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道老
汪仁自从当上单位的宣%传科长，仿佛自己当上了皇帝。
每天还不到下班时间，就开始从科里划拉人，“小张啊，晚上打扑克吧？”小张笑笑，“汪科，我晚上还要帮我老婆看孩子呢。”汪科不动声色地笑笑，一张胖脸因此挤出两团肉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却透出一屡寒冷的光线，“看来你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吧？工作也是没什么主见吧？还有更重要的事么？”旁边的小刘悄无声息地用手捏了一下小张的肩膀，赶紧说：“是啊，陪汪科才是最重要的事，算我一个。”然后他暗暗地给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会意，赶紧笑嘻嘻地说：“领导教训的是，算我一个。”后面的人唯恐抢不上，争着上前，报上了名。
在食堂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就在办公室凑成一桌，打起扑克来。大家一边打扑克，一边抽着烟，整个办公室乌烟瘴气，引得走廊顶棚上的防火器发生了烟感，报警突然铃声大作，把几个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办公楼一楼的保安听到失火的报警，一群人急急忙忙拿着灭火器跑来。发现却不是失火。一看是他们吸烟引起，其中看起来是头目的，眉毛上挑，想发作却忍住了，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大概在低声的咒骂，气呼呼地没说话，冲身边的一个人点了一下头。那个人赶紧跑过去，把报警关了。小头目扭头向回走，身边的人略微愣了一下，也跟随着撤回去了。
汪科正在兴头上，让小孙把窗户打开，烟气全跑到外面的空间里面去，小张赶紧把门关上，这样烟火气跑不到走廊上，失火装置没有再响。大家直打到夜里十一点，汪科的老婆打电话来，这才算完。
除了打牌，汪科还喜欢下馆子，三天两头，找个喜欢的地方，一群人推杯换盏，不醉不休。一段时间下来，单位周围的馆子全被他领人吃遍了。
这天，汪科来到办公室，故意咳嗽一声，然后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哎，家里卧室的灯棍儿坏了，我工作又这么忙，一直没倒出功夫换，晚上摸着黑上床睡觉的。”小刘刚从外面跑现场采访回来，一听这个，立马毕恭毕敬地走上来，回答：“汪科，我正好又要去矿场采访，顺路给你买一个换上好了。”汪科用那他那胖手摸了下额头，做出为难的样子，“那多不好啊，让你辛苦？”小刘急忙说：“没什么，给汪科效劳，应该的。”从汪科手里接过钥匙，开着自己的车，去灯具店买个灯棍儿，呼哧呼哧爬了四层楼，给汪科换上了灯棍。
又一天，汪科不住地咳嗽，擤鼻涕很大声，小刘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上来，一副关心的表情，估计他亲老子，他也不一定会这样关心，“汪科，你感冒了，赶紧吃感冒药吧。”汪科拧着眉头，做出很难受的样子，说道：“今天不是急着要开个会吗？没来得及买。”小刘立即接话：“现在正好不忙，我帮你去买吧。”也不待回答，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感冒药给买来了，给汪科端上一杯白开水，温度正好不凉不热，双手捧着，送到汪科的面前。汪科满意地点了点，说道：“小刘啊，辛苦你了。”小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汪科，你老客气什么呢？应该的。”
由于小刘会看眼色，会办事。年终时，汪科的评语是：“反应灵敏，能力强，工作积极。”因此，小刘虽然能力一般，却评了个优秀。
汪科又养成一个习惯，觉得女同事给自己头按摩非常舒服。于是，他会冷不丁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头，发出很难受的声音：“哎呀，我有点头痛！”小赵正在旁边，柔声说道：“吃点药吧？”汪科却说：“这点小毛病，不用吃药。揉一揉就好了。”小赵没办法，只好洗洗手，来给部长按摩头部。一看，汪科满头的油水，都要溢出来，恶心死了，差点要吐出来。只好忍着恶心，给他按摩。汪科却微闭着眼，一脸的舒服享受样子。汪科心里乐开了花，当个官就是好呀，有这么多的优惠条件，不花钱，就可以享受免费按摩。从此，他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时不时的，他就头痛一下，所有的女同事都给他按摩遍了。
