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静波
我这几天心情不太爽，被女儿、老公嫌弃，说我啰嗦唠叨。
也懒得和女儿视频了，视频就会生气。就像十年前她读初二时一样，两人说什么都会呛上。
我真的变唠叨了？一直自己定位为半个文青。即使不再是“青”，也没老到婆婆妈妈的地步。
全是这新冠病毒肺炎惹的。
女儿2019年12月底结束了所有申请博士的工作。原本可以回来过春节的，但学校老师建议她留在芝加哥，因为有的学校在录取前要与申请者见面。二月十九日她收到纽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学校邀请她参加三月二十六日见面会。二十日，她崇拜的大牛教授亲自给她发邮件，说了很多表扬鼓励的话，激动不已的女儿当即表态，见面日一定会去纽约，去见教授。
二月中下旬，广州疫情基本稳定了，国外有了不少病例。我要她马上回国，她不同意，一定要去纽约，见教授，租房子。她爸的态度是，现在回来飞机上不安全，回不回女儿自己决定。飞机上不安全，等疫情过去之后回也好，我就同意她暂时不回。于是她买了三月二十五日从芝加哥到纽约的机票。
“你要买口罩，医用口罩，有N95口罩最好”。她这时还是听话的，在网上订购了。二月份，美国网上还能买到N95。
过了几天，我再找她：“口罩到了没有？”。她说到了。我嘱咐她外出一定要带口罩，心里稍微放心。
这时候，国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从她买到口罩开始，我每天都和她通信。她旁听了一门课，每周两次。我劝她不要去，课堂上师生聚集容易传染。她爸说课还是要听的。我就强调，一定要戴口罩，多洗手。
“妈妈，我戴口罩压力好大。教室里没人戴口罩。去超市戴口罩，别人都盯着我看，好像我是病毒”。
“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不得病是王道”我说。
“别人会把你女儿当怪物”他爸插嘴。我气了，和他争论，声音就大起来。视频里的女儿，皱着眉头撇着嘴，很是不耐烦。她年轻漂亮，一张苦脸也能看，我这满是气愤的老脸肯定是很丑了。但女儿戴口罩的大事，我丑也得据理力争的。广州都没有新增病例了，我们还出门必戴口罩，美国还云里雾里呢。
有天晚上睡眠中我突然惊醒。她租住的公寓是中央空调！如果楼里有人感染，中央空调就成了病毒传播器。我马上给她打电话，要她关掉空调，开窗通气。她说窗可能打不开，而且芝加哥现在0度以下，开窗很冷。我嘱咐她去找物业，确保窗是能开的。
第二天追问，窗可以开，她已经把中央空调关了，但仍有热气从门缝里渗进来，不用开窗。我又和她分析了半天，建议她多穿衣服，窗户一定要开一条缝。
每次聊天，我都嘱咐她多买些食物放家里。她说买了饼干，巧克力。“饼干巧克力怎么可以当饭呢？”她说：“有外卖啊”“疫情严重后，就不一定有外卖了。要买些牛奶、水果、蔬菜、鸡蛋、面条一类的放在家里”。“妈妈，我没有锅碗瓢盆，只有一个热水壶。”
天！在芝加哥一年多了，她只有一个热水壶。我又急了，开始说她生活能力弱。
“妈妈。你别这样，这里没事的，每天都有外卖，没有那么紧张的。做饭又不是什么难事，以后我自己做。”又一次不欢而散。
国外的疫情愈演愈烈，尽管芝加哥还好，但华盛顿已经很严重了，而且美国政府无所谓的态度太让人担心。女儿不能等到疫情结束才回，必须尽快回。“下学期开学就可以到纽约大学，日日见到教授们，何必现在一定要去呢？”。“没事的，这里没那么紧张”。女儿仍然不放弃去纽约，她爸也说我瞎紧张。“那去完纽约直接从纽约回国”我提条件。女儿同意了，买了三月三十日纽约直飞广州的机票。
密切关注美国的情况，我越来越担心她的防护问题，特别是在飞机上的安全问题。“西西，你要买个防护镜，医用手套”。女儿成功地在网上买到了这两样。有了这两样，应该安全了吧。“妈妈，小波妈妈说在飞机上空气每三排有横向的进出气孔，飞机比公交车安全多了”。
三月七日，纽约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三月八日，纽约大学通知见面会取消。纽约很危险。见面会取消，女儿就可以不去纽约了。查携程，有一张三月三十日从芝加哥出发经上海转机到广州飞机票，头等舱+商务舱，82934元。八万多一张单程票，真是贵呀！但为了女儿的安全，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和老公商量之后，决定买这趟飞机。但女儿正在酣睡，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只有一张票了，要被人买走就麻烦了，我时不时查看携程。到了下午五点多，这趟飞机突然跳出5张票，商务舱+商务舱，34701元一张。太好了，5张票，便宜了5万一张。女儿早上醒来收到我的信息，当下就同意改买机票了。不用去纽约，又不用花8万多块钱，样样合意，皆大欢喜。女儿说，现在芝加哥对戴口罩的人没有以前那么敌意了，上课时亚洲的同学都戴了口罩，而且最后一次课她也不去了。
