拒绝让它的看护对象睡过去。只要它们一想要躺下,它就会把它们拎起来站好,安慰它们还活着。”
试想用人工乳汁配方喂养一头大象的难度。每三小时喂一次奶,无论昼夜。幸运的是,后来多番试验成功了。
大象孤儿院也经历过更严重的危机:作者一家因为工作搬迁去了内罗毕。动物们似乎能感受到他们即将离去。一种神秘的密码交流,在人类与动物之间进行。这是由于长期生活在一起,形成的共同磁场吧。
然后,作者写到了大卫的死。应该是心肌梗塞,夜里去世的。
作者引用了《圣经•约伯记》里的诗句:
“它伏在莲叶之下,卧在芦苇隐秘处和水洼子里。
“莲叶的阴凉遮蔽它。溪旁的柳树环绕它。”
如此静美。但是哀伤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几个月后,作者开始了新的工作。为《野生动物俱乐部》杂志写文章。继续为野生动物保育项目工作。继续用自己的配方喂养大象孤儿。
1987年,大卫•谢尔德里克野生动物信托基金会正式成立。他们的主要行动有:反盗猎行动、自然环境安全防护、提高公众认识、关注动物福祉问题,向需要帮助的动物提供医药帮助,参与营救及抚育大象和犀牛孤儿以及其他物种,最终让它们能回到野外。
作者和大女儿一起为这些事情忙碌着。另一个女儿也长大了,成为设计师,有时也为项目出一份力。
持续的观察大象社群,让她们学习了许多大象社群内部的交流方式。目睹大象的童年、少年、青年、老年,目睹它们如何处理自己的“象生”困境,包括如何响应荒野的呼唤,作者的研究心得越来越丰富。
每头大象都成长起来,在种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它们互相关心,互相支持,共同面对来自荒野、来自人类的挑战。
大象的自然寿命可以有六十年以上,并且它们拥有终生良好的记忆力。
是大象教会了作者,如何把爱延续到无穷。
“但我清醒地知道,我仍然有许多需要学习的知识。动物确实比我们更古老、更复杂,在许多方面也比我们更老练。它们更完美,因为它们依照大自然的意愿留在大自然可怕的平衡之中。它们应该被尊重、被敬畏,也许其中最值得如此对待的就是大象,那是世界上最富有人类情感的哺乳动物。” (P290)
“是大象本身向我示范如何面对逆境——去悼念,去哀伤,这些都不可避免,但是,要翻过新的一页,关注如何生存下去。它们在人类手上遭受了如此深重的灾难,却从未丧失原谅的能力,即使作为大象,它们从不遗忘。”(P295)
Daphne Sheldrick, 写完这本书的时候,她78岁。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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