除此而外，该是汪科带头的他也绝不会带头。比方一次周末，厂里要求组织的人参加义务劳动。汪科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这种事，别的部门，一般都是科长带头参加。汪科却嫌累，于是口口声声自己有事走不开，派科里另一个组织成员去。另一个心里说：“你自己做领导的不带头，让我去？”又不好直接拒绝，那样会告罪汪科，就不划算了。他笑嘻嘻地：“呵呵，汪科，我老公在家里病着呢，我孩子也在家病着，我正好周末给他们看看。不好意思，我不能去。要不，怎么我也得去啊。”汪科心里明白，也不说破，目光又转向老实巴交的小徐：“小徐，这事你去吧。”小徐比较老实，又是个单身，虽不是组织的一员，但却深知汪科的脾气，不敢得罪汪科，只好忍着一肚子气，去了。到了目的地，一看去的人，都认识，所有的人都是组织成员，除了小徐，小徐这个气啊。只好忍气吞声地坚持了下来。心里生气地说：“这是什么头儿！一点也不带头？”
并不是所有的人这么逢迎他。小赵就是其中的一个。小赵从进宣%传科，一直踏踏实实认真研究业务，努力掌握宣%传方面的技术，虚心地向老师傅学习，加之小伙子有悟性。很快成为了宣%传科的业务骨干。他拍的视频和好多的宣传作品多次获得总部与市里的奖项。小伙子有点傲骨，他看不惯汪科这一套，对汪科总是不卑不亢，让他很恼火。
一次在会上，汪科向大家解释一个宣传术语的时候，解释错了。小赵立即站起来，说：“汪科，你这个地方解释得有误。”然后他做了正确的解释，条理清晰。汪科当时哈哈直乐，眼里满是赞许，带着头鼓起掌来，说：“小赵解释得好，大家要向他学习。”背后，汪科很不喜欢小赵，觉得小赵这是不给他面子。于是总是想办法找他的碴儿，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上级下来一个任务，明明是小赵的强项，汪科为了治小赵，却把活儿给了小赵，“来，小赵，这个活你干吧。”小赵一看有点头痛，宣%传的材料，可不能乱来，只好跟科长说：“科长，这种活小赵厉害，一般都是小赵出马。”汪科鼻子向天上一翘，一拧眉头，同时轻蔑地翻了个白眼：“离了他还就干不了宣传了吗？不用他。你来干。”然后又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了句，“只要能应付过去就行了。”小赵去找汪科，汪科不客气地说：“我心里有数，难道还不如你明白？！”
小赵一生气，办了停薪留职，借口妻子怀了第二胎，回家伺候妻子，不干了。上级领导问汪科意见，汪科也不介意，歇就歇，地球离了你还不转了？表示同意。部里还有个老杨，五十来岁了，看汪科的行为也不顺眼，便小心翼翼地劝说汪科：“科长，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宣传部还是要出作品的。这样下去，我们出不了好作品呀。行吗？”
汪科眼睛一瞪，鼻子哼一声，毫不在乎地说：“地球离了谁还不是照样转？”老杨一看这个，只能暗地里叹气，心里说好好的宣%传科，看这个劲头要衰落下去了。自己真不想跟着这种人干啊，无奈自己的老婆没有工作，指望自己挣工资养家呢，现在自己的工作要稳，不能意气用事。同时又想，自己快退休的人了，也不想向上爬了，还是忍了吧。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混日子。
汪科最让人头痛的毛病要数他的不接打来的电话了。他做事粘糊，一个事别人三言两句就利索了，他能说半天。结果就是效率太低了。打电话更是这样。开始他和其他科员在一个大办公室，整天电话说不完，让旁边听他说话的人都要听吐了。后来，他自己一个办公室了，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果就是非常多的电话打不进来。虽然他有两个手机，他也会只顾一个说下去，耽误好多事。有些人很急，打电话到科员在的办公室，请求科员帮着去问一下，他却不高兴，说为什么不打他的另一个手机。科员解释，“你在接电话，打另一个手机你也不会接啊。”他回答：“干一件事就不能干另一件事。”令一家人很烦却又很无奈。而且，即使他没在接电话，有电话来，不知道这个号码也非常可能不接，不管耽误事还是不耽误事，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不接电话先生”。
