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境。短篇国细柳营。
“报------”急促的马蹄声和嘶鸣声,随北风及尘土一道卷入营帐。六百里加急文书,来自邻国热点族首领名昇。稍早一个时辰,友邦人物朝花白女王的飞鸽传信,也是同样讯息 - 南国奇思,蜇伏多时,突然进发,兵锋直指荒冢之地。
正视察兵营的梅珈瑞国王,目如朗星,剑眉微蹙。麾下85万之众,对阵奇思65万,绰绰有余。奇思算上其盟友悬疑/想法/谈写作诸国,号称集结总数超过200万。然而,所谓会盟,自古貌合神离,不足为虑。
关键在于,此举突然,所为何事?
“主公,奇思国一向天性自由,与我国之快意生平相得益彰。无故来犯,着实费解。”女将凉子按剑沉吟道,“末将以为,此事或有蹊跷。”
梅珈瑞正视前方点点头,补充说:“远交近攻,用兵之道。奇思千里奔袭,或有所倚,不可轻忽。”
凉子上将军点二万兵马作为先锋,领命而去。
【二】
短篇与奇思,南北相对,各自精彩。论安居乐业云淡风轻,短篇更胜一筹。奇思立国未久,激情燃烧天马行空,倒也羡煞左右上下。掌门专三千,江湖人称“三千公子”,虽也是满腹韬略,外表纯然一介文弱书生。
听闻北国凉子将军出征前来,划过他脑海第一念便是:“南国情柔,北国情壮,木兰姐姐再世啊!”
奇思后来居上,令周边诸国刮目相看,风传仰赖镇国之宝 - 名叫“末奇”却无人知晓的战神怪兽。奇思每下战书,即署名“三千&萌宠末奇”,往往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城略池(对方主动割让)如入无人之境。
据悉末奇长年放养在某神秘孤岛,岛上奇花异果飞鸟走兽,连同海里鱼虾蟹贝珊瑚水藻, 就是它的一日多餐。它只认得三千公子,此外无人敢近身。久而久之,民众连一探究竟之心也淡了,“末奇”便成了传说。
【三】
但是末奇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世。
它之所以和三千公子亲近,是因为它和他自小相识。哦,那时还有一个她,秋水伊人薇薇公主。
江南古镇。莲叶田田。十六岁的公子,和女扮男装十三岁的公主,常常一道泛舟浅酌,填词赋诗。
末奇出生就随了公主。据说它们的祖先神勇无敌,历朝历代从无败绩。于是偶尔会作为珍稀贡品,由南境献入中土。
小末奇初离故土至亲,一万个抗拒,见人就乱咬乱踢,已然伤了几人。说来也怪,当公主路过,淡淡的花香飘逸,它就有种说不出的快乐,祈求能被公主注意和收养。因此常常透过栅栏,凝望不远处公主和她的牡丹,一枝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牡丹。
不会说话,没有人听到它的心声。但是它开始绝食,不知过了多少日,奄奄一息中终于等到公主的倩影……它昏了过去。吹尽狂沙始到金。跟随公主一些时日,学到这一句,仿佛为它而作,不由窃喜。
【四】
时光流逝。
这一日,如同此前很多日,公主临风吹笛,三千公子林下抚琴。不是《阳关三叠》,而是《梅花三弄》。但末奇知道,昨晚公主已和它道别,说这一次不能带它走了,末奇已经长大,不似从前那么容易喂养,一路上也不免遭人觊觎。
“终有一天,”公主说,“三千公子也许用得到你。他定会好生待你。但末奇你要记得,神兽和人类一样,都是仁者无敌。”
但是公主,我很担心你!也舍不得离开你!末奇拼命点头,表示记住了。橄榄型大眼睛里,默默流下泪水。
公主拍拍末奇的头,又捋了捋它的鬃毛,玉颜贴在它的脸上......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此刻,公主面色如常笛声悠扬;三千公子意气风发琴韵清澈。
这个傻瓜!末奇怒了,沾满尘土一掌拍在公子的华裾。公子不以为然。末奇索性伸爪挑断一根琴弦,一抹朱红顷刻晕染琴身,娇艳胜过牡丹。
“末奇!”公主和公子同声惊呼。受伤的利爪被公主握在手中止血包扎,让末奇百感交集。是的,过尽千帆皆不是,公主啊!痛楚或孤独,唯不忘无限温暖。
【五】
三千公子成了奇思统帅。所谓高处不胜寒,愈是大权在握,愈是知己难求。他对“贤弟”威公子的思念也就与日俱增。
为探明情投意合的威弟为何不辞而别,他不断派人遍地寻访,传回的消息,都是“威公子确已来过”,“威公子早已离去”......
