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连载)

作者: 乌鸦小可 | 来源:发表于2017-12-02 16:20 被阅读0次

    这房子空荡荡的,冷清,之前却没有注意到。

    可能要怪那些死气沉沉的日式家具,一股奇怪的肃穆感,时刻庄严着。至少,我该去买些花来,被修剪完好的那种,摆在每个角落,每天换着,各种颜色,各种味道。我也应该学着做饭,足够两人吃,但可以每天都会有新菜式,我们可以在餐桌上讨论口味及手艺,打开话题,然后一起洗盘子刷碗,一起收拾好一切。或者,养只猫或者狗,在客厅的地方分出宠物区域,小动物也许会添几分活力,它们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放肆欢脱,而我们可以看着,或者一起玩耍。

    也许这些都无济于事,他不会来的。

    我打开窗户,望向楼下,这几天霾很重,几乎就要看不到地面了,连同花园里的那些植被,被模糊掉了绿色,死气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目光没法落脚,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外边,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带着狗出来散步的老头,买菜顺便接到孩子的妇女,或者那些刚刚下班的年轻人,什么都没有,我的思绪只好又回到这里,想象着他是不是已经走到楼下,攥着钥匙在等电梯上楼。

    我只是想开窗透透风,室内都是陈腐的气味,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哪里被老鼠打了洞,或者一大堆蟑螂在角落扎营,或者白蚁在我的天花板后面。点起香薰,烟雾没有味道,但也不是呛鼻的,流动的空气带着它,像一条细细的丝带,勾勒出空气环流的曲径,然后在中通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八天,我意外自己在数着日子,也许这样计算还不精确,十八天前,他匆匆来过,帮我修好了衣柜的架子,也是个周五,但那次没有留下来过夜。再之前的一个周五,我们吵了一架,原因在我,我莫名的生气,可能是因为他,也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然而再往前回看,我们很久没有好好的像恋人一样腻在一起,他从什么开始不习惯我挽着胳膊,反倒走着过场,按着剧本慢条斯理的走着对话。这样的日子我总是一个人,也没有人问起是否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强调他不想太招摇,我没在意。如此算来,不止十八天,甚至是所有的日子。

    似乎矛盾呈现的非常清晰,如果我肯想地仔细,想地清楚。他不愿意有任何许诺,即使我很在乎的问。他只是需要而并不是因为爱,我被放置一旁,只是保持乖巧安静,我以为如此,我们共同改变,会形成我们的相处方式。而后到现在,我也只是凑合着,还希望有所缓和,至少大家都冷静思考后也许会有不同的决定。当中,某人会做到回心转意,而另一人就终于决绝。总之,故事终将会演到结局。

    也许这不该算是场爱恋,更多的是约定,关于爱情的契约。两个成年人,在各自的付出里探讨合适的回报,彼此计算,得到划算实效的分成结果。我们每周五见面,我没有问为什么,但要一起吃饭,然后拥抱,晚安也得问;我给你租了房子,我们就不用在外边见面了,我也没有问为什么,所以你可以多来,我们可以在各自工作结束的时候一起生活,这是我要的;你决定吃什么,哪吃,不要再问过我,这我也依着,这是关于一些繁琐细节,我是女人,所以也可以的。但没有去过电影院,没有一起去过超市,没有在花园或者马路上散步。除了一开始,他简单直接:“尚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男朋友。”我在暖光灯的梦幻里,喝下许多酒,便拥抱着他,浅浅地吻着。于是我可以很靠近的看着他的脸,棱角分明,干净得体。也许当时,足够聪明的话,他眼里一直没有爱情这玩意。

    我不想去找他,不想过分讨好,总会有冷战,各自也要时间消化不满以及自我反思。可能也害怕似乎已经明朗的结果。他那么冷静就已经让我害怕,他可以随意割舍,当他感觉到从我这里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爱慕,即使我假装要分开,他的态度让我没有自信他会挽留。甚至,他会高兴地觉着终于一切都结束。

    夜降下来之后就开始冷了,像是错觉,我开着窗户,穿着简单的夏装,吹过客厅的风似乎夹杂着水分,只是不自觉的自我拥抱,我抓着自己的胳膊,试着非常用力,我想制造疼痛感,好让精力开始用到别的地方。我当这是自我告诫,好像对自己说,你要记着。我攥着电话,在等,也在犹豫,打过去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证明我屈服了,证明再一次,我失败了,在爱情中,哭丧着脸,变得可怜。