上周四在网上看到一张图片，一位从意大利飞北京的女士，在飞机上套着塑料袋吃饭。我微信转图片给女儿，她没理我。我发信息说可以借鉴这种做法，带两个塑料袋上飞机，还是没理我。不管她理不理，我又发信息给她，要她买两套雨衣当防护服，在飞机上穿，她依旧不理。
周五，她爸爸和她视频，我问她，看到我的信息没有，她说：“看到了，妈妈你太啰嗦了，太唠叨了。”“你自己不想，都是我来琢磨这些，还怨我。你一定要买雨衣啊！还要买鞋套！”我语气有点急了。
她爸爸在旁边也埋怨我。“你让她自己决定嘛！你让她穿得怪物一样上飞机啊！”他又说这样的话，我很生气。他总是分不清轻重，别人的看法有必要管吗！
闺女在屏幕上说：“我去买，去买，反正什么都要听你的。”听到这话，我头上冒烟。什么叫什么都听我的，我说的不对么？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好像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唠叨，是我有病！我一下掐掉视频，不讲了，再也不管她的事了，我心里发了狠。
她爸后来和她信息交流，要她从我的角度考虑一下，对我的态度要好一点。女儿回他“我也很怕很紧张好吧。这里的美国人都不戴口罩，特朗普说和流感差不多，他们就不当回事。我要去学校办交接，要去买食物，已经很紧张害怕了。妈妈总给我发信息唠叨，制造恐怖气氛”。看到这些信息，我无语。
昨天上午他们父女俩视频，我就不参与。昨天下午，居住美国密芝根的同学发了一张照片到朋友圈，超市食品柜上空空如也。女儿不知有没有买够食物，忍不住又发信息给她，让她买这买那。还算好，她回了我，买了牛奶和水果。
今天他们又视频，一天没见她，有点想，就凑过去。“西西，你能买到防护服吗？”“我买了两套雨衣了，网上没有防护服卖，我可以到建材市场去看看”。哦，她还是听了我的话的。“你最好别出门了，出门就要全副武装”，“好”。今天的交流就很愉快，她已经重视防护问题了。她说，她在英国学习的朋友陷入了恐惧之中。特朗普终于重视了，美国应该不会发展很严重。她分析特朗普发展转变的原因，评价中国政府的应对很了不起。有说有笑，滔滔不绝，健康活泼，美丽可爱。最后她说“只要回到中国，我就集中隔离起来，回国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目前芝加哥所在的伊利诺伊州有67例确诊，芝加哥有多少例查不到，应该很少，芝加哥大学那边没有发现病例。女儿从二月中开始严加防护，三十日从芝加哥坐商务舱回国，戴N95口罩，护目镜，手套，雨衣，鞋套，差不多和医生的防护程度一样了，飞机上应该不会有事。
她回了家，我这唠叨的毛病自然就好了。
我这段时间的唠叨，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新冠病毒，只能怪特朗普。
我家先生纠正我，这不是唠叨，是操心。
真的是操碎了心。
写于 2020年3月15日
后续：折腾机票
3月18日晚，东方航空公司公告取消3月25日芝加哥到上海的航班MU256。这航班5天一次，我女儿3月30日坐的就是这个航班，很有可能被取消。
3月19日早上，买3月22日芝加哥飞香港的机票。买票时，网上通知，要在香港隔离14天。隔离在香港总比困在芝加哥好。竟有商务舱，虽很贵，也买。女儿还挑了靠窗的座位。中午，女儿联系携程客服，知道内地人入不了香港，这张票只能退。
网上芝加哥到广州的机票，有从东京和首尔转的。以前我们不考虑这些航班，因为日本和韩国也是重灾区。但现在成了较佳选择。点开看，没有中转国的签证，都没办法转机。网上几乎所有在第三国中转的航班，都需要有中转国的签证。女儿没有任何第三国的签证。孩子找不到回国的任何路径了，一阵恐慌从头顶升起，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3月19日下午，我先生竟发现有3月25日芝加哥从旧金山转到广州的飞机。四点多，把睡梦中的女儿叫醒，赶紧买上。女儿怕我再叫醒她，把护照发给我。
后来得知，这次航班曾经被取消，是最近恢复的。
既然是重新开的航班，也许会有商务舱，我一遍一遍刷着携程，希望有奇迹出现。到晚上八点多，奇迹果真出现，竟有了美国时间3月23日的机票，尽管没有商务舱，但有超级经济舱。于是，我买下了这第五张女儿回国的机票。
中国时间3月23日晚上8点，孩子动身去机场前四小时，携程网通知，芝加哥到旧金山的航班取消！惊出一身冷汗。联系携程客服没有任何回音。孩子联系美国航空公司，那边的信息是航班正常。到底取消了还是没取消，如果取消了，能换什么航班？如果换不了航班，女儿怎么办？她房子退了，行李也寄存了。怎么办？携程人工咨询服务400多人排队等，等到前面只有50多个人时，服务员忙，又重新开始计数。前面又是400多人等。一直等到晚上12点多，也没问到。不过，大概到凌晨1点，携程订单变绿，航班正常了。
女儿今天早上顺利回到广州，正在隔离酒店酣睡。多买的4张机票都退了。
回来了，就好。
2020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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