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间开始变短，树枝变得萧条，偶尔有鸟飞过的天空会少点静谧，而一阵之后又恢复原先的落寞。冬天就要来了，动物最先做出反应。
城市的冬天跟非洲草原的不一样，城市原有的喧嚣和繁荣景象并不会因为冬季的到来而因此衰竭，倒像是为她穿上了一件稍显华丽的外套，人们在这个华丽的外表之下彰显人类生理上不可避免的弱点。无论是车轮碾压过积雪时发出的松软的响声，还是动物在这个季节略显慵懒，实质上，在这个季节，城市该有的霓虹和人类饱满的欲望都不会因此减少。而所有枯竭的生命都不是在消亡，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等待重生。
“那我穿这件好不好？”
关书柔展开一条修身的鹅黄色毛衣裙，在灯光下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很温柔。
“你穿着舒适就行，我觉得可以。”
“又是这句，就不能给点建议吗？”
江寒转过头去看着她，她有些委屈的撅着嘴。
对男人来说，帮女人挑衣服不能说不是一件难事。而帮关书柔挑选衣服，江寒倒不觉得难。
发自内心，江寒觉得妻子无论穿什么样的衣物都好看，她身材修长，气质也从来不输。所以即使是“我觉得都还行”这样的话，他也是真的发自内心。
“你看，我若是夸你，你会觉得我油腔滑调，但我确实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比如这条裙子，你系个细边腰带，然后……”他顺势把身后挂着的黑色呢大衣披在了她身上：“再配上这件大衣，就挺完美了。”
他抬手，把关书柔细软的长发从大衣里抽出来，散落开时，带出淡淡的清香。
她头发好像长了很多，现在才发觉到。最近一段时间沉浸在工作里，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忽视到很多。
“你一直都很漂亮，所以，无论穿什么，我都很喜欢。”微微靠前，把鼻子埋进她的脖颈处。
好像，抱住她的手，的确不想放开了。
“好了，再不出门待会就晚了，承修待会等急了可骂人。”
“那就让他骂吧，谁让他还不肯娶老婆。”
“也是呢，他跟周若在一起也有几年了，你作为兄弟的，有时候劝劝他，遇到这么好的姑娘就别老三心二意的了。”
江寒侧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从后身抱住关书柔，慢慢推着她往屋外走去。
“他的玩心太重，你以为，所有男人都是我？”
关书柔扑哧笑出声来，倒也没有反驳。
两人挽着手出了门。
餐厅里，温承修坐在角落，他已经点单许久，不过这俩夫妻让人等确实是常事，他已经习以为常。这冬日的寒意倒是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磁场相呼应着。薄薄的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似是一片深海，没有波澜，只有暗涌。
温承修的视线一直驻留在门口。
鹅黄色的裙摆从黑色大衣中显露出一些来，在她纤细的脚踝上方摆动着，像在舞蹈。关书柔远远的朝着温承修招手，又左右侧让着过往的人。直到，身影由小放大，温承修才收回视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你们俩夫妻，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我等的那么幸苦。”
关书柔没有认真听到温承修的话，注意力都在他身旁那个陌生女子身上。转头看向江寒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江寒两手一摊，一副不清楚的模样。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文小姐，我女朋友。”说着，温承修扶着女子的肩膀往前靠了靠。
一顿饭下来，关书柔期间一直对温承修很冷淡，她确实是为周若觉得不值。无论怎么说，周若也算自己的朋友，从他们俩在一起开始，关书柔都看在眼里。周若在她眼里是个很好的姑娘，不然，怎么会耗费自己的青春和时间去等一个男人。没想到，周若最终还是没等来想要的结果。关书柔想到这，顿时便心情阴郁起来。
“你一顿下来，都没吃什么，怎么，看到我吃不下？”温承修嬉皮笑脸的看着关书柔。他清楚的很关书柔这是为周若打抱不平，但他也不着急为此作何解释。
关书柔点了点头，不做回答。
趁文小姐上洗手间的功夫，关书柔提问：“你和周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都没听她说你们分手了。”
温承修不紧不慢的把剥好的蟹肉蘸好酱料放到关书柔的碗里：“吃吧，吃好了我跟你说。你看，你都没动筷。”
江寒笑而不语。
“你说吧，待会文小姐回来。”
“没事，即使她回来也可以说，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他顿了顿身子，坐直。
“我不想耽误周若，就是这么简单。”他嘴角往上扬，语气轻松，但视线却停留在别处。
关书柔以为接下来会有一段解释，她正打算细细听他讲。而这简单的几句话确着实让她愣了一下。
“你已经耽误了不是吗？她等了你多久你也很清楚。”
温承修的眼神冷了下来，没有了前一秒的嬉皮笑脸。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耽误她更久。快鞭斩乱麻这个道理，我总算用上。”
可想而知，这一顿饭吃的并不开心。
温承修从来都不喜欢在自己做的决定下又耗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即便是多年的感情也是如此。他觉得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说到底，自己这样的选择，也都出于无可奈何。温承修很想劝诫自己能把感情继续维持下去，但他更加担心，这是对周若的不公平。
“我帮你拦个的士回去吧。”
温承修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望着江寒的车驶入车流之后，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今晚不去我那？”女人身子贴了上来。
“不去了。”他的口吻跟他的眼神一样冷淡。
“你，喜欢她？”说完女人笑了几声，声音有些尖锐。接着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哪里藏得住，但是，也的确只有我看的出来。毕竟，我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温承修不耐烦的推开她，他知道自己被一语道破，但是被人看穿的这种感觉又极力排斥着。在人前他一直是个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形象，他无所谓这些评价和印象。但是，唯独这一件真相，他藏着许久，而目的也正是希望不为人知。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关书柔的，或许，比江寒还要先。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江寒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能有什么念头？或者说，有资格生成什么念头？喜欢就是喜欢罢了，无论自己能否消化这个漫长的暗恋过程，对于温承修来说，始终是他自己的事，他厌倦，也绝不允许有第三个人来打破这种宁静。
他一直希望这个事实，会在未来的许多年后，同他一起化成灰。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喜欢你不该问的不会问，不该知道的，会选择不知道。”温承修抚摸着文小姐的下巴。
温承修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回去小心。”拦下一辆的士，把文小姐塞了进去。
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关书柔受到伤害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应该怎么做。
温承修裹紧大衣外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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