    而我知道的,在另一所房子里,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孩子跑着去客厅找看新闻的爸爸,妈妈把最后的汤端上桌。也许那时候他会想起我,他会想起我是否吃了晚饭,而且是不是找到消遣,度过一个人的夜晚。

    也许没有,那是他的生活,毫无缺憾,为什么要平白生出关于我的不悦。

    我见过他的妻子,我发现这一切只是意外,我们没有互相交代各自行程,所以意外的碰到了。他带着妻子和孩子出现的时候我没有丝毫准备,甚至以为是他妹妹或者其它什么人的孩子。两个人的相配程度让我嫉妒,他抱着孩子,他妻子跟在身后。他对我挥手,喊我小尚。他介绍我,又介绍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不像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但生的十分漂亮。那股美好让我有过一瞬的温暖,知道我意识到这不是我的,与此同时,巨大的屈辱感压着我,我看着他,克制情绪。他抱着孩子对我炫耀。我依然尽职尽责的扮演他所解释的“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我缓慢的的从错乱的思绪里整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我被小三了。我和一家子都问了好,我在他称谓里加了老板,假装喜欢着小孩的可爱,而他是比我更高明的演员,他甚至没有一丝丝的尴尬,甚至高高在上的,笑着,毫不在乎。

    晚些时候我们再见面,走了很长的路,没有解释。他说沉默让他不适。他说,成家了是事实,但爱我也是事实,所以这么做了。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他说不知道。我们继续走着。当爱情战胜被欺骗的感受,在我脑中闪过那些俗套的肥皂剧情节,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处理。但总是不甘心,那你会为了我离婚,你的孩子,你的家庭,是因为你的家庭不能让你幸福吗?你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或者,我是你更爱的那一个吗?

    不知道。但我真的爱你。这是他的回答。我没有猜透是什么意思。

    我们像往常一样,在分开前拥抱,都没有要亲吻对方的意思。

    我给自己放了个假,不长也不短,我本来打算离开他,通过一种缓慢的方式。所以这件事情没有告诉他。我在离开的列车上接到电话,他像平常一样,像没有被发现之前一样,我就这样屈服了,现在讲是屈服了,我只是以为我不甘心,如此惨淡的结束,像被玩弄,而后被抛弃。是我关于爱情的算计,我总是不被亏欠的那一位。这次的决定,是我想得到更多,我要他给的家,也许我们也会有孩子,他会离开现在的家庭,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爱情。而后就越来越深的陷进去。

    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这样了,我只是对他提过我的期望,他没有给什么许诺,也是这样维持着。

    也许结束并不是多么难的部分。我发信息给他,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过。他回来电话,我想大吵一架,然后吵完之后,他会安慰我,我们就会更好,更加亲近一点。我化好妆,找好衣服,我想既然我都打电话了,得知我的孤独的时候,一定会来的。

    这只是我的计划,他那边孩子在吵闹,他说他独自带着孩子在外边玩,他说他看着孩子就想明白了好多事,几乎幸福就是这样了,他不再需求更多。他说希望我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好的。”

    他要说些安慰的话,我挂了电话,这种无聊的温情部分没有必要,感情中需要猜测的部分是最让人苦恼的,而现在,都比较明朗了,足够我做出选择。所以我不需要被讲好话,不需要心里觉得舒服。

    夜没有很深之前,我装好所有我的东西,我把钥匙留在鞋柜上,把门锁好,这样一来,我就没要回去的可能。似乎是这样,我为自己的决定高兴,如释重负,却也无所适从。

    我漫无目地游荡,没法辨识出方向,只能顺着人流。得知他最终决定的畅然使我十分轻松,我的诸多恋爱中,从没不会善终,也许是我没有合适的性格,也许是没人可以给我安全感。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已经努力地变成柔软可爱,我已经试着讨人喜爱,那这次又是怎么了呢?