唯有退而求其次,但凡得空,他便常常前往孤岛,与末奇四目相对。光阴荏苒,竟然读懂了末奇心意。什么?威弟是薇薇公主?!难怪纤纤弱质!难怪我对她别有衷肠!且喜且叹,自己好正常好正常有木有。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专三千到底有没有三千后宫佳丽,这不好说;三千宠爱在一身……还用说吗?
然后他发现末奇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说还有两句是“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童话都是骗人的,世间哪有什么地久天长?
我,我,我,这一片深情,该怎样证明给你看?
到简书江湖剖心明志?无情未必真豪杰!你以为寡人不敢?
《假装是一个爱情故事》,《假装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你猜是不是爱情故事》,《差点成为一个爱情故事》......说吧末奇,写多少篇你觉得够?
“末奇,末奇,”问的次数多了,三千公子开始哽咽,“世人总问: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只有你知道,薇薇公主,她就是朕的江山!
【六】
两军阵前对峙。英雄美人惺惺相惜。
无数次,兵戈铁马,凉子将军都是眼神坚毅望定对方,缓缓无声抽出腰际佩剑,凛凛寒光足以震慑对手。
这一次,一切都在静谧中凝固。
对方长途跋涉,不见半点疲态,人马挺拔,目光深切。身旁副将焱公子同样风流倜㑽。若非敌手,这样两个人物,与梅珈瑞国王当是相见恨晚,甚或值得推杯换盏。
三千公子打破僵局,朗声问道:“梅统帅何在?”
换作平常,凉子都是报以睥睨,回敬一句:我短篇仪仗向来如此。
此番她心念一动便改了口:“公子鞍马劳顿,大王特命卑职在此恭候。请公子明日此时,此地再会。”
双方点头致意,分别拔马回转。专三千率众后撤九十里安营。
【七】
次日清晨,当梅珈瑞国王和他的高头大马从地平线上远远驰来,三千公子及随从同时一震:王者风范,名不虚传!
比公子更激动的,是他的坐骑,也就是末奇!是的,传说中无奇不有的末奇,虽则内蕴神力,外表却仅仅是一匹骏马。它的法术,是能载着主人冲锋陷阵毫发无伤。
而它的主人,也喜欢兵不血刃,直接捉住对方将领便回营。仅有的一次“战斗”,是路过某国,不慎走漏风声,一人一骑寡不敌众,被团团包围。犹如一道闪电,三千公子如囊中探物擒了对方首领,余者鸟兽四散。
碍于颜面,对方宣称遭遇神兽袭击。自此末奇声名鹊起。专三千也乐得配合演出,只求江湖平静,人民安康。
梅珈瑞慧眼如炬,专三千那副坐骑,一望而知,殊非池中物。几分艳羡暗藏心底,面上纹丝不露。
“千王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不等三千公子答话,末奇一反常态挣扎不停。专三千心知有异,下意识抚了抚末奇前额,它才安静下来,细听二人对话。
“不敢。倒要请问瑞王,为何拘薇薇公主于贵宫中,辱她清誉?”
“原来如此!”梅珈瑞仰天大笑,“千王曾与公主相知数年,又当何解?”
