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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 || 绍兴十一年 春

燕子楼 || 绍兴十一年 春

作者: 南风无影 | 来源:发表于2023-02-23 22:26 被阅读0次

    南宋绍兴十一年,1141年、金皇统元年,正月,金兀术率兵九万余人,攻打南宋的淮南西路,却在柘皋之战中被宋军打败;虽攻占濠州(今安徽凤阳县),岳家军又赶来增援,兀术不得不撤军。

    鄂州岳家军主帅营帐,岳飞案前摆着三封信,左右摊开,岳飞眉头深锁地正看着。这三封信,一封来自前线的军情,就是金兀术败退的消息,岳飞读完后搁置一旁;第二封是李宝的密信,李宝是自己收服的义军统领,被岳飞收为义子;最后一封来自义子陈轲,踏白军统领。岳飞沉思良久后,开始研墨挥毫,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回完了两封回信,交给铺兵加急送出。

    距第四次北伐已过了小半年了,金军虽时不时骚扰,宋金也互有摩擦。但据临安密探的消息,和议之势,已不能阻挡,北伐已再无可能!所以,要布局一个新的蓝图。

    酉时,军中响起一阵急鼓,那是长枪营操练的信号,陈轲整理好衣冠,趁着夜色未至,向少帅营帐走去。

    "大哥,你真的要走吗?" 岳云一听是要辞行,忽地起身。岳家少帅刚过二十三,说话却全无稚气,中气十足,此时更是如雷神下凡,句句振聋。因一次战役中伏,陈轲舍身相救,岳飞大受感动,遂让其结拜为兄弟,成为岳家十三太保。

    "少帅,从汴京保卫战到现在,东起淮泗,西到大散关,我剿匪抗金也十来年了,可惜这两年箭伤经常复发,你看我的手已经拿不稳枪了”,说完活动了一下手臂,继续苦笑道:“我已向义父告假回家乡,这是义父的回信。往后少帅自己多保重!"说完把信交给岳云,黥面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显得格外扎眼。

    次日天微亮,陈轲收拾好行囊,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军营。远处层峦叠嶂,大小重山,仿佛是故乡的风景映入眼帘,近处却是白骨露于野。陈轲不禁想起北伐路过山西时,曾驻扎在沁水柳庄,昔日的大庄,如今只剩下几位垂垂老矣的白发长者。公元1126年,也就是靖康元年春天,金兵大举南下, 东路渡过黄河,进围汴京。西路则进逼太原,太原知府张孝纯和将军王禀为保石岭关,征调兵丁八千,编入义胜军,庄里全部男丁都被征召,后来石岭关失守,接着太原也失守,义胜军全部战死…

    "大哥,留步!", 后面突然一声大嗓门,打断了陈轲的思绪。

    "老京,你怎么来了?",来者是个五大三粗的士官,正是岳云的侍卫统领耿京;

    "大哥这是去哪", 耿京边说边拿出个包袱丢了过来,大家的心意,惯例份子钱。陈轲也不推辞接了过来。和这个老京也算是生死之交,刚加入岳家军时,二人因武艺过人,同时入选为岳飞的侍卫。建炎四年,岳家军连战连胜,四川的统帅吴