    我以为我会委屈的哭出来,但是没有。

    我想,爱情于她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如饮水吃饭,生活里自然而然的一部分,甚至不用多花心思。

    但她总不缺席爱恋,被爱却不爱人。因为生的姣好精致面容,有着在爱情里保持孤傲冷漠的资本,便有了男人们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她应该是自知的。在每段关系中都善用技巧,可以保持亲昵的距离,又不至于落入暧昧的纠缠。如果一个人久了,在生出孤独感之前,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一人陪着。但她会很快生厌,一些很微小的不适会被放大,成为厌倦的理由,决然脱身,尽量不给对方留着可以回味的记忆。

    她不算记每段感情的得失,甚至会极快的忘却,把记忆都揉成纸团,随意抛弃。所以也不计较是否伤害到对方。

    不幸的是,我也是被抛弃的其中一个。

    青城街48号,一家窄小的奶茶店,只有四张双人小桌,收银的地方摆一把木质吧椅。因为门口的门派在灰色墙体上非常显眼,我就一直称它为48号。

    我下班回家总要经过这里,闯过一个链接南北向大街的小巷子,在这里买杯果汁或者奶茶,坐一会儿。巷子里没有多少店铺,除了这家奶茶店。人很少,晚上的时候更加像是鬼屋的一段,两边的尽头都是灯火辉煌,散布的光线只能照到两边巷口的一小段路。小巷内地面下陷,中间形成运作排水的微型沟渠,却没有多大用处,这里常年积水,有些地方甚至长出苔藓,散着臭气。

    从小巷里穿行就像在冒险一样,必须小心翼翼,辨识每个水坑的位置及深浅,或者沿着墙边走,保持通过悬崖小路的姿势。

    我再遇到她,已经是七八年以后,就在我回家的路上。我买好奶茶,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我没有认出她,她走进店里的时候散出一股香水味,非常浓烈。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太重就留在了台阶下边。

    一杯抹茶味的奶茶,和我的一样。

    她走出去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褐色的长发,非常性感的装束。不冷吗,我想。我把她当陌生人从背影猜测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平日里一定游弋在灿烂喧哗之中。在我望向她的时候她突然转身。

    “你好啊,小斌。”

    记忆,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神经细胞之间的电流飞速传递,刺激大脑皮层做出反应,接连着,幻灯片开始播放,不太清晰所以逐祯跳跃,只勾勒出一些大概的情节。在结尾,是她的毫无感情的灿烂笑脸。

    “怎么?你怎么在这?”

    “我刚好住附近。”她稍微想了一下后回答。语气迟疑。

    她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尽量不表现的惊慌失措,她的箱子还留在外边。我站起身把她的箱子搬到桌子旁,的确是够重的。

    “谢谢。好久不见!”她说。

    “是啊,好久了。你这是要去哪?”我指着她的箱子问。

    “搬家。”

    “哦!”

    “你呢?”

    “我什么。”我依然沉在回忆的失神里。

    “你怎么样了?做什么工作呢。”

    “卖电脑,写些程序,还在找办公室的活,还没着落。”

    “哦。”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基于不愉快的回忆,再见她十分难堪,聊天的氛围有些许不适,没有找到合适的情绪,把奶茶捧在手里,吸食杯底没有融化的颗粒。眼睛望向别处,看着门外人烟稀少。

    我没有注意到她的浅笑,她挥手找回我的注意力。

    “你不是不喜欢喝奶茶吗?以前总不陪我去,说这东西太甜,小朋友的饮料。”她转着她的奶茶杯子,像是玩笑的语气。“连坐着聊天都没耐心。”

    我不清楚她是不是指现在。而且她这股奇怪的可爱气息。

    “习惯了,附近没别家了。”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不同的是多了几分成熟。画着很重的妆,但却不精细,头发有些乱,披散在肩上。但是依然美的过分。

    “不要这样。”

    “什么?”

    她坐正身体,准备要说什么。我看着她,等待回答,像等一个搁置多年的解释。她叹气,拨弄头发,皱皱眉头,幼稚地嘟嘴。

    这是她委屈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依然了解她的习惯,就像我知道,她不常有这种表情,这是她倔强性格的一部分。

    “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只是不太相信,这么多年了突然就在这地方遇到你。我想也许不是合适再去打个招呼,我不知道,所以我既然见到你了,好久不见也可以聊聊天什么的。”

    没必要这么激动的,不过你还想我能有什么兴高采烈的表现吗?已经很久了,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情都应该已经没什么追诉的价值了。这没什么不合适的。我想着,依旧没有想出来要说什么。

    “嗯。”我答。随即感觉在一场博弈中赢下一步棋。

    我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没有要送她的意思,两个人对坐着。要不吵一架吧,但是多年了也许没什么要辩论清楚,该懂得早就在多年前想清楚了。