特别是手下，他不接他们的电话，有时需要他给指挥，手下很晕头转向，大伙很气。有人跟他说：“汪科，你不接别人电话，别人会不会有意见啊？”汪科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忙不过来就是忙不过来。”这天，他还说，去现场了，回来一看，未接电话一百多条。旁边的小孙听了，想起下午经理办的张工告诉过他，给汪科打了十几通电话，愣是不接。人家工作上有急事找他，一个电话不接，再打，接连打打十几通，然后发现是这人故意不接电话，也就无奈的放弃了。一百多条，也就十个电话而已。小孙心里想到。
于是，好好的宣%传科被汪科给把风气弄坏了，两年中没出好的作品，整个部门形同虚设。
正当汪科整天意气风发，天天做着好梦的时候，忽然变天了。老厂长退休了，总部从别的分厂给空降了个厂长过来。人们都听说新厂长是从别处调过来的，但却迟迟没有见到人。大家也不介意，反正自己该干嘛干嘛，收入又不会受影响。
只是每天这个部门或者那个部门，常常出现一个中年人，这个人穿一身本厂的工作服，一看就没有级别。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脚上穿一双土布鞋子。都什么年头了，大家要不穿皮鞋，要不穿双旅游鞋子，谁还穿这么土气？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而且他长得也很像普通老百姓，面容比较憨厚，见人就露出朴实的笑容。所以他到了哪里，人们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该说谁坏话照样说，该开玩笑照样开玩笑。他大多不插话，偶然也来一两句，还都说到大伙心里。所以大伙也没有注意他，只以为他是路过的别的部门的人，厂子这么大，有不认识的还不正常吗？
可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开科级以上会议，人们才发现这就是新来的厂长。会上，人们再看，新厂长脸上不怒自威，眼神也发出睿智的光。他大刀阔斧，撤免了三个处级，几个科技加两个车间主任，这些人都是平时不怎么负责任的人。一时大家才明白怎么回事，感情这是明察暗访呢？
这其中就包括汪科。
免职后，汪仁干不下去了，灰溜溜地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大家也不感兴趣。
新上任的宣%传科长新官上任，很想来把火把宣传部搞一搞，来个红火。他坐在一个地方也不吭声，让小孙将往年的获奖作品都拿过来，他认真的翻看着。他看了足足半天，才站起来，奇怪地跟大家说，“你们部里原来不是有个人才吗？我怎么到现在没看见呢？”小孙告诉他，小赵在家里歇假呢。新科长给下通知，从今天开始，不能在家里歇假了，要回来给宣传部发光发热。
小赵在家里也听厂里的同事说起了厂里的情况，很高兴，心里也跃跃欲试，想回来了，正好通知来了，也就借机赶紧上班了。
宣%传科终于又走上了正规。老杨也感到很欣慰，感觉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替单位再真心地出出力真好，只要汪仁这样的人能下去，说明厂子还是有希望，国家也有希望啊。想到这里，老杨感到自己身上又有了干劲。文绉绉的小孙更是来了句：“正义可能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邪不压正，现在我相信了。”
这天，下午刚到办公室，小孙兴奋地跟老杨说：“你猜我看见谁了？”不等老杨回答，他就自己说道：“汪仁。”他接着说下去，“领着一个老太太，说是他妈，听小区的人说，老太太一天忽然晕倒了，醒来就不认人了，说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老杨刚想插话，小孙接着拦住了，“汪仁每天陪着老太太，给她看小时候的照片，跟她说故事。发现老太太喜欢相声，专门弄来录音机，相声磁带，给老太太听。一天早晨，汪仁醒来，看老太太在凉被子。还对王仁说：‘你醒了？’竟然认识汪仁了。”
老杨听到这里，心里有块冰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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