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四月的某一天，路口开了一家精油店。
我每每从店前经过，总是忍不住，向店内张望。我想弄明白，它卖的是什么产品，会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那时候，店内还摆着一张茶几。店不大，一张大茶几，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布局。茶几后有一排展示柜，面对着大门口，陈列着满满一柜子的精油。我特好奇这些精油的用法、功效，却始终没敢进店询问。
一位梳着油头的男青年总坐在茶几旁，他似乎总穿衬衫西裤，看着精干而市侩。那时我猜测，他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看上去，他与我年龄相当，可那时我总觉得他年龄比我大些，也许是因为他的偏商务的打扮，让他显得成熟。那时的我，大概不会想到，后来一段时间里，这个看着比我成熟的人，会称呼我为“大哥”。
他的气质，总让我想到某些固定的人群。他们精明强干，精通世故，大概就是这个社会的精英人群。而我内心里，对这样的人，却有着天然距离感，不愿过多接触，往往敬而远之。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一类人给我的感觉，是凡事都以利益为先，和人相处，总是带着某些目的。精于算计，勾心斗角……在我以为，是这一类人的标配。
而我，很傻很天真的活在这个世上，交朋友从来只图开心，能在一起说说笑笑，互相陪伴就好。为了利益，去算计或接近谁，却是我做不来的。我原不够聪明，学不来阿谀奉承，没能耐结交权贵。只爱在自己舒服的关系里，没心没肺的活着。
所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给我这样感觉的人，称兄道弟，成为好友。
和他认识，是因为杨。一个比我小了八岁的理发店小哥哥。杨的理发店在五月时，开在了精油店正对门。
杨是位小帅哥，皮肤极好，热情随和的川哥哥。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很亲切，和他很谈的来。我总夸他年轻帅气，耳朵大，有福相。他总夸我有气质，很儒雅。我们在互相吹捧中，成了好朋友。往后，我常会到他店里，与他天南地北的瞎聊一通。
一天夜里，店打烊后，我提着两袋垃圾，要扔到超市前的大垃圾桶里。路过杨的理发店，见他店灯还亮着。我透过门前的透明玻璃，看到杨和精油店的青年在店内支了张桌子喝酒。
杨也看到了我，出门招呼我一起喝酒。那一阵子，我正在戒酒，已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沾过酒了。内心里有些抗拒，担心一旦开始，又会沉迷到酒桌中去，本想拒绝。但杨恳切的邀请，却也让我难以开口拒绝。于是，扔完了垃圾后，我还是去到了杨的店中。心中嘱咐自己，只喝少许，早些回家，不许逗留太晚。
那天晚上，在杨的介绍下，我和那个精油店的青年，有了第一次接触，知道他的名字叫“然”。
我说：“我一早就想了解你的精油，只是那时没认识你，始终没好意思进你的店。”
然说：“在一条街上那么久，一直都没见过你，你平常都在店里，很少出门吗？”
我心想：“我可见过你多次了。”嘴上却说：“你每天见得人多，注意不到我。”我心想，他做精油生意，便问了几个关于精油的问题。
然却说：“今晚不谈精油，只谈如何喝酒，如何开心。”说着话，拿起杯子，要和我干杯。
我举杯相敬。他的这句话，让我对他多了些好感。原来，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市侩。
那晚，还是不可避免的喝多了。酒一喝多，人就开始飘，人一飘，就不再那般谨慎了。我突然对然说：“作为朋友，我应该支持你的生意，我明天就去买你的精油。”
然却颇为不好意思，认真的回答道：“我们朋友归朋友，以后多聚就是。至于这精油，用到的时候再买。要是为了面子买了，回去用不上，心里反倒要骂我了，那我岂不是少了个朋友。”
他这样一说，我对他的好感又更多了几分。那时酒精上头，我大声的道：“不，我欣赏你的为人，相信你卖的东西不会差。今晚定好了，明天我一定去你那。”这一段话说出去，没给自己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第二天起床，我才懊恼的发觉，他家精油的价格，着实不便宜。而我已许下诺言，如果不买，就不免失信于人，让这个新朋友，把自己看小了。
我硬着头皮，到然店中，买下了几瓶精油。而然见此，却表现的颇为不好意思。他面上生硬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段因关系而成交的生意，做的不光彩”。见到他如此，我顿时觉得，他是个很值得深交的朋友。
在我买精油的那天下午，然来到我的店中。他说要为我详细的解析他的精油，这出乎我的意料。而让我诧异的是，他所谓的解析，很少关于精油的功效和用法。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讲解贩卖精油的营销方式。
他在一本笔记本上，画下了他们的营销思路，列举了许多经典的销售案例。他说：“我们不能抱着零售的思想，要做就要做批发生意。只有那样，才能赚到大钱。”
他列了一张表格，上面写着，如果卖出一瓶精油，价格是多少，利润是多少。卖两瓶又会是另外一个价格……进货多少瓶精油，能做到什么级别的代理，从而获得怎样的进价，获得怎样的利润。
他在我店里坐了整整一下午，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原来他所谓的生意模式，就是如今很热的微商经济，在过去也被称为直销。
我向来不太喜欢这种销售模式，于是心中又与然生出了些距离感，觉着他并非真想做我的朋友，只是想卖给我更多的产品。整个下午，他都在尽力给我洗脑。
我依然记得那天下午，他给我留下的，那些不好的感觉。我在想，如果没有前一晚的接触，仅仅只是那个下午，他为了卖产品，用同样的方式来向我推销，那我应该永远都不会买他的产品，也永远不会和他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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