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铁千元征文|那催人泪下的声音

作者: 嗅梅 | 来源:发表于2018-04-23 19:24 被阅读0次
    寸铁千元征文|那催人泪下的声音

    文/嗅梅        参赛编号:211

    九十年代的农村有一种娱乐叫“看鼓匠”。“鼓匠”班子由四到五人组成。所用乐器有唢呐、笙、镲、鼓。

    小时候我不懂“鼓匠”明明是几种乐器的吹奏和碰击,是用耳朵听的。为什么大人要说是“看鼓匠”呢?

    现在我明白了,听是“鼓匠”的一部分,看也是“鼓匠”的一部分,只有将这两者结合才是“鼓匠”的整体。

    鼓匠吹奏的大多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歌曲,如《大花轿》《九月九的酒》《白发亲娘》《父亲》等。四五个鼓匠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一首曲子被他们吹奏得高潮迭起,听者要么慷慨激昂,要么默自垂泪。

    这些民间的鼓匠人,他们大多戴着顶赵本山那样的土帽子,耳朵后面别着一根或两根烟。吹唢呐,吹笙的仰着脖子,腮帮子一鼓,眼睛微闭,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拍镲、敲鼓的肩膀一高一低,点头如鸡啄米。

    每到高潮,他们吹得带劲,身体跟着大幅度地晃动,表情或沉醉或夸张。那样子引来围观人一阵笑声和喝彩声,这是听和看完美的结合。

    我父亲是极爱看鼓匠。村里谁家办丧事,他定会一路追随鼓匠从安鼓到死者下葬。

    每次看鼓匠回来,父亲兜里总揣着一袋半袋饼干。

    那时我们并不懂,这饼干是父亲觍着脸几次三番要来的。他从兜里一掏,我和妹妹上去就抢,俩人常为谁抢得多吵半天。

    一开始,父亲只是迷恋鼓匠,后来我母亲和他离婚了。父亲精神上受了严重的打击,又无处倾诉,他把这种痛苦借鼓匠发泄了出来。

    他一听鼓匠就哭,哭完灌一顿酒,然后不知躺在哪个地方睡着了,最后由二叔用平板车把他拉回来。

    因为父亲,我们都讨厌,甚至害怕鼓匠。村里谁家办丧事,奶奶早早就安抚,劝阻父亲远离。

    真到安鼓那天,我和妹妹早早锁上大门,藏起钥匙,不让父亲出去。

    父亲不依,先是求我们,跟我们保证不喝酒。见我们不答应,他就翻箱倒柜找钥匙,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我们僵持着,不过每次都是父亲赢。他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劲儿。

    妹妹把钥匙一扔,气得跺脚,咬牙切齿地喊:“我们再也不管你了。”

    “爸爸,你别喝酒,早点回来。”我不死心追出去嘱咐。父亲一溜儿烟已跑远。

    饭熟了,天也黑了,父亲没有回家。奶奶着急了,差我俩去找,我俩不乐意。奶奶找拐棍,要亲自去找父亲。

    我俩互看一眼,赶紧拉住奶奶,连声说:“我们去找吧。”

    我和妹妹手拉手举着手电筒,寻着鼓匠声儿,一路无语。

    父亲总站在离鼓匠最近的地方,那也是离棺材很近的地方,我和妹妹害怕,你推我,我推你,踟蹰着不敢过去。

    妹妹从小就比我胆大,那时候她更像姐姐。她拉着我扒开人群,只见父亲站在鼓匠身边,人家吹唢呐,吹笙,拍镲,敲鼓。他在边上哭。人们看鼓匠演奏,也看父亲哭,俨然他也成了鼓匠的一部分。

    围观者交头接耳议论父亲,笑他比孝子孝孙还哭得痛。我俩上前拽他,他偏不走。

    围观者劝他,快跟俩闺女回去吧。父亲的哭声惹得我和妹妹直掉眼泪。

    “爸爸跟我们回家。”我央求着,“爸爸,我奶奶晕倒了,你快回去看看 。” 妹妹哄骗着。他这才不情愿地跟我们回家。当然这是他没喝酒的情况下。

    如果他喝了酒,我俩就在就近的柴禾堆里,门墩里找他。通常他都躲在那里,要么哭,要么睡。

    找到时,他浑身软得像一坨泥,我俩一人搀他一只胳膊,跌跌撞撞、走走歇歇地往家赶。

    我们恨他,恨鼓匠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在那以后,他再看鼓匠揣回饼干讨好我和妹妹,我们谁都不要。妹妹脾气比我差,每次见了就扔。

    这些往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的父亲早不看鼓匠了。他现在变乖了,像个听话的孩子。

    我直到现在依然很害怕听到鼓匠声(我想我妹妹也是)。只要一听那个声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会从记忆的河流里淌出来,把我的心绞成一团,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

    寸铁首届征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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