    “好吧,我的错,我只是很意外,哇哦!砰的一下你就跳出来了,我被吓住了。”我语气夸张,想制造一点欢快的气氛。

    “妹妹(我总是这么叫她,是情侣的小趣味)还是美啊,怎么样,男朋友干什么的呀。”

    “你了解我的。”她笑,对我给称谓欣然接受,不过眼神透着十分真实的酸楚。“哪有什么男朋友啊,今天吵了架。分手了。然后我就从他家搬了出来。”

    哦,再一次吗,我似乎不太意外,多年前我反复思量恋爱失败的原因,反思自己是否在其中没有做好,可是在校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里,她身边又有新的人,而我们尽量保持陌生,连招呼都很少打。我们没有共同朋友,所以不具备任何再接近的机会。我以为参透了问题所在,自当是和平分手。然而我只是她的故事中完全不重要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就像被抛弃的玩偶。”她继续讲着,完全不在意在前男友面前提起爱情的故事是否不太合适。

    “不过我想清楚了,分手是必然的决定,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感情这东西,到了一定份上,没有什么好感动的东西以后,就会十分乏味,嚼到没味的口香糖,该吐就吐了。”

    没味的口香糖,所以吐了。呵。

    我好好隐藏我的情绪,尽量看起来像一个平庸的观众。尽职尽责的。

    “也许吧,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只是突然就想到了以后,想到感情的未来,但是。我没要求什么,我想问清楚他的态度。”

    她讲着,眼眶泛红。我竟然有些被感动。也许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爱情,虽然不完美,但已经做好决定,可是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

    但,也许不是。

    她的故事简单却天衣无缝。没有值得要细细追究的细节。可是我还是想听着,也许只是关心,也许我在期待一个惨淡的结局,像一个喜欢碎嘴的隔壁八婆,我从她的故事里找一个平衡,用来中和被甩的忿忿不平。最后可能只会是匆匆的见一面,她离开后我便很好受。眼前的美丽女人依然神秘,诸多线索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那么,要重新开始了吗?”我问。我不知道期待个什么答案,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对啊,好了,不说我了。你呢?”她又问一遍,失落神采一扫而过。

    “我,就还好。”我说“有吃有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没有结婚。也没有谈恋爱?”

    “没有。恋爱也没有。”

    “我以为你早就该结婚了。”她笑着说。“你是那种感觉很早结婚的人,然后生活平静,生儿育女。”

    “为什么?”

    “不知道,感觉。就是出于我对你的了解。”

    “嗯,差不多。”

    “我们换个地方吧,喝点酒好好聊聊天。”她自顾自的拿出唇膏,对着手机屏幕开始补妆。

    “不了吧。”我说。“我从不喝酒的。”

    “是吗,我记得……”

    “那你记错了,我不喝。”我的杯子已经空了,我想是时候要散了这场意外的见面。我站起来,整理好我的东西,等她用粉扑在脸上涂抹。

    “身体原因。”我补充说。

    “好吧,那我们出去走走。”

    我没有拒绝她的提议。我替她拖着行李,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有冷风吹进来,着实已晚,空气已经散尽了阳光给予的余温。她很自然的靠近我,挽着我的胳膊,把头靠过来,想要躲掉冷的空气。只是这一瞬间使我想起之前恋爱的诸多细节,我比她高很多,所以她的头总是靠我胳膊上,十分乖巧的样子。她头发散着洗发水的味道,离我很近,近到使我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我们出门,我把外套给她,胳膊绕过她肩膀的时候,还有要抱抱她的冲动。

    沿着巷子往出走,她注意到地面的崎岖不平,走的十分小心。

    “要搬去哪,箱子挺重的,我给你送过去。”我说。

    “没有租到,我找个酒店先住着呗,明天再去找找。”

    她踮起脚,想要跳过积水,却没有选好落点,几乎向前跌倒。我本能地伸出手,稳稳的牵住了她。

    “妹妹,我房子空着一间卧室,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或者是在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的话,准备被子枕头就好。”

    她回头冲着我笑。

    “可以啊!”

