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好似东施效颦,以为呻吟叫唤是正常,不叫才是不尊重。眼睛紧紧闭上,宛如一根木头,虽然内心早已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手慢慢向下,滑倒背脊沟处,我开始慌了。心里闪过“这样不行”的声音。白天累出了汗,身上腻腻的,万一搓出泥,那就太尴尬了。我必须保持形象,在他面前,在任何人面前。
我抓住他下滑的手说:不行,我怕。
好的,我不碰你,你睡吧,我抱着你。
挤着太热了,你过去点,否则我睡不着。
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一睁开眼对上他凝视的目光,我立即把头低到空调被里,检查眼角是否有眼屎。
躲着干嘛,你睡觉的样子我全看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那我睡相还好吧?我怕自己睡涎横流,张嘴哈天。这副样子都换作我自己都厌恶不已,更不想在一个喜欢我的人的面前出丑。
不好,磨了一晚上的牙——可是我觉得很可爱。
他这句话令我安心。磨牙不算出丑,样子也不难看,别人只当我缺钙。
你再不走,天就要亮了,明天你还要工作。
你在赶我?
不是,是实情呀。你不回去就睡眠不足,睡眠不足工作效率就不高,效率不高,一天就过得很慢。不是这个理吗?
说不过你,我走了。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床头柜上的王老吉凉茶,他喝了凉茶?在我睡的时候?降火吗?我竟不知道自己魅力大到如此地步。也许是我自恋多想了。
我感觉他有些生气,不过那又如何?我逐渐融入这个城市,工作上跟后厨,前厅,收银的关系都处得不错。他生气,那又如何,我又不是非他不可。我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不是我什么人,彼此不用负责,所以他若真生我气,跟我又有何关系呢?
我喜欢跟人接触,跟人交流,初次见面只需一个笑脸就很可善。生活上没有交集,不用经常接触,只要首因印象好就可以。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餐厅生意空前爆棚。我跑上跑下,前后脚沾不着地,可是我一点都不累。我喜欢热闹,喜欢大家为一个目标努力的那股子劲。我感觉自己像个福星一样,自我来到这里,名字换了又换的餐厅,终于有点生气。参与感与成就感,使我认同这家给过我机会的餐厅。
我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安定,终于可以不像风一样没有居所,没有管制。
章总说,干的好,升职加薪是件很容易的事。李欣,你要加油。
那时的我还只停留在相信言语的一面之词的阶段,我想象自己的明天会因为努力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今日决裂,成为人上人。
我甚至想好了,日后该如何答谢章总,我们俩坐下来,她目光与我平视,聊起以往,我腹中早已组织好一番有关知遇之恩的肺腑之言。
然而,择一个人孝忠,认一个理致死的冰心,在日后熟络到没有新鲜的日子里逐渐冷淡,甚至邪恶叛逆。
店是一家好店,建材和设计透露着这家店的幕后老板是个有钱人。也不看看,厕所的盥洗台用的是大理石。
后来听早先的员工说,这家店一直是亏损经营,全靠黄老板主营的装修公司弥补亏损。
生意不景气,主管换的勤,却是一个不如一个,这家店的衰败像已经有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领导一个政策,外面的生意没搞活,里面的人已经是怨声载道给搞死了。
江经理的到来,我以为是灯是希望,至少开头是这样的。他身形高大且壮硕,有点胖却不肥腻,白色衬衫扎到皮带里,黑色西裤下面是黑色皮鞋。衬衫是随意扎的,腰边的褶皱是歪扭的,说明他也不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能力也许有,但一定不是精英。
我总是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这种一眼即认定的初感觉会唤醒我誓死效忠的忠诚。他年轻,有朝气,我感觉他会让这个濒临死亡的餐厅重新焕发生机,我要追随他,效忠他。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乐呵呵地执行。作为从事服务业的人,当然得有事事想到别人前面的觉悟。
我燃烧,我快乐,我满足——我踏马是个傻逼。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之前的我想的太简单。我总以为这世间是面镜子,或是条山谷,我像照他像,我声类他声。我给他们什么样子,他们反馈我是什么样子,我尊他敬他,希望他也是个能识货的人,才不枉我之前的认定,和死心塌地的拥护。
