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十三岁那年,树绿、风亲和、阳光温柔。空气里飘散着泥土的清新香气。
她与小小在断墙外的马路上学骑自行车,一个透着野性痞子劲的男孩,坐在断墙上眯着眼睛冲她俩吹口哨。一帮男孩子在不远处吆喝着打打杀杀。宁远吃力掌控着自行车,男孩跳下来横在车前。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围上来的的男孩们哄堂大笑。宁远面红耳赤的瞥了他一眼,小小扯着她回家,他们在后面起哄,一个劲喊宁远的名字。小小对着他们尖声呵斥,他们便嘻笑着忽啦啦跑没影儿了。
冬子和小小是宁远的发小。从小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兄妹似的友谊保持了多年。再次看到那个男孩是在冬子家。他坐在沙发上和冬子写作业。看见推门进来的宁远他笑着,从内而外透着坏劲儿。一种某名的紧张,宁远慌忙跑出来,手心全都是汗。
后来,听冬子说他叫石头,转到他们班的,家离他们不远,一起玩一起回家,便成了要好的哥们。之后上学路上,偶尔会遇到他。看见她和小小,便和小小大声说笑、玩闹,却从不和她说话。宁远也对他保持着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
时间久了,她开始喜欢偷偷瞄他,一种微妙细密的感觉暗暗滋生。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细腻柔软,憧憬享受着暗自喜欢的美妙感觉。看到他的时候会心花绽放,心情愉悦。也会情绪慌乱,故作镇定。过后,反复记忆当时有没有失态或情绪不妥。或懊恼或欢喜,总之,一切悲喜从他而来。
后来,小小说她喜欢这个男孩。那刻,宁远有种想哭的感觉。小小长得很美丽,有着她未曾有的大眼睛与欢快的个性。她害怕,害怕紧紧藏在心里的他会像蝴蝶一样飞落在别的花瓣上。小小谈论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说起他的名字,宁远的心就刺疼一下。有次,她看见小小和他站在断墙外说笑。回家偷偷哭了一个夜晚,世界灰暗的几乎没有了颜色。
小小再谈论起他的时候,宁远只是安静的听,不再参与。她开始写日记,五本日记本满满都是他的名字和她的暗恋小心绪。初三那年暑假,趁着她不在,鬼精的小小和冬子偷看了她的日记。小小说:“我和石头早就知道你喜欢他。”她和小小闹了几天别扭。对石头的情意就焖在心里,没有了起初的轻快愉悦,憋闷沉重的压着喘不过气。有时,特想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喜欢与否,只要有个黑白断定,干脆利落,一了百了。可是,他从来不说不表明。她有时自我安慰,他应该是喜欢她的。有时,看他和小小打闹成一处就心情低落。
时间如流沙,三年时间恍然而过。 毕业后,她们分别去了不同城市上学。临走那晚,她和小小聊了一夜,哭笑了一夜,全是有关他的话题。
陌生的城,特别想家、想小小和冬子、更想的还有石头。起初,她和小小写信聊他。渐渐的,小小不再聊起石头了,她说她有男朋友了。
宁远在午后的阳光下写日记,日记承载着她厚重的思念。情绪低落的时候,大雨滂沱的夜晚淋湿自己,裹着湿哒哒的衣服,躲在被窝里哭。不知所以的惦念,惦念一个从未和她认真说过话的人。整个青葱岁月,他从未缺席过她心情的起落沉浮,充斥着她生活的所有细微末节。回家的假期,宁远流连往返在曾经的路口渴望不期而遇。然而,那么小的城,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没再出现过。
几年后,冬子说石头要结婚了。新娘是他的同学。结婚的前夜,高挂的月亮特别的圆。小小问:“如果他现在出现,你会怎么样? ”宁远看着月亮语气坚定:“我会跟他走。” 可现实终究不是偶像剧,并不会按照你的想象来圆满你的期许。最美好最珍贵的最终未能给他,她烧了所有的日记,一切就此终止。
某年冬天,宁远在路口看见他。车里,副驾驶是他老婆。他看着她,眼神未作停留。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宁远绝望的想,心里的刺终究是刺……
岁月缠绕连绵,他已遥不可及,某个夜里,宁远接到陌生电话,声音沧桑低沉。她知道是他,从来没有言语的交流,却能认定是他。她想,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滴水穿石的渗透了她的生命。他说:“一直有你的号码,可就在今晚去上海的火车上,特别想给你打个电话。”通话维持了近三个小时,诉尽了十年的岁月。小小、冬子、他媳妇、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却始终未曾说起,那些年里的她与他。他没有,她也没有。宁远只记得那晚窗外星光璀璨……
终在一日,他说想见她,宁远无所顾忌的应了他的约。妆容精致,衣装得体。就想扑进他的怀抱、抛却一切、天崩地裂、电光火石、灰飞烟灭……
酒吧,气氛暧昧,灯光昏暗。他成熟沉稳,身形高大,依然透着那股痞子气。她有些局促,短暂的无言沉默。他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你过得好吗?”她不知如何作答。那一瞬间,不知所以的想逃离。抽出手,淡然的和他聊了些琐碎。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有意无意的暗示。一种苍白空洞的反感油然而生。他强吻了她,宁远下意识死命的推开了他。他说:“你变了。”宁远问:“怎么变了?”他说:“你不是很爱我吗?怎么见我一点都不热情。”她笑了笑便作了分别,感觉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无声的碎裂了。
宁远的热情炽烈,突然就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对他开始躲避或简单敷衍。对这个爱了多年的男人,就如一个曾经的梦想,想实现却有着不知为何要实现它的惆怅与茫然。
他多次纠缠,宁远为了避免尴尬,便带了小小赴约。多年后的小小,漂亮妩媚热情。余光里,他与小小交换暧昧热辣的眼神,掺杂着浓烈复杂的欲望。宁远淡定自如,她已明了,痴念成癫,思哀成殇的岁月已如风散去…
一日黄昏,小小约她喝茶:“他离婚了。”“哦…”“我们要去上海旅游结婚。”宁远依稀有些难过,想起和小小躲在被窝里聊他的那个夜晚。那些喜欢,只是简单纯粹的喜欢,无关其它。
他,自傲骄狂,自身婚姻破败落寞时,就想在情感上依附爱慕他的女人。有所示意时,就得感激涕零、连滚带爬的对他投怀送抱。如果达不到期望,对他来说女人总也是不缺的。而对宁远,十三岁到二十八岁,这个瞥了一眼便万劫不复的男人。对他执念至深,耗尽了青春所有情感的执着,十几年一如既往。多年来,深刻、执着、持久的感情成了心里的一栋烂尾楼,破了个大洞,冷风忽啦啦的穿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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