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文元
No.73／第七章／2-2
第七章北洋政府特任陈箓为都护使，充驻扎库伦办事大员；陈箓作为民国任首驻库大员，努力维持中国之宗主权
第二节 交涉越界剿匪维护领土所属权
（接上篇）
就在外蒙提出抗议的次日11月28日，俄国驻库伦总领事密勒尔也出面干预，同陈箓进行激烈交涉。
密勒尔：中国官军越境剿匪，有背条约，本总领事坚决反对。
陈箓：外蒙为中国领土，官军在本国领土内剿匪，何谓有背条约？何劳贵领事反对？
密勒尔对此颇为不屑：“外蒙为中国领土”不过是协约上的一个名词而已。内外蒙本有界线，当然不应随意侵越。
陈箓闻听极为不满，正告对方：“外蒙为中国领土”已郑重写在协约内。我们今日是在履行协约，自应按照协约条文表明各自见解，但怎么可以把“外蒙为中国领土”解释为只是协约上的一个名词呢？外蒙纵容巴匪扰乱边防是何用意？贵领事却为其说情，本都护使也坚决反对！
密：越境已成事实。现以俄国政府名义，1、请中国军队按照条约不驻兵的条文，立即退出外蒙境外；2、将游格吉活佛及各喇嘛等一律释放；3、对于外蒙庙宇房屋物产等所受损失，应由中国政府担负赔偿。
陈：“越境”二字在中国领土内绝对不适用，本都护使不能承认。至于此次官军剿办巴匪的情况，昨日赛音诺颜亲王来署面告，我才得到消息，其中详细情形未得政府电示，所以无从猜测。我只知道巴布札布服从外蒙已久，属于外蒙任命的官员，如不是受外蒙指使，何敢结党数千扰乱边防？所以，此案应由外蒙官府承担全部责任。贵领事对于此事似可不必过问，如因三方协约关系，非要出面干涉不可，就必须先追究此案起因，然后再议办法，岂能上来就要求赔偿？
密：巴布札巴从前确实附从外蒙，然数月以来，已与外蒙脱离关系。
陈：上月间外蒙官府还派人前往内蒙接济巴匪三万卢布，贵领事当有所闻？
密勒尔闻听色变，半晌无语，最后提请中方务必注意俄方提出的三点处理办法，而最好办法就是派员现场会查，方能使事件水落石出。陈箓答以会查之事绝对办下到，仍旧坚持外蒙如能将巴匪交出，则退兵之事自易商量。
会后陈箓立将与俄交涉情形电告统率办事处。当夜陈箓又探悉库伦派兵三千南下，企图袭击官军，劫回活佛，故再电统率办事处，建议令米振标部迅速北进与萧良臣部会合，以增强兵力。
连日来，外蒙官府集结马队，向南进发。在呜呜号角声中，库伦坊间人心惶惶，风传中国军队将自游格吉庙直捣库伦。驻库伦俄国领事馆卫队也频频调动，在领事馆和俄租界一带实行戒严，甚至风传将要围攻中国驻库大员公署。
11月30日，陈箓先后接到统率处和外交部来电。统率处来电措辞激昂，称袁世凯非常赞许陈箓的四点交涉条件，并已责成统率处电令米萧两军只管前进，大造声势，以此慑服外蒙。而外交部的来电却忧心忡忡，告知陈箓当官军攻陷游格吉庙之初，外交部即派员面告俄国驻华公使，以避免发生误会，但日前俄国公使仍到部交涉，声称中国军队追匪进入外蒙境内，中国政府如不答应外蒙提出的退兵、放还活佛、派员会查损失这三点要求，恐怕将有危险。陈箓感到事态趋于严重，有必要做出调整加以缓和，于是连夜致电统率办事处，称既然巴匪已经向南逃窜，如果官军再积极北进，恐怕造成中俄交涉决裂，牵动大局，建议下令萧米两军仍驻原地，暂勿前进，静候此间和平磋商结果。
第二天即12月1日，陈箓前往俄领事馆进行和平磋商，途中见到领事馆周围警备森严，如临大敌。俄领事密勒尔出来接见。陈箓告以中国政府出于慎重对待与俄邦交，对于退兵回防、释放活佛两事并不反对，但必须得到外蒙官府四点承诺，即交出巴匪及其余党、担保不再有匪党扰边、赔偿商民损失、赔偿剿匪兵费。在使中国政府感到满意的情况下，则退兵、放人两事不难立即办到。密勒尔表示不同意向蒙索赔兵费，认为这样做无异于中国自认与外蒙开战，恐太伤中蒙感情，力劝收回；但同时又对中国军队越界剿匪表示理解，甚至讲：“此次中国军队直达外蒙，办法甚好。盖外蒙人之心理，咸以为中国军队限于沙漠，不能飞渡，今竞办到，足以示威。外蒙此后亦可稍事收敛”。陈箓闻听此言颇感惊骇：难道俄方竟能与中方站在同一立场，所见略同？其实，俄方对外蒙当局顽固抵制中国宗主权、招惹事端也不以为然，以致竟乐见借中国之手使其明白，外蒙现在只可在中国宗主权下实行自治。
