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2年6月29日，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清晨4:30，刘大柱如往常一样雷打不动地去狐狸养殖场看狐狸的情况。可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我的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慌张，便打发小儿子小强去养殖场看看。
可小强还未出家门，就见一个养殖场的工人急匆匆进门，冲我喊道：“嫂子，你快点，去养殖场看看，出事了。”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养殖场跑。
原来，早上第一批养殖工人上班时发现刘大柱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狐狸笼上，几个工人拍了拍他，见没反应，想把他拉起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断了气。
刘大柱走的太突然，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那时候的小强也只不过是个高中生，未经世事。幸亏有人提醒，我才反应过来该把在省城上班的大儿子大强喊回家来。
可大强还未到家，刘大柱的几个堂哥堂弟就闹上了家门。平日里我们跟他们几乎不走动，早年间因为父辈的恩怨结了梁子。
不知道刘大柱的这几个堂哥堂弟按得什么心，他们来竟然是为了调查他的死因。
“秀红啊，按说大柱走了该立马发丧给他办个风光的葬礼，可他走的不明不白的。一直好好的一个人，今早就这样，你说……哎！”大堂哥假惺惺地哽咽着说。
“就是啊，嫂子，不能让我柱子哥走的这么不明不白。咱得替他主持公道！”一个堂弟附和着大堂哥。
“怎么主持公道？”我很愤怒。
“依我看，咱们该报警。平日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突然没了，总得有原因吧？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或是有其他原因，咱们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得让警察和法医看。”二堂哥说。
“对，报警。”其他人附和着。
我知道，如果不报警就这么草草地发丧了刘大柱，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为，他们有怀疑我的理由，我跟刘大柱的婚姻关系不好，早就是远近公开的秘密。
02
当年，我嫁给刘大柱的时候，他们家一穷二白，可我见他踏实能干，便也没计较那么多。
刘家仅有的三间破茅屋既不能挡风又不能遮雨，别人是下雨往家里跑，而我则是一瞅着下雨就赶紧抱着大强往外跑，怕扛不住风雨的屋子突然坍塌。
为了养家糊口，我跟刘大柱弄过小麦收割机、倒卖过鱼虾、养过鸡、喂过鸭。生完小强10天后我就泡在养鸡舍里拌料、给鸡喂食、打扫鸡粪，这一度成为我们村婆婆教育儿媳妇的典范。
那些年真的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可是看着两个壮实的儿子，听着刘大柱贴己的话，我觉得一切都值。
渐渐地，经过几年的奋斗，我们的日子好了起来，也将三间茅草屋翻盖成了五间大瓦房。
可有两个儿子在这里压着，纵使日子好点了，我也一点都不敢松懈，照样省吃俭用，天天起早贪黑地忙活生计。
从养殖狐狸开始，我们家开始真正红火起来。
刘大柱听说狐狸皮在南方有大热的趋势，便回家跟我商量着养殖狐狸。听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我也觉得可行，说干便干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我们在自家的院子里建了狐狸棚养殖狐狸，熬过最初的艰难后，我们又趁机拿下了村东头的一大片空地，雇佣了员工、建起了一个规模比较大的狐狸养殖场。
那时候，我们两口子是十里八乡的能人，很多人上门学习致富经，镇领导也来我们养殖场参观。
可是，跟着刘大柱风光的日子还没过几天，我就发现这个没良心的开始不着调了，他竟然背着我在外面勾搭其他女人。
刚知道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自己付出多年还未享受过一天，就遭上了这种事。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苦的女人。
我追着刘大柱闹，开始的时候他还因为内疚躲着我、尽量不跟我吵，慢慢地，他对我失去了耐心，开始跟我对打，真打起来，我哪是他的对手啊。他对我的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记得有一次，就在养殖场里，当着那么多工人的面，他拿着一个拌料的铁锨追着我打，好几个工人想拦他都没拦住，他用铁锨敲的我头破血流，还是两个儿子来了跟他直接打了起来，他才住了手。
打那以后，我就不敢管他了。他也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四、小五、小六的也都有了。
我恨他，恨之入骨。
如今，他竟这么悄悄地死了，除了觉得压力大外，我竟觉得很解恨，没有一点难过的感觉。
03
警察带着法医很快来到了养殖场，遣散无关人员后，对刘大柱的尸体进行了仔细地核验。尸检结果显示刘大柱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
堵住了堂兄弟们的嘴巴，很快有人帮着张罗起了葬礼。
我们在这周围也算是名人，他的葬礼我不敢弄得太草率，也请了礼乐队、招待了好酒饭，可在葬礼上，我始终挤不出几滴眼泪来，两个儿子的哭声也稀稀落落的。
当时的我满脑子都是该如何维持养殖场。刘大柱在世时，虽然他混蛋，但是好歹养殖场他是一手抓、从未懈怠。现在他走了，怎么运营养殖场成了我的大难题。
后来，我狠心逼大强辞去了高薪的好工作，将他从省城拽了回来经营养殖场。可纵使是这样，后来，我们还是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事。
刘大柱死后没多久，合作多年的饲料供应商们就成群结伴地来落井下石了。
以往每个养殖周期结束才结算这个周期的饲料费用，而现在部分供应商竟提出养殖场再采购饲料时必须先付款再取货的苛刻条件。
这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一时之间，我从哪里能筹到那么一大笔钱呢？
我跟大强试着跟供应商们谈判，可几个回合下来，改了政策的供应商们不仅毫不松口，连原本未改政策的几个供应商也听到风声趁机加入了现款现货的大军。
无奈之下，我只能一边咒骂这些供应商薄情寡义，一边想尽一切办法去筹钱。