我真的这么做的,直到他有一天开着玩笑腔指责我,不像之前那样,他初见时生气勃勃。我当时靠在饮水机边的沙发上,青纱帐幔被厨房吹来的风轻轻摆动,摆动了整天也有些累了。
它是无气无息的死物,但我不一样。我是人,有脾气,有思想,有能感受的人。
我回答他,心累。
树无皮不活,人无心必死。因为他识人不惠,用人不当,总让我干些与服务毫无相关的事。这点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明明有刚来兼职的暑假生,偏让我去做些,拿这菜单,干站在一楼电梯出入口,像个木头一样。只有客人来,才能激活我其他功能,突突跑去来电梯,说欢迎光临。
我说,有新人为什么会选择我下去“站街”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长得好看,是我们门店的面子工程。
我踏马无语了
我可以吃苦,但不愿意随意吃苦。我从零开始,做过迎宾,但你这个姓江的,不能总是让我在原阶段进进出出,老子烦腻得很。
六月,到处钢筋水泥的城市成了一座热岛。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餐厅内寂寂无声。
凛冬真到了。
发传单似乎是那些商家最惯用,最无可奈何的法子。夏季,正午12点的太阳直射点最低,也是最烈的时候。江经理派发我在餐厅楼下发传单,抓住人们爱占便宜心理的传单。头顶上是喷火的太阳,穿着短袖连衣裙,像个傻逼一样只能站在他圈好的地方。
一下子又回到原来的起点,我恶心的开始。头发上像是燃烧一股无形的火堆,
脸皮正感觉逐渐变黑,他还时不时的出来巡查。
妈的!我心里咒骂一声。
这一天挣的,还不够我买面膜美白呢。
我不是不是气愤我做的这件事,我气愤的是他蓄意安排。他针对我,用大家都不想的事来折磨我。以刚来的暑假工来说,我也算是老员工了,也是从最初做起。怎么,他们说不想发传单,就让我来,这样的民主是不是就是对我的针对了?你妹的,看我不顺眼,就直说,我李欣还从来不怵穿小鞋!
那时,我还沉不住气,心里有啥全摆在脸上,即使现在,我依旧无法时时做到能控制显露内心的微表情。
站完紫外线最强的那两个小时,我一脸乌云上楼。那个小人撞上我还夸我做的好,明天再接再厉。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我让你发传单,你不开心?
没有
你有,你脸上写着。
第二天的同一个时间,江经理靠着收银台,分了一沓传单给我,并说:得力干将,我们餐厅的生意就看你的了。
切,得什么力干什么将呀,这话咋听着这么刺耳嘲讽呀。可见,我对他我说了,不。
原话是这样的:我能说不吗?这里有新人,为何不让新人去,我也是从基础做过来的。而且我来这工作是享受为人提供服务的互动过程,而不是站着想跟木头一样发人家避之不及的传单。
我当时双手握拳贴在两股之间,心脏砰砰直跳,脸也跟着烧着,脑袋混沌一片,好在言语表述清晰,没有断层。
江经理叫来的张总助理听完,问我:这就是你的想法?
我硬着头皮说,是。
她没说话就走了,让江经理派其他人去。我心里是喜悦的,那个时候,我是为自己争取。
到了晚上下班回去,收到主管的短信。意思是让我明天不用来了。
江科,那个浑蛋,一定是他!我绝对饶不了他,就算我死了也得拉着他一起陪葬。
那家伙,我早就在芙姐那里听说过他的破事。不就是没能力,章总老早就婉言劝退过他,可他装疯卖傻装作听不懂,拿着一万块钱的薪水赖皮混日子。好呀,之前因为你是个经理,就算我知道你的境遇早已狼狈如过街老鼠,我还是没有因早先知道这个大家秘而不宣的消息而轻视过你。给我穿小鞋,我还真不怕,鞋都没有的人还怕你一个穿了鞋子的人?真是笑话他妈给笑话开门,笑话到家了。
回到住的地方,我首先给章总发短信,首先遗憾自己不能再继续和餐厅一起走下去了,并感谢她对我的知遇之恩,也感谢大哥大姐们对我的照顾,这段时间和他们共事是件快乐的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章总问我为何不能继续做下去了。
顺着抛下来的藤蔓,我顺势而为。
我如实告诉章总今日情况和我的想法,我不屑于扮演被害人的角色,章总能有今天,她也不傻。不卑不亢地指出,我不满意江经理的事例原因,并指出他的不足之处。识人不惠,用人不善,这就是管理者的大忌。
他挟私报复,就别怪我拉他垫背。江科,你这是咎由自取,虽然我知道,我的话还不至于达到章总叫他滚蛋的效果,但疑心已经种下去了,加之江科败坏了后厨所有人的好感,章总心里没想法才怪。
辞不辞退没关系,只是时间上的早晚;疑不疑心才跟我有关,我布下的这局先行棋,就是他的催命符。
后来听芙姐说,江科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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