随后陈箓前往赛音诺颜亲王府中，要他就中方所提四点条件表态。赛音反对中方要求赔赏商民损失一条，坚称被抢商民在内蒙境内，外蒙不能负责。双方辩论很久，无果。掌灯时分，陈箓回署，根据当日与俄蒙磋商情形，对原提条件进行修改，保留第一条，将第二、三、四条替换为新的内容，即：一、外蒙担任交出巴匪，如将来再有匪党啸聚，亦应随时交出，否则由中国派兵进剿；二、担负商路治安，否则官军入境自卫；三、外蒙活佛接受册封；四、清理积案。
12月2日，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电令剿匪军队停止前进。同日，外蒙自治官府总理赛音诺颜亲王同意驱逐巴布札布出境。
12月4日，陈箓照会外蒙官府，提出新拟四款条件，催其从速回复。
12月5日，外蒙官府司法长车臣汗那旺那林、外交长车林多尔济来到公署，答复陈箓４日照会，称蒙方对巴匪一案作出决定：一、关于交出巴匪事，现已增兵二千派往游格吉庙招抚巴匪，或将其驱逐出境；二、关于外蒙境内商路治安事，自应极力维持，但近年以来，蒙匪滋闹一向在内蒙境内，与外蒙官府无关；三、册封事与此案无关，不愿同时并议；四、清理积案事自可照办。两人谈话态度至为冷淡，语毕即告辞而去。
12月10日，陈箓从外交部来电获悉官军无久占游格吉庙之意，并准备退兵。陈箓对此持有不同看法，认为巴匪既末就擒，余党尚分窜外蒙边境，仍应驻兵游格吉庙，保持威慑力量。故致电统率处，建议不应轻易退兵，以自示弱。这期间（12月12日前后），俄国驻华公使在北京就越界剿匪一事同北洋政府保持交涉，北洋政府表示，如果外蒙方面交出受其庇护的巴布扎布，保证不再有匪党扰边，并赔偿商民损失和剿匪兵费，就可满足其有关退兵等要求。同时还表示，如果巴布扎布归顺政府，不仅不会危害其生命，而且可能得到某种委任。俄方却以巴布扎布曾为俄效力消灭德军为由，将巴置于自己保护之下，不许外蒙将其交出，也不准中国政府武力解决。在俄国的压力下，北洋政府最终还是下令军队撤出游格吉庙，停止追剿行动，只是决定将游格吉活佛解送至京。因此，就在越界剿匪交涉渐入尾声时，中蒙双方就游格吉活佛被解送至京一事产生摩擦。
12月27日，外蒙自治官府外交长车林多尔济面见陈箓，先是表白蒙方办理巴匪的难处，称巴布札布现受外人（指俄国方面）保护，完全在外人势力范围之下，蒙方虽已派兵前往驱逐，但也无从下手。随后又谈到官军欲将游格吉活佛带回北京有违协约，认为纵使该活佛犯有罪恶，也应按照中蒙双方会审制度办理，况且该活佛并无通匪确实证据，此举甚伤蒙人感情，请陈箓设法挽回。28、29日，陈箓连续收到外蒙官府来文，称官军已决意携带游格吉庙活佛等回京，务请释放；又称中国官军已将游格吉庙活佛解去，实属大伤感情，蒙众因之异常惊惶，请速定办法放回，免生他变。陈箓致电统率处代为说项，稍后得到答复：游格吉活佛自愿投降，而且自己请求进京拜谒大总统，现已奉大总统批准，并电令沿途妥善保护，一俟完成觐见，立即派兵护送回返。陈箓据此向车林多尔济讲明情况，打消蒙方疑虑。游格吉活佛被解送到京后，确实受到北洋政府优待，在表示归顺后于次年初返回外蒙。返蒙后，游佛还特意登门拜谢陈箓，表示此次到京，承蒙中央政府不念旧恶以予优待，全仗陈箓维持之力。此后双方还曾互赠礼物，相处和洽。
与游格吉活佛相比，巴布扎布却是冥固不化，顽抗到死。在北洋军队撤兵回防、停止追剿后，俄方遂要求巴布扎布“与中国人和解”， 并一度打算将其安置在西伯利亚边地，与内蒙隔开，免生事端；外蒙方面也要求巴布扎布“交出武器、返回故里”。而退至呼伦贝尔境内的巴布扎布虽已兵败途穷，实际失去俄、蒙支持，却仍提出相当强硬的和解条件，要求为他在外蒙古及内蒙古呼伦贝尔划拨一块土地，供他与家人定居，并准许他手下的内蒙东部各旗士兵家眷，移居到中国政府拨给他的定居之地。巴布扎布这些条件是中、俄、蒙三方任何一方都无法答应的。后巴布扎布寻求到日本支援，加入满洲宗社党复清运动，在内蒙、奉天、吉林等地与官军交战。这年10月，巴率部猛攻林西县，初战重创官军，然而就在次日，巴乘势再临战阵指挥攻城时，却被一粒流弹击倒，所部顿失斗志，作鸟兽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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