实在筹钱无门后，我拖欠了工人们一个月的工资，又让大强抵押了早年间我跟刘大柱在市里投资的三套房产，这才勉强凑够了这个养殖周期的饲料钱。
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松，因拖欠工资引起工人们的不满，有几个工人又闹起事来了。
04
自养殖场创办以来，从未拖欠过工人一天工资。可刘大柱一去世，接着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工人们开始不再信任我。
尽管我一再保证下个月发工资时，两个月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可还是有人骂骂咧咧地急着要钱。人就是如此现实，在钱面前，往日的情分连狗屁都不如。
有几个工人干脆闹起了罢工，直接坐到了我的办公室里催着拿钱。
那时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筹钱的门路，走投无路的感觉逼得我要发疯。
自从刘大柱找小三、公然打我开始，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我一直在养殖场里端着架子，心想不管怎样，我都是养殖场的老板娘。可现在，我顾不得那些，在生存面前，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那次，我彻底发泄了一把。
腿一软，我直接坐到了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并把多年压抑心中的怨恨全都骂了出来：“刘大柱你个没良心的，你活着的时候没待我一天好，你在外面不三不四的，回到家就把我往死里揍。你死了也不让我舒坦，你让我替你养着老娘，让我替你弄着养殖场，两儿子一个都还没成人，你也不管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今天我就去找你算账……”
哭着骂着，不知哪来的力气让我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墙面。
那几个要钱的工人一看这架势，都赶忙上前想拉住我，可我当时气过了头，力大无比，几个大男人都很难拽住我。
不知道是谁喊来了大强和小强。两个儿子双双跪在了我面前，哭着劝我不要想不开。后来我抱着两个儿子哭了好久，记忆中从未哭得那么舒心过。
经过这么一折腾，那几个急着要钱的工人只得悻悻离开，耐心地等待下次的发薪日。
大强也比以前更上心了，他主动承担起了刘大柱生前的责任，每日清晨都去养殖场，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地仔细检查。
计算机科班出身的他本对养殖业一窍不通，可现实逼迫他苦学养殖技术。
每日工作完成后他都会抱着一大推养殖技术类的书啃到深夜；养殖场的技术员和养殖工人都成了他虚心请教的对象。
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大强的担当和懂事，忧的是大强的前途和养殖场的前景。
每当这时，我就会在心里比较刘大柱在世时和去世后的光景。于我来说，我宁愿多操点心、受点累，而不再受刘大柱的折磨；可对于大强来说，一个还不到25岁的孩子，有些太残酷，我这当妈的心，时常被扯得生生地疼。
经过我跟大强的不懈努力，养殖场逐渐恢复了刘大柱在世时的秩序与光景。
本以为磨难会再一再二不再三，然而，老天对我们的考验远未结束。
05
一场防不胜防的狐狸脑炎席卷而来。
恰巧那几天养殖场技术员请假回老家，而经验欠缺的大强和养殖工人们未能及时发现异常，只当是天气原因引起的狐狸厌食萎靡。
待技术员从老家回来时，养殖场几乎全部狐狸都被传染。此时再高超的技术也已无力回天。巨大的经济损失给了养殖场致命打击。
一夜之间，我白了一半的头发，大强嘴上起满了水泡。
眼见养殖场气数已尽，我同意了一个老采购商的苛刻条件，将全部狐狸超低价处理给他。
处理了养殖场的所有设备，结算了工人工资。正好不欠不余，操劳10多年的养殖场一夜归零。
闲来无事，我就在空旷的养殖场里晃荡，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再次体会着过去悲催的人生。大强怕我出事，一直跟着我，这让我感到更加烦躁。
想想我20多年的婚姻和操劳，痛苦始终如影随形，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觉得活着真的是没意思啊！
然而，世间的万事总是这么奇妙。当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的时候，总会再为你打开一扇窗。
老天爷总算在最后关头对我伸出了怜悯之手，就在我找不到生存意义的时候，好消息接踵而至。
我们村被划为市里的重点开发区域，而村子的东边因临近市里主干道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养殖场的地皮成为各开发商争抢的宝地。
当我处理完这块地皮后，再一次成为远近闻名的首富。
而此时，小强的高考喜讯也传来，他被省城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见生活又有了希望，我高兴地去染了发，买了几套体面的新衣服，经过这么一捯饬，两个儿子都说我看起来至少年轻了10岁。
是啊，我的苦难该结束了，我的人生该转个弯了。
06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我跟着两个儿子来到了省城。
大强继续从事计算机类的工作，小强进了高校安心读书。闲来无事，我则跟一群老太太成群结伴地跳起了广场舞。
这几年，陆陆续续地，大强结婚生子、小强毕业工作结婚，大事虽然一波赶着一波，但是都顺顺利利地。
回想以前的日子，恍如做梦，若不是刘大柱的遗像也被我带到了省城，我都几乎忘记我原来有过那20多年的苦难人生了。
生活真的挺美好，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PS：
秀红阿姨是我老家的邻居，她家的事情我自幼就听过不少。
这次在省城遇见她，她热情地招待我去她家中做客，并跟我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想想往昔她苦大仇深的模样，再看看如今她满面红光、富态幸福的样子，真的很替她感到高兴。
秀红阿姨用她一生的经历教导我，不论任何时候，一定要坚强地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END–
作者：六姐儿讲故事，通过一个个情感故事，为您揭示生活真相，帮您看清世间百态。微信公众号：六姐儿的慢时光（cgndmsg）。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