    我并不是很意外。只是记不太清吴斌的好多事,这让我犹豫,是否要打招呼。

    如果,我对这一片熟悉一点,不会鬼使神差的拐到这个小巷子里来,或者我有能够收留我的朋友–我是有几个朋友的,她们是不能够或者不会收留我的那种–我就会搭车跑过去,这会儿,会给自己泡杯茶,洗完澡,敷着面膜。只是我已经走在这里,箱子重的要死,而也并不是有什么十分着急的事。那么,就说你好吧。就是可以握手,送出和善的微笑。“好久不见。”

    总之现在看来,似乎是有原因的。这个巷子里唯一有灯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奶茶店,窄小,灯光却是十分明亮,没有让人体会到温馨的氛围。吴斌坐在最门口的地方,我认出他,最终走进店里,他都没有注意到我。他想着什么事情,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但确实有些许困扰,所以霸道的占着思绪,所以他会眉头微蹙,表情严肃而失神。

    这使我尴尬。这意味着我要先开口。

    但我这么做了,我需要安慰,他会这么做的,我了解他,而我也一直很受用他的温柔,这种性格一度感动到我,我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和他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逛街,上课。也许我不想承认当时是幸福的。而在我看来,之后的种种,因为我不爱他,而因为他宠着我,我变得肆无忌惮,当我觉得没有爱情,他只是会让我乏味的时候,我离开了他,也对分开不痛不痒的。

    似乎我们之间有不可讲和的一部分,分手情侣?对于我来说,可能太不负责任一点,我毫不介意而且并固执地保持自我。我察觉到他的不悦,他保持合适的冷漠,将这种尴尬的氛围营造的十分恰当。的确不同了,他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大男孩,他已经十分成熟,甚至我无法企及,多多少少,我感到意外,甚至被带入自我曲解的境地。我开始表示不满。

    “嗯。”他回答。这个词可以解读出很多含义,他也许真的不在意,也许这就是他对话的方式,或许,他真的原本就是这么聪明,不表达任何关怀,保持距离不被我牵着走。

    我仔细回想,和吴斌的简单回答不同,他的语气中似乎都是冷漠,尽管他同时也说着要死的甜蜜情话,疏离感从缝隙中流出,我想这就是一步步毁掉我们爱情的事,虽然他放弃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吴斌开始漫不经心,他四下望着,在此之前我们陷入了没话说的怪圈。我再等他开口,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没有必要向他讲述我的那些事,或者说他是不是愿意接受我的唠叨牢骚。作为一个“老朋友”而倾听。

    他喊我“妹妹”。这了解他的,猜透一个人很简单,我猜想,这也可能算得上是我们之间的特殊默契,他可以拉近我们的距离,像打开了封闭在我们之间的门,然后我便得知,我可以信任他,我想我说了太多的事情,因为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而却无意识的。

    重新开始,吴斌说,我没有很明确地做出这个决定,面对既成事实,我只是默不作声地软弱着不表达任何意见,也可能决定已经产出效应,比如我拨出那通电话,离开那所房子,这是结局了,没有再拖拖拉拉,没有纠缠的。我没有再继续讲下去,因为没有必要了。

    我提议出去喝一杯,只是求个醉,最为一个仪式,为自己加油打气。吴斌拒绝了,他不容商量的要离开。因为冷风,我躲在他身后,最后只好靠着他,他很高,我只到他肩膀的位置,然而这种小鸟依人的特别位置却让我有有幸福的错觉。他把外套给我,有一瞬间地停留,我以为他要搂着我。我脸颊发烫,走在前面,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坑。

    我不知道,我差点跌倒,吴斌跑过来扶住我,自然地牵在一起,他突然说要我去他家暂住,我要很吃力地抬起头看着他,这对我们俩都不是一个严肃的决定,但他说话的时机,语气,还有我被救下的窘迫模样,我只是很开心,我只是想要笑出来。

    “可以啊。”我答应道。

    他家不大,家具摆的随意,乱糟糟的。他给我倒了杯果汁,把行李拖进那间空着的卧室,铺好床铺,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沉默这时候倒显得冷酷。我们都没有太专注于寻找话题。一只猫跑出来,闯过我俩之间。男人养猫,我暗自发笑。

    “你的猫?”我问。

    “嗯。”

    我想着之前喝酒的提议,人在这种时候总会想要找到可以发泄的方法,而我比较固执,非要觉得醉一场才可以。只不过在现在的状况下,我和吴斌都十分尴尬,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可能会误解为另外一种请求。我没再提。陌生的环境没有让我不适,这倒意外,我觉得累了,毕竟已经快十二点,之前又走了很久的路。

    我洗完澡后,吴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很老的片子,画面不太流畅,声音倒是很清晰。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我问他这是什么片子,他说不知道,但挺好看的。那只猫在这时候调到我两中间,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没有找到比较舒服的位置,所以我把它抱起来,它在我怀里就变得乖巧,很快睡着。

