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黑了也没见儿子回家,本来等她喊完儿子就应该回来了。查娜到外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早春的夜晚在蒙古草原还是寒气逼人。
查娜颤抖着,不知是冷的缘故还是内心极度的恐慌。整个部落的人都行动起来了,英雄的儿子就是整个部落的儿子。但是他们不敢大规模的寻找,因为森林的外面还有敌对部落的人在找他们。天已经完全亮了,部落的人找了一整夜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新奥敦还是没有找到。
查娜崩溃了,她不知道长生天为什么这样对待她,让她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失去了唯一心爱的儿子。她没有欺骗过任何人,但是谁都骗了她。
一个偏僻的蒙古包里,新奥敦躺在床上,蒙古包的一对父女正在炉子旁边为他熬草药。“叔叔,我额吉叫查娜,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新奥敦哭着对男人说。“你的右胳膊折了,现在还不能动,等你好了我在带你去吧。”男人满脸微笑的看着新奥敦说。“哥哥,你还疼吗?你叫什么呀?”甜美的女声又在小小的蒙古包里环绕着。新奥敦看到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这是孩子之间的默契,成人之间是不会有的。
“我叫新奥敦,我的家在蔑乞儿部落,我的父亲是恩和。”当他说出名字的那一刻,男人惊讶又惊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是恩和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这次的笑声不再是那种恐惧的声音,这个笑声里充满了力量,让新奥敦觉得很温暖。
“我是你的巴特尔叔叔,我和你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我们两个人在一个师父门下学习本领。”巴特尔说着哭了起来,他为恩和的不幸而哭,也为恩和的幸运而哭。
“其其格,你陪新奥敦哥哥玩,我去采药。巴特尔说完又对新奥敦说道:“你好好休息,叔叔去给你采药,你的胳膊就会不疼了。”给了两个孩子一个微笑以后巴特尔就出门了。巴特尔在草原上偏僻的一处地方搭了自己的蒙古包,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春风吹在脸上不是那种柔软的感觉,蒙古草原的风从来都是刺骨寒风。巴特尔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想起了他和恩和的故事。
巴特尔和他的父亲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在草原上靠着牧羊为生,父亲早年间跟随以为高人学过本领,从武功到蒙古族医药都学习过。看到草原上打来打去,带着巴特尔到了那个偏僻的地方搭了蒙古包。巴特尔从小也就学习了父亲的本领。
他们出去放羊的时候在一片沼泽地里发现了12岁的恩和,恩和快要被沼泽吞噬了,巴特尔的父亲救了恩和,并把他送回了家。恩和的额吉得知巴特尔父亲的身世,当即就让恩和拜巴特尔的父亲为师。“雄鹰就要飞翔在天空,雏鹰就要跟随最敏锐的雄鹰,才能翱翔天空。”恩和的额吉跟他说了这句话,就让巴特尔的父亲领着恩和走了。
恩和比巴特尔大一岁,巴特尔叫恩和哥哥。从此他们两个人就跟着巴特尔父亲学习本领,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他们从来没有中断练习。两个人成人以后,恩和告别了师父,他要去外面找一个英雄,跟随英雄为蒙古草原带来和平。巴特尔本来也想着跟恩和一起,恩和没有答应,他不想让师父孤身一人。
恩和出山以后听闻了铁木真是一个英雄,便投在铁木真帐下,从一名士兵成为了大将军。又一股冷风袭来,把巴特尔吹回了现实,他开始在各处找草药。新奥敦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了,他已经可以下床和其其格一起玩了。
“孩子,你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现在要回家去看找你的额吉吗?”“是的,巴特尔叔叔,额吉肯定会担心死我的,我出来已经快半年了。”“好吧,我送你回去,正好去看看你的母亲。”
巴特尔带着两个孩子出发了。一路上其其格最是兴奋,她从来没有到过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棵艳丽的野花,都能让其其格高兴好久,不停的叫着新奥敦的名字。
查娜整日低头不语,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部落里的人也不敢跟她去说话,他们记得前一次跟她说话时查娜的那个样子,就算草原上最恶毒的人看到也会不忍心。
“额吉,我砍柴回来了,额吉对不起。”查娜的耳朵马上发生了地震,随即整个人都开始坍塌。她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骗了她半年的儿子。她很想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全身没有了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的留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新奥敦跑过来抱住了查娜,新奥敦似乎给了查娜力量,哭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部落。“额吉,你抱我太紧了,我的胳膊疼。”查娜紧紧抱着儿子,她不会再让儿子离开自己,永远不会。
其其格默默在巴特尔的背后哭了起来,哭声让查娜注意到了她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查娜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巴特尔,你怎么来了?恩和他......”“我在悬崖下救了新奥敦,他被人扔下了悬崖。恩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亲爱的安答,总有一天那帮恶毒的人会收到惩罚。”
四个人起身进了蒙古包。查娜盯着新奥敦眼睛一转不转。“额吉,我们走过来已经饿了,有奶茶吗?”查娜笑了,她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几个人围着桌子吃着饭。巴特尔聊起了自己的好安答。
“我听说恩和牺牲的消息以后当即就想去给我的安答报仇,可是我的妻子那时候已经怀孕了,没人照顾我就没有去,我想这等孩子生下来再去。”“草原上有一句话,羊是跑不出狼的眼睛的。”查娜静静的听着,眼里满是泪水,她又想起了自己亲爱的丈夫。
“我的妻子生下其其格以后得病死了,家里又只剩下我和女儿两个人。”其其格跑到巴特尔的身边亲了巴特尔一下,这是她最伟大的父亲,甜美的笑容像花一样。“我没办法,我抽不开身,就只能为恩和祈祷。”巴特尔说着流下了眼泪,他对不起自己最亲的好安答,好师兄。
查娜安慰着巴特尔,新奥敦能够安全的回到她的身边她已经很感激了,她没有其他的想法。吃完饭巴特尔准备走了,天黑了路不好走,他倒是没什么问题,主要是女儿会害怕。
“额吉,我要拜巴特尔叔叔为师,我要学习本领,成为父亲一样的人,我要为父亲报仇。”新奥敦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两个大人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
蒙古包里安静了好久,查娜才说出一句话打破了宁静,“这才是恩和的儿子,去吧,和巴特尔叔叔学习本领,成为草原上的雄鹰。”查娜又流泪了,她是为恩和而流的。小小的蒙古包里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拜师仪式,新奥敦跪拜正襟危坐的巴特尔,其其格和查娜站在旁边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
巴特尔流着热泪又想起了当年就在这个蒙古包里的那场拜师仪式。那时他就站在其其格站的地方,看着恩和跪在父亲的面前行拜师礼。
这就是长生天带给我们的生活,真的让人哭笑不得。当我们绝望时,总会有曙光冲破云层照在脸上温暖全身;当我们沉浸在幸福中时,又会有噩耗像这令人讨厌的风一样时不时的钻进我们的心里。
查娜目送着三个身影渐行渐远,儿子的身影在夕阳的拉扯之下变得越来越长,最后竟像恩和那日最后离开时的影子。
查娜没有哭,她不应该哭,恩和正在天上看着他们母子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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