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蕊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提前冲回了家,一把扔掉了何平手里的烟。何平不解的看着方蕊,想问她干什么,转头却只见方蕊脸上堆满了喜悦。
“何平,以后你可再也不能抽烟了,因为,我怀孕了。”什么?怀孕?一开始听到消息的何平简直要被喜悦冲昏头脑,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方蕊雀跃。他要做爸爸了,他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只一瞬间,他又被拉回了现实里。孩子,这个孩子如果出生了怎么办呢,他总不可能让孩子和他一起受苦吧,难道让方蕊养他和孩子?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何平看着方蕊满心欢喜的脸,我的爱人,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他忍住他内心的喜悦,把怀疑和厌恶摆在脸上:“怀孕了,你想生下来?”这和方蕊原先想的截然不同,她原先以为何平会和她一样高兴的,怎么,她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何平。
“当然啦,我们的孩子当然要生了。”
“孩子是多大的一笔花销啊,你知道么。”方蕊以为他是在担心经济的问题,“没关系的,我到生之前都可以照常上班的。孩子出生以后,我爸妈会帮衬下我们的。”何平的心仿佛都快流出血了,善良的方蕊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都没想过让我出去工作吗。那个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的梦想在你这就这么重要么。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自私的留你在身边了。
何平暴跳如雷:“不行!打掉!这个孩子我不要,你父母来帮衬,你们这样搞得好像我就是个废物。”
方蕊心都要碎了:“何平,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开心么,我们就要有孩子了。再说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我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妈根本就不同意我俩在一起,就因为我穷啊。那这孩子更不能要,出生了也会被别人看不起。”
方蕊哭着抱住何平的手:“不行不行,这孩子绝不能打,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何平,你看看我,我一直想要个孩子,你知道的啊!”何平看着方蕊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仿佛被锋利的匕首绞刮着,真的差一点点就要缴械投降,拥住眼前的可人儿好好抚慰,可他知道不行,现在如果他不决断,以后害得只可能是方蕊。
“我们的孩子?谁知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万一这是你和那大奔男的孩子呢?”
方蕊无力的松开了抓住何平的手,“你,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的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天还好我都看到了,可我没看到的时候呢?说不定这就是你们俩的孩子!”
方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爱了这么多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男人,现在她却觉得如此陌生。“何平!你混蛋!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方蕊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
“明天,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何平留下一句如此让人绝望的话进屋了,只留下坐在地上的方蕊不断哭泣着。
第二天一早,何平发现方蕊不见了,包和衣服都没拿,他知道她没去上班。他打了个电话回方蕊父母家,被告知方蕊也没回去过。何平知道方蕊是害怕他逼着她打掉孩子躲起来了。可方蕊的朋友太少,何平一想就知道她去哪儿了。
何平去了方蕊闺蜜张婷家,张婷一看何平来了,就慌慌张张的说什么也不让他进门。“方蕊不在我这,你上别地找去啊。”何平一把推开张婷,冲进了屋里。“方蕊,方蕊,你出来。”何平满屋里找方蕊,却遍寻无果。“哎呀,你别找了。没找着吧,我说了,方蕊不在我这。”张婷边说边挡住了身后的床。何平看出了端倪,推开张婷,把拖至地面的床单撩了起来。床底下露出方蕊惊恐,慌张的双眼。
“走,和我去医院。”
“我不去!我不去!这是我的孩子!我要他!”
张婷也上来争辩,“何平,你还是男人么?逼着自己的女人打胎。你简直猪狗不如,你这个畜生!”何平一把挥开张婷,“你丫给我滚蛋。我今天还就是畜生了。“他拽着方蕊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拖。
“何平!何平!”方蕊大声吼叫着,“何平,你今天要是逼我把孩子打了,我就和你分手!”
何平转头最后看一眼自己心爱的人儿。
“今天必须打,哪怕分手!”
那一刻,方蕊心如死灰。
方蕊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四肢无力,身体仿若游魂。何平上前抱住方蕊,泪如雨下:“方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他像是赎罪一般的反复呢喃着。
方蕊不说话,可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对不起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让你流泪,我爱你,方蕊,请原谅我自私的爱,或者说,请千万不要原谅我,带着对我的恨意离开我,从此以后忘了我,好好生活。
方蕊走了,除了些衣物,她什么也没带走。就连这么多年她工作攒下来的钱,她也全数留给了何平。走之前,她对何平说:“没有了我的阻碍,你可以继续实现你的梦想了。”何平无言以对,他目送着方蕊的离开,黑色大奔在小巷里卷起尘土飞扬。
之后的三个月里,何平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几乎是粒米不进,滴水不喝,等他的哥们把他从家里抬出来的时候他简直瘦的不成人形。方蕊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这是他自己硬把人家赶走的。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北京的四方天空,偶尔有群鸟飞过。
太久了没拿笔了,何平颤抖的写下了方蕊走后的第一首歌——断翅的鸟。
“女孩啊,我在最美的花季遇见你/
我为你笑,为你烦恼,为你付出所有/
可我本就是一无所有/
我只有天空两亩,不及他账户的千分之五/
我求你离开,别和我受苦/
可没了你啊,我就像断了翅的鸟儿/
没有方向,没有自由,只有那无边的寂寞和冷”
很多年后,何平靠着一档选秀节目红了。当然这也不是巧合,他把这些年他走穴和当初方蕊留给他的钱全投了,换来了一张入场券。他在台上唱的就是他的原创歌曲,断翅的鸟,结果大受好评。评委问他,有什么梦想么,他说唱摇滚;为了摇滚失去过什么么,何平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傻傻的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他仿佛看见了方蕊的脸,和当初见她时一样明媚动人,对着他微笑。“卡!”导演喊停,“你这不对啊,彩排的时候说过你失去了你热爱的工作和关心父母的时间,怎么不说呢?”
“对不住导演,刚刚一时分心了。再来一次,不好意思啊。”“好好好,这次别忘啦!”
那档选秀节目播出后,何平接到了无数的商演和代言,这几乎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他搬出了他和方蕊住了许多年的弄堂,住到了公司安排的新式公寓里。可何平明白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人在这纷杂的娱乐圈里是注定站不住脚的。他似乎比年轻时聪明了许多,也妥协了许多。他花了点钱,在人流量高的中心地段包了一间门面,开饭馆,卖改良的北京传统美食,店名取做“鸟食儿”。再仗着当时何平与日俱增的人气,这家饭店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
何平名声大噪,也可以称得上是完成了他的梦想。可现在的他常常坐在诺大的房间里发呆,一坐就是半天。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逼方蕊拿掉孩子,而是放弃摇滚,好好谋生计,那现在他和方蕊的孩子也该念高中了。现在他的日子过得不错,可他只觉得是无边的空虚,站在台上也不如当年在饭馆里唱的洒脱。何平想起方蕊对他的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了我的阻碍,你可以继续实现你的梦想了。
亲爱的方蕊,不是你阻碍了我的梦想,是我自己,我自己配不上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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