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乌米饭,缘于我的好友冬冬,她是侗族人。和她一起在芷江的日子,结识了她的许多亲人,特别是云寨的杨家兄妹,他们热情好客,淳朴亲切。不管是围着火塘烤火闲聊,还是走路或坐车闲谈时,杨家的老三平哥哥都耐心地给我介绍当地的风俗习惯和侗族的节日。他细数的每一个节日都令我神往,特别是乌饭节,饭怎么会是乌的?怎么会成为一个节日?这都是我迫切想知道的。
他告诉我,农历四月八日是侗族的乌饭节,也是他们杨姓的姑娘节。这一天,杨家出嫁的女子,都会回娘家来过乌饭节,与姐妹们相聚。姐妹们乐哈哈地制作乌米饭,还说着暗语,据说这暗语就是古时候杨八妹和杨文广在狱中商谈破柳州所说的话。那天,杨文广吃了八妹送的两竹筒乌米饭,力大如牛,挣脱枷锁,冲出监牢,与城外伏兵,内外夹攻,大破柳州城。杨八妹柳州救兄的故事传遍了侗乡。此后,每年四月初八这天,侗家的姑娘都要做乌米饭,以纪念她们的这位女英雄。
我问乌米饭是怎么做的,平哥哥笑着说他只会吃。做乌米饭是姑娘们神圣的权利,男人一律不准参加。不过,姑娘们会将乌米饭分赠给男性亲友。侗族人体质强健,爬山涉水,健步如飞,特别是侗族姑娘,乌发明目,脸色红润,这都得益于乌米饭。
乌米饭就这样深植于我的记忆中 ,回家后在网络上搜索乌米饭的做法,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原来,乌米饭的传说和节日日期并不确定,并不是侗族专有的节日。畲族农历三月三的乌米饭节,纪念的是畲人雷万兴。苗族、瑶族农历四月初八的乌饭节也是为纪念自己的祖先。同样是四月初八,江苏溧水、句容、宜兴、溧阳、金坛一带以及浙江宁海等地吃乌饭的习俗却是取自“目莲救母”的故事,用此传承孝道。长江流域的不少农村,每逢春末夏初,一般在农历四月初八前后,即立夏这一天吃。选择这一特定的节气,传说或与孙膑或与牛王有关……
据我搜索的信息判断(并未考证),最早的乌米饭习俗源自道家,道家称乌米饭为“青精饭”。《零陵总记》的“食之资阳气,道家谓之‘青光干石饭’,一曰‘青精饭’”和《道室书事》的“乌饭新炊笔臛香,道家斋日以为常。”都可为证。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卷中的记载:“此饭乃仙家服食之法,而今释家多于四月八日造之,以供佛。”据说,自宋代开始,佛家将青精饭作为斋食,后演变为阿弥饭。因为“西域有神,名日佛,佛生日以黑黍饭不落角祀之。”中国的佛家故仿效之,定于四月初八为“浴佛节”,用乌米饭供佛,供佛后,将乌米饭发给弟子,食之可消灾健体。
综合来看,乌米饭作为一种食物,得到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人的认同,这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关。善与孝,感恩与回报,传承与创新,自然与理想,这些都深深影响着中国人的生活。我们的先人为了将这些美好的品质世代相传,借用美好的食物,赋予美好的传说,让后人在品尝美食时体验感悟。
这么美好的食品,如何制作呢?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这样记载:“取南烛茎叶捣碎渍汁,用浸粳米,蒸熟成饭。把饭晒干,再浸其汁,复蒸复晒。如此‘九浸、九蒸、九曝’后,米粒紧小,黑若坚珠,可以袋装出远门,久贮不坏。临吃时,用沸水煮一滚即成清香可口的饭食。”南方的清和月多雨,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重复蒸晒。不过这样并不防碍我亲手制作乌米饭,正像我不认识乌米饭树叶,却能借助网络获得新鲜的和晒干的乌米饭树叶一样。
将乌米饭树叶清洗干净,用料理机打碎,去渣取汁。将淘洗好的糯米浸泡在棕黄色乌饭树汁中,待白色的米粒染成蓝绿色,沥水,放入油锅中翻炒,大约加五六次开水,待糯米出丝时,拌入炒熟的南瓜仁、瓜子仁、花生仁、腰果、白芝麻和椰丝、陈皮丝。加入适量糖,和匀装盘,蒸熟。揭开锅盖,自然的清香弥漫室内,香雾中,蓝绿色的米粒梦幻大变身。呈现在眼前的饭粒,粒粒晶莹圆润,像有一只神奇的手将每一颗饭粒都打了蜡似的,油黑乌亮的色彩,像墨玉?不,墨玉以漆黑为佳,而乌米饭的黑,比漆黑稍浅,更合适用乌亮乌亮的描述,就像我们描述美妙女子的一头好秀发。这样美妙的食品不敢先尝,更不敢独享,恭敬的供佛后,再打包分送亲友。
亲友品尝后都说好,简单地总结就是软糯清香、甜而不腻。得到肯定后,我兴趣更大。将乌饭树汁用于馒头、饺子、包子、面条等食品中,发现不同的食材,不同水温,不同时间,不同用量,食品色彩变化是不同的。以我多次折腾乌色食品系列的经验,最具灵性,能将乌色显示的是糯米。糯米与乌饭树叶合作,能生出鲜活的色彩。如何让色彩和味道都处在最佳状态,掌握其中的秘密,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难怪民国时期的“黑官膳”能赢得宋美龄、李根源等这些大腕级的忠实粉丝。尽管制作乌米饭需要一定的技巧,但它是真正健康美好的食品。为这健康美好的食品,我愿意花费时间去探索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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