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十五章
林新成拒绝回学校教学
李杏花再求林新成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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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阳听杨培亮问他怎么向学生和群众交待，没有回答杨培亮的问话，而是愤怒的吼道:“明天我去找李祥这个王八蛋去，问问他为什么这样确我们。他们既然还釆取考试招生择优录取的办法，春天里为什么搞那个批教育黑线回潮？人家张铁生考试交个白卷还能录取上大学，我们考试的分数低一些，为什么不能录取几个？真是扯他娘的鸡巴蛋。"
这时，朱书记向李朝阳摆了一下手说:“你先别发这么大的火，先从自身上找一下毛病。我认为，一是，你自已认识上有问题，无产阶级的世界观不扎实不牢靠，看问题带有个人感情，因此有偏面性，局限性。你就沒有想想，从古至今，哪一朝哪一代，掌权人不利用有文化的人，不重视文化的教育。选拔人材不是利用考试择优录取。共产党掌权也是一样，你们二七造反派掌权是这样，换成八二四掌权还会这样。不要人家说风，你就认为该有雨。春天里搞的那个批黑反右运动，那应该是一种斗争策略，目的是为了清除不利于你们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掌权的各种势力和各种思想倾向。一旦权掌稳了，还会大抓文化教育的。二是，你也想想，你儿子李小兵到了学校以后，到底教给学生了多少东西，比比林新成有多大差距。我说出来你也别生气，前几年林新成教着，我们学校的升学率是什么样子，年年全公社第一，升学率都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就因为他在开封高中上学时参加了八二四，你们是找他一回事又一回事。运动刚开始，你们就把矛头对准了他，学校先贴滿了他的大字报，接着又在大队学习班会上批，公社文教召开的学习班上，你们又把他报了上去。结果怎么样啊？你们批服了他吗？他是咱学校最年轻的民办老师，知道什么是封资修教育路线？在公社学习班结束时，他在大会上为自已作了强有力的辨护，惹恼了领导，决定延长两天对他专门批判。领导把他叫到办公室，通过直接面对面的交谈，却改变了对他的认识，认为他作的对，他沒有错，并把为专门批判他而延长的两天，变成了只学文件。沒有想到，学习班结束以后，你们把他撵出了学校，还说是公社教改组的决定来电话通知你们的。我觉得把林新成撵出学校，是公社教改组的一个错误决定，这样使我们失去了一个好老师。就利用回公社的机会，去问了李祥，李祥说公社教改组根本没有这个决定，并把学习班上怎样决定批判林新成及怎样决定不再讲林新成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我说了。我之所以没有再追问你们，也是我给你们留了一个面子。现在，我们学校又落到这种局面，怎样解决，你们看着办吧。"
朱书记说完，杨培亮说:“李祥助理的意见是，还把林新成请回来，让这一班学生再上一年，由林新成教他们。"
杨培亮一说完，李朝阳就大声说:“不行，那样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找难看吗？自己用巴掌往自己脸上扇吗？"
杨培亮问:“那我们怎样向群众交待？"
李朝阳说:“怎样交待那是你的事情，你想怎样交待怎样交待。"
杨培亮的脸皱的如晒干的麻叶一样。
朱书记又说话了:“我还想再说几句，不要吊死鬼搽粉，死要面子。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林新成回学校，让这班学生也回学校。春季招生又改为了秋季招生，这一班学生学的东西本来就很少，他们没有考上，让林新成再教他们一年，知识学扎实一些，根基打牢一些，明年再考，群众即使现在因为没有考上有点意见，这样也会慢慢的消气的。至于林新成，一方面他很热爱教学，对这班学生又特别有感情，认为这班学生是他到校以后教的最好的一班，听说他离开学校那天，他和学生都哭了，让他回学校他不但会很乐意，对大队的意见也会慢慢消失。这样做，对他对大队对学生都有利，你们何乐而不为呢？"
李朝阳没有再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表示可以，低头不说话了。
朱书记又说:“我知道你们一时半会磨不过这个脸。同志，脸面能值多少钱？还是以有利于孩子为重。难道说不让林新成回学校，你们的脸面就好看吗？你们还记得不记得，在大队召开的反右会议上，林新成公开向大小队干部就说了，他教的这一班学生是他教的最好的一班，他有把握让这班学生百分之百的升入初中，现在，让李小兵教了这几个月，竟然连一个学生也沒有考上，再开着大小队干部会时，这些大小队干部将会怎样向我们大队发问？二队已经不向大队交办公经费了，其他生产队会不会也不交？他们很可能还会连大队往下批的各种人员的工分也不承认，甚至架空大队，不再服从大队的领导，你们能怎么着他们？我们大队不为下面的群众着想，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问题的严重性不能不考虑。朝阳同志，李小兵是你的儿子，吃几个馍喝几碗汤你会不清楚？他能把三分之一加三分之二算成等于六分之三，能会教好学生吗？这是误国误民误人子弟。如果把林新成叫回学校教这班学生，我们还好向群众交待一些，我们的脸面还好看一些。"