    片子很长很长,吴斌看的认真。我察觉我们之间相互警惕着,各自待在沙发两端,刻意保持距离,很奇怪的,我不想再发牢骚,连失恋的巨大悲伤,都已经消解的无影无踪。一只猫,昏暗灯光下的电影,现在就很好了,是这样吗?我自己怀疑,连同今晚的这些奇怪情节。

    “哥哥,你一直想我这么叫你是吧?”我问他。依旧是我率先打破沉默。

    他没有看向我,保持慵懒姿势盯着电视屏幕。

    “也没有。那时候想。现在没必要。”

    “是的,我不会叫的,当然我不介意你继续叫我妹妹,虽然怪怪的。谁让我生的可爱呢。”我开玩笑,想让氛围轻松起来。

    “可爱极了!”他说。还是没有给予我任何注意。

    电影结束,大大的白色字体,END。

    他站起来,关掉电视,对我说快点睡之后就回他房间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客厅。

    我回房间,很可能是因为陌生的房间,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从窗户看出去,这里的景色竟然和之前住的房子没什么差别,同样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你不一样了,虽然说我还是有点介意我们之前的事不太男人,但是有时候就得面对内心,我没法说我讨厌你,恨你什么的,你懂吗。”

    吴斌突然出现在门外,隔着门对我说。

    “我会照顾你的,不要怕,所以你也什么也不要说。了解一个人是天赋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人了。”

    我跑去打开门,轻轻地抱了他,有要哭出来的冲动。没有很委屈,也不是被感动,只是我知道,很清楚的知道,我没必要再有什么防备了。

    我要的女人,不必太漂亮,长相规矩。至少安静,敏锐聪慧。会做菜,懂得南北口味。最好精明一点,毕竟我不是很富有。温文尔雅,江南风味。对,就是这样。

    那这么看来。我真是蠢透了。

    尚洁穿着我的大码卫衣,下衣失踪,腿部曲线完美,早上六点就闯进我的卧室,叫我起床。

    不化妆的她显的老气,但皮肤很好,她把平哲的猫抱在怀里,随手拿起我的棒球帽戴着,跑去衣柜找镜子。

    “嗯!还不错。”

    我仍感到意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理解。我遇到甩了自己的女人,忍受过了多年未见的生分和感场失意的挫败感。甚至幽怨的,我在聊天中就似乎已经开始烦躁,就要送走她的时候,突然脑回路短路,糊糊涂涂的把她带回家。

    竟然只是带回家。

    “快点,我们去跑步,顺便买点东西做早饭,你冰箱里都空了。”她说出非常自然,像已经在这房子里住了好久,而早起跑步,早饭似乎是我们共同的日常。

    她吵闹着,把猫放在我的床上。平哲的猫和我不熟,直接跳到地上。平哲要出差几天,所以把猫留给我照看,只留了一点猫粮给我。可能是对我家环境不太熟,总是碰坏东西,随地大小便。所以我把它留在空着的那间房里,早晚放点水和猫粮。

    我躺在床上,并不打算起床。满脑子懊恼和腿。靠,什么腿。

    “你不能对你的猫好一点连猫粮都没有,过分的是连水都没有,你要知道人没有饭吃可以活十天半个月,没有水连三天也活不过。”她在客厅嚷嚷。

    “那不是……”

    “还有啊,一个人也要讲究生活质量,垃圾也不倒,全是方便面袋子,你看这堆衣服,放的都硬了,多久没洗了,你不是有洗衣机吗,没洗衣粉吗。还有,你个智障为什么把三角裤放在洗脸池上边,什么味道……”

    我从床上窜起来。

    “妹妹,你等等。”我跑进卫生间从她手里夺过内裤。“你,滚。”

    她幸灾乐祸的笑着,从身后拿出挤好牙膏的牙刷。

    “拖延症,我最有办法治了。”

    她有些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十分明显,只是不止可耻的卖萌,或者更加开朗,更细微的东西,不是刻意伪装出来,之前的她,周身弥漫着疏离感,即使成为恋人的时候也是。

    我们一起洗脸刷牙,她用我的洗面奶和毛巾,也不见外,画面似乎很美好,我甚至开始想象以后的日子。这并不是我的打算,关于我是否还对她保留感情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是不确定的。我只是作为一个老朋友,关心她,她只是没有住的地方,而我刚好空一间。是否因为她说了已经失恋,给了我做出这种奇怪提议的冲动?我想应该有。但我确定不会再爱她了,只是朋友关系吧,也要努力的使它成为朋友关系。

    也许不该有什么决定。就应该放任发展。

    “你会做饭吗?”

