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一座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很大,大到可以摸到城里十几层的高楼。
姑且叫他巨人吧。
巨人应该很良善,恪守本分,尽职尽责。此番出行,非计划内,也是随机行事。
巨人五官还算明朗,眉眼倒挂,有几分钟魁的味道,嘴唇微薄。穿着整洁,袖口还带着罩袖,上面写着:“清扫”两个大字。他夜间出行,悄无声息,立志清扫污浊。
此刻他正立在这座小城的边缘。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视察了一番小城的风貌。别看巨人高大,但与常人并无区别,甚至眼目明晰,不论高楼矮墙,草木虫鱼,皆可洞察。
不消一刻,他目光内方圆百里,一并扫视。
很快他自一隅找了些许食物填补肚子,待饱了。再看这城,满心欢喜:“这儿真好,我要为这儿做点事。”他念叨起来。月色刚浓,四下清幽。
巨人好整以待,收缩缩瞳孔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脚边略过一只黑影,吓了一颤,定睛看,原是老鼠,刹那间消失在暗处。
他心中一喜,默念:“兴许能大展身手了。”影子绰约在荒芜的草地上,像巨大的黑片雕塑。
他随老鼠前行,薄蒙蒙的月色下,罩了一块,静谧荒旧的城区。因杂物多,堆放乱,巨人摆了摆手,好似可以挥掉眼前的不悦。
高处丢下微光自屋顶消散。他蹲下身,见低洼处:鬼魅的污水上,附着油量的光晕和清冷露水,叆叇纠缠的浮动,画面颇像那恐怖片剪影。
他的鼻翼往两侧微微扩张,他弯下腰,如同巨大的桥梁,蓦的矗立于天地间。
吸了吸气,敏锐的闻到令他想打喷嚏的气味。与刚刚在鼻下晃动的绿叶味道不同,这味道并不具有攻击性,只让人难受。巨人并不厌烦,相反他的脸上洋溢着掌控的笑容。
随即,他麻溜的挽自己的袖子。条不紊的拦腰掰断手边枝叶繁茂的香樟树,又亲自拉掉几根钢铁丝,困住树枝,很快绿茵茵的扫把就做成了。他满意的杵着巨大的绿扫把环顾四下,准备清扫。
先轻手轻脚的搬开脚前脏乱的房屋。“哇!”不由得一惊,这房子底下竟然藏着许多小东西。
同他拇指差不多大蟑螂,拳头一般的黑眼珠老鼠,尾巴尖尖的蚂蚁,淡紫色的条纹小虫。这景象,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而后用脚踢开几个挡路的,接着一通挥舞,风卷云残的扫起来,不一会四下就干净了。
接着用手掀开一些棚,旧车,和堆放杂物的角落,竟有很多流浪猫狗,他先是一喜,毕竟巨人也有少女心,但见它们毛发打结,色泽暗淡,相貌不佳,并不悦眼。犹豫片刻,还是赶走了它们。最后按部就班的做其他清扫,得心应手。
四更天时,城角几乎都清洁了,破旧堆放的物品,也整合的严严实实。远处的垃圾坑里堆出小丘。再看去,小城的轮廓清晰笃定,漂亮多了。
他高兴极了,同时也有些疲惫。
正待休息,见眼前是树岔碍事,随手扯掉一些,枯叶、黄色、洒了一地,光影瞬逝,月色袒露。
他把秃秃的树枝掐断,倒插在小城的四周,防止野兽。
树叶也不忘清理,再环顾,终于干净。
他松了口气,在衣服上推了推手,自口袋里摸了几块面饼嚼了嚼,才放下扫把,靠在比较干净的小坡睡下。
巨人呼噜声刚起,一只迷路的大虫跑进了巨人的鼻孔里取暖。他不舒服的打了个喷嚏,把那小虫震了出来,那虫重重摔在地上,迟迟不能翻身,巨人定睛看:一个老鼠!
他睡意朦胧,给这小东西闹醒十分愤恨,一把抓起丢的老远,完美的抛物线略过,彷佛要丢出天际。
这回,他找来一块木板斜盖在鼻孔上,防止老鼠再次爬进,又闭眼睡去。
他睡在日出的方向,太阳羽毛一般,佛面而来。在他眼皮上停留,竟有些灼热。巨人醒来,有些懊恼。为何自己没在阴凉的地方休息呢?
他抬眼望了望,那片光秃秃的树干,有些悔。
随即整理心情,拍了拍肚子。准备离去,却发现袖口又有一只黑漆漆的球,卷缩着睡着了。
他轻轻的捏出来,放在眼前端详。“嘿,小东西睡着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很快使劲摇了摇头,甩了那温柔可怕的念头。
那老鼠感觉吃痛,遽然醒来,瞳孔一亮,恶狠狠盯着巨人,竟像个生气的人类。
不过这些,巨人并没有觉察。他发现裤脚边又是一只取暖的老鼠。
待他起身一看,脚下竟然聚满了取暖的老鼠!他慌乱的左右摆动扫把,口里念叨:要是昨晚的猫还在就好了。边说,边四处踢开它们。
他脱下厚外套使劲抖了抖,听见城区有人大喊:”啊!是哪个没良心的,把我的东西摆乱七八糟的!“
“哎呀,我的墙怎么歪了...”
”唉!你瞧他们,也不谢谢我。这小城啊真让人又爱又恨呢。“巨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流浪黑猫路过他的脚边,把包袱奋力往肩膀一扛:“这小城真让人又爱又恨啊,我又得流浪了。“
“可不是嘛。”一只瘦弱的老鼠躲在黑猫身后道。
而这时,巨人已赶着步子消失在白日里。
老鼠问:“你说那傻大个去哪啊?”
“谁知道呢,也许清扫下一个城区吧。”黑猫答。
”你听过罗素的一句话吗,须知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老鼠直了直脊背,侧脸问那黑猫。
猫摇了摇尾巴,迈步向前:“我只知道,今天我还没吃饭呢!”头也不回,语气无怒。
那鼠嘿嘿一笑,悉悉索索的跟了上去。两只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巷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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