李朝阳很不情愿的说:“他这个人太个生强了，我啥时候也沒有说服过他，他总是不三不四的给我死顶硬抬。"
朱书记看李朝阳虽然还是说林新成的不是，但态度是明显的缓和了，就又说道:“这个让我说，也不能全怪林新成，也在你一部分，你要是说他的话，都是支持他的工作，表扬他的话，他还能给你抬杠吗？你说他的事时，哪一回是表扬和善意的？不都是找他的茬子吗？他觉得自己并沒有错不服气，才与你抬杠争辩。现场会那天，杏花求他不让他跟你一样，不要给你争吵，他说话不是沒有激烈吗？他也是能听从善意的建议的。王由功拉着你的手要儿子，他不还连骗带哄的把王由功劝走为你解了围吗？这事要是搁到你身上，別人刚给你找了难看，当他马上又遇上难堪，你能替他解围吗？看人不能总往坏处上想，要多发现发现人家的优点。朝阳同志，看在他与你女婿志强是近门的兄弟份上，看在你闺女杏花能在二队好处的份上，看在志强杏花两口子与林新成两口子关系又特別好的份上，你也就别较劲了，一切为大队的孩子着想吧。"
在朱书记的严厉批评和善意劝说下，李朝阳的思想终于松动了，他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还让他回学校。"
朱书记说:“这就对了。这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公社教改组的意思，更是广大学生，学生家长和社员群众们意思。只要你不再找他的事，他绝对不会找你的事，作为一个普通群众，谁会天天想着与干部过不去呢？他一个小小的民办教师，能对你造成多大威胁？"
杨培亮说:“他本人愿不愿意回来呢？他曾说过，我在学校当校长，他是不会再来当老师了。"
朱书记说:“气头上说的话何必当真。我想，他很热爱教学这一工作，他的性格也最适应教学，又有一套成熟的教学经验。常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你们两个诚心诚意叫他回来，我想他会回来的。谁不知道个好歹话？"
“那我就找人去叫他吧。"杨培亮说。
“你自己不能亲自去吗？"朱书记问。
杨培亮说:“他对我有意见，猛的去叫他，恐怕他不来。"
朱书记想了一下说:“也就是。就那吧，我开开大广播，在广播上喊一下。今天上午他领着他组的人员给玉米施化肥，现在说不定已经下班回家了。"
朱书记走到广播机旁打开广播，对着麦克风喊道:‘林新成同志请注意，林新成同志请注意，听到广播后，马上到大队部来一趟。………"
朱书记连喊五遍。全大队的人都听到了。林新成当然也听到了。喊第一遍就听到了，何况五遍？
林新成正准备让组员们下班回家，听到朱书记如此急切地连喊五遍让他去大队部，不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让组员收拾一下东西下班，他风风火火地出了玉米地往大队部赶。
只十几分钟的时间，林新成便出现在大队部门口。只见他浑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流着汗水的脸通红通红。他看到大队部里不仅有朱书记，还有李朝阳和杨培亮，心里就很不自在，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杨培亮竟喜皮笑脸的搬了一把椅子走到他跟前递给他，并说道:“林老师，你先坐下歇歇。"然后又去端来一盆清水，“天太热，你洗洗吧。"
林新成不知道他们今天叫他来要干什么，沒有坐，也没有用清水洗脸，而是用双手把衬衣下摆往上一拉，在脸上擦了一下说:“不用了，叫我来啥事，就直说吧。"
朱书记微笑着说:“你先坐下，别扎着一个来回的架子。"
林新成只好坐在杨培亮给他的那一把椅子上。
朱书记接着说:“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杨校长到公社教改组去开了一个小学升初中的放榜会议，咱学校又考了一个白板，没有录取一个。"
林新成听了后，脸突然显得特别难看，眉头拧成了疙瘩，喉节一动一动的要拱出来，好长时间才低声说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朱书记说:“你不难过吗？"
林新成的眼泪滚了出来:“我难过的事多去了，难过有用吗？"
朱书记说:“有用。刚才，我和李支书杨校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重返学校当老师，把这班沒有考上的学生还交给你，让你再教他们一年，明年再考。"
林新成沒有马上表态，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后墙上的掛钟，思绪万千，两行泪水不断头的往下流。两三分钟后，他把头扭过来面向朱书记，用不高不低，但却很痛苦很坚定的缓缓的对朱书记说:“朱书记，我不能回学校再当老师了，我当够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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