三千公子欲泣无泪。视而不见的自责,交织着擦肩而过的痛惜,竟一时语塞。
【八】
“千王果然重情。更兼真君子也。”梅珈瑞自问自答,“你不曾看出她是女儿身,因为你认定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本王却知女儿中也有凉子这等英姿飒爽的,自然瞒不过我。”
见专三千和坐骑仍在发愣,梅珈瑞又道:“本王乃是延请公主在后宫教授经史及《女诫》,现已离去。何来侮辱之说?”
以梅珈瑞的信誉,一言九鼎,他信。只是,“现已离去”四字,又让人如坠云里雾里。
大兵压境,只为伊人。而今何去何从?
末奇的视线,却一刻不曾离开梅珈瑞的剑鞘,精致花纹烘托,一朵金色牡丹赫然其上 - 与薇薇公主发髻上的金色牡丹头饰一模一样!当公主与末奇嬉戏,那朵牡丹总在它眼前闪烁晃动,是它关于公主最真最美的记忆之一!
如今,同样的光泽与图案怎么会镌刻在梅珈瑞的剑鞘上!
末奇不知道,公主曾问过梅珈瑞国王:威仪天下意味着什么?
得到肯定答复后,公主说:
“剑之在左,青龙之象。”
大王既然佩剑须臾不离,就请在剑鞘加上一朵雍容牡丹,以示不忘天下苍生。
孤傲如梅珈瑞,欣然接受此意。他了解,薇薇公主平生挚爱即是培植牡丹。一如神农氏和李时珍,她的脚步曾丈量简书四野八荒,唯山清水秀风和日丽处才驻足,以期育出最适合那里气候、土壤和水质的牡丹。
短篇和奇思,都在此列。
【九】
日已中天。两位国王仍在默默对视,若有所思。
末奇的心一阵阵刺痛,记忆如排山倒海般骤然回访,将这些年的孤岛生活荡涤一空。
随小小的公主去过读书国。种植牡丹以外,公主在那里学采茶和制茶。因为她小,漂亮小姐姐们总不介意带这个勤快的“弟弟”作帮手。
末奇总是奔过来跳过去,有时和小牛小羊小猫小狗小鸡小鸭甚至鸡蛋一起玩,有时百无聊赖,就跟着熟人到处走,走不多远又回来,一心牵挂着公主。
直到这日遇见一位聪明英俊的少年。
少年很喜欢读书,开始给末奇讲故事。末奇知道了不少“同类”的前世今生,知道了世界各地的奇闻趣事,还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平行时空......
它让少年骑在背上,从日出到日落。人们互相询问,眨眼的功夫,是否见到一位少年,和一匹马,如阵风吹过,似轻烟飘荡。
随小小的公主到过哲思国。种植牡丹以外,公主在那里缫丝,学织绫罗绸缎丝帛锦绢。
末奇常被人借去犁田。它发现自己力大无比,犁田之余,也推磨,运货,拉车,放羊,看门及守夜……人们常说,有威公子和末奇在,就知道花儿是怎样的香,蜜糖是怎样的甜。
【十】
末奇回不过神,只见两人嘴唇张合,听不到他们在说: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她去过很多地方,武侠、青春、人物、悬疑、艺术文化、大学生活、谈情说爱.....或许还会去到更多。重要的是,短篇和奇思,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栖凤梧桐。”
“虽然不知她下一站去往哪里,终归会回到历史国吧。毕竟那是她来时的路,是所有牡丹花种子的故乡。”
......
末奇什么都没听见,也顾不上听。它想起来了,它要去读书国,找那个当年陪它纵横驰骋的少年,如今已是读书国国王的南柯斯摩!
他读过那么多书,那么喜欢悬疑推理,一定会告诉我,到哪里去找薇薇公主。再不济,他也能教我,如何在平行时空里等待与思念。
它最后望了一眼梅珈瑞国王,又用眼神同三千公子告别: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是末奇第一次战斗,也是末奇最后一次与奇思同在。”,但是再见了!我会想你的!
末奇朝读书国的方向飞跃而去,同时在旷野发出它有生以来的第一声长啸,属于神兽的飞沙走石天崩地裂的长啸!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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