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时代,学校气派的行政楼下藏着一个非常古旧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半数以上印刷出版日期都在上世纪,甚至你会在许多借来的书中发现夹杂着的十几二十年前的借书证,黑色的墨迹仍旧可以辨识。
这样的图书馆本与崭新的校园是格格不入的,实际上,学校也在极力隐藏这样的实事。原因无非是高考的压力。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前就这样了。全封闭半军事化的管理,日复一日机械化的教学。最终考出来的成绩虽算不得惊人,但不至于侮蔑了学校的名声。这是这个县城最好的中学。
其实,这还算幸运,县城的其他中学顶多只有一个图书室。
图书馆在很长时间都是关闭的,直到高二下半年才偶然得知学校对学生开放。每天下午下课后五点半到七点,一个半小时,是开放时间。
想要借书,还需要拿着学生证校园卡去图书馆办理一张纸质借书证。图书馆虽然在地下室,实际上可能比地下室的位置要稍微高一点,需要先爬上一层楼梯,然后再沿着室内的楼梯走下去。面积不大,大概只有三个教室的长度。房间的窗户因常年封闭,窗帘遮的死死的。一排排书柜快顶着房顶,灯光很昏暗,许多时候因为借书的学生太少,后排往里去的灯都是关闭的。地面也是没有装修过的水泥地面,粗糙,走动起来鞋底摩擦的声音也格外响一些。
坐在入口前台处的老师,中年人,脸上没什么笑容。可能是因为我们给他带来了工作,又或者埋怨自己被分派来管这个麻烦事。好在没见过他对借书的同学发过火。藏书量可能实在不值一提,甚至没有县城的新华书店更丰富些。但是,你却出奇的能在这儿找到许多即便在大学图书馆也很热门,很经典的书。比如狄更斯、欧亨利、大小仲马以及国内的贾平凹、石评梅等人的,部分书籍市场上已经很少再版,或者说成了“禁书”。
借书的人多数都是女生,有意思的是,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学校从高二就开始进入高考复习阶段,学生每天超过12个小时的高强度学习,如此情况下还能抽空来借书的,的确不值得表扬。高二下学期因为某些原因,我在校外的居民区租下一间房子成了走读生。晚饭经常在校外的摊贩上买了吃的,不用去食堂争抢排队,省下许多时间。也就有空去图书馆待上半小时。
那段时间,对图书馆这些上了年纪的藏书实际上也不是很感兴趣。除了一些欧美的小说集,其他的书都太多枯燥。远没有在班级里传阅的青春文学或小说漫画连载期刊吸引力要大。所以,去图书馆这个过程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读书的意义。
在断断续续一年多的时间里,看了大约只有十多本。自己实在是太懒惰,学业负担重,也抽不出太多时间看书。福楼拜、欧亨利的小说看了一些,老舍、汪曾祺的作品也略有涉猎。借书的时候看到密密麻麻的记录上大多都是一些小说人物传记,偶尔有人借了一两本教学相关的工具书。来的人也都很安静,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有的人会在一排排书架间站着看上半小时,也有一些匆匆来拿了书又匆匆走,偶尔也有人空手而归的没能找到想找的书。有些面孔比较熟悉,经常会碰到;也有一些只遇到一次就再也没在图书馆碰到过。
大约到了高三下学期,就极少进去图书馆了。压力大的时候就在行政楼旁的操场一圈一圈的跑步,回教室的时候路过图书馆会向那窗户望上几眼。那张借书证也混在一堆又一堆的试卷和稿纸中,不见了踪影。
后来到了大学,图书馆成为每所大学最为重要的建筑物之一。如果一个大学的图书馆不能成为这个高校的中心的话,那大概是要被笑话的。图书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逊于一座博物馆。海量的藏书,即便花上一辈子也读不完。我常常会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穿梭,漫无目的。即便不去翻开一本书,也会觉得内心深处知识的充盈。
不过,高中地下室的图书馆对于我的意义,却胜过大学在图书馆度过的无数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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