    “不会。”

    我们讨论起要去早市买些什么,但发现两人其实都不会做饭,我再次表示我不想起大早去跑步,理由是没有合适的鞋子和衣服,她只好同意。我把所有垃圾收拾好,催促她赶紧换好衣服。出了门口她就开始蹦蹦跳跳,算作热身。我门从楼梯下去,提着一大堆垃圾重的要死,但他一直保持活力,跑在我前面。

    她跑完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就要错过了早上蔬菜最新鲜的时候,不过这件事是我猜的,我们都没有以买菜做饭为日常的经验。我只是以此为理由来发发我等很久的牢骚。事实是,超市的人异常的多,的确没有好点的蔬菜,都已经被人们翻来翻去挑选完毕,剩下的都是不太貌美的。

    尚洁去图书区找到一本家常菜的菜谱,现场决定午饭要吃什么,考虑两人的综合实力,最后决定要做土豆丝和麻婆豆腐。我们照着菜谱的指示买好东西,

    “还有下午的,明天早餐。”她说。

    我不知道,其实没有想好住一起会有什么问题,她很好的适应了我家,并且现在看来,她已经开始主导一些事情。几乎是意料之外的,我以为她会在第二天出去找房子,隔天就会搬出去,但事实上,我却对现在的状况并没有不舒服或者介意,这倒是非常矛盾的。然而我可能并不是很清醒的意识到,就像我说的,不该做什么决定。

    那么,48号喝完奶茶,到底是怎么的,我就要带她回家,可是,她为什么又轻易的答应了呢。

    平哲来电话说提前回来了,中午要来我家接猫,叫我收拾好它的锅碗瓢盆。

    “平哲,好像哪里听过。”她问。

    “我弟,我们一起上的大学,应该一起吃过饭的,就是那个完全不说话,问也问不出来的那个。现在是作家,不过收入不太稳定,现在在杂志社作了编辑。”

    “哦。没什么印象。”

    我们几乎买好了所有的东西,在超市里胡乱的逛着,也没什么话题,像是很自然的沉默,而不是碍于分歧的无话可说,但这种沉默被我清楚的察觉到了。我不知道她的感受,也许对待的态度是不同,况且,在我看来,我于她来说在感情中无关紧要,所以,无法猜测,无法定论。

    “要不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加几个菜。和你朋友。”

    “好啊。”我没有意见。只是交给她,这是一个秘密,我在当下似乎尝到些许幸福感,只是非常轻微的。

    完成三人餐破费周折,菜谱的那几页滴满调料和酱汁,原材料处理的非常粗糙,最终的完成品也并没有想象的味美。但总算完成了,成就感爆棚,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种喜悦来自于另外的事。

    “平哲这孩子很挺挑剔的。”我表示担忧。

    “没事,就是这了。”

    平哲很准时就到了,看到尚洁也没有丝毫的意外,这家伙脸上堆积的表情就是活生生的无感。

    “平哲同学,你也好久不见。”在餐桌上尚洁热情的打招呼。

    “嗯,好久不见,不过,你是谁?”平哲发问。

    那么,她是谁呢。前女友,老朋友,老女朋友。还是准女朋友。我没有进一步解释。

    “你看你,也不养个什么小动物,养个猫猫狗狗多好,一个人守个房子多冷清啊!你看看人家平哲,虽然外表比较冷吧,养猫,内心可是热乎的很呢!”尚洁对我说。

    “他,他怎么跟我比。我就是工作太忙,不顾到家里,而已。”我打趣平哲。

    “还好,我来了。就不会了。”她吐舌。平哲依旧坐在我没对面,慢条斯理的逐菜品尝。

    尚洁凭着高昂的热情,不断尝试着活跃气氛,我也适时的搭腔。到后来,就成了我两双簧取笑平哲的呆板。终于还是逗笑了平哲,最后,结束了午饭。

    我下楼去送平哲。他对我挤出一个诡异的笑,我猜测他要表达的意思是,你家伙又掉进去了。

    可能吧,我抬头看,尚洁从六楼探出头来。

    “哥哥,我忘了,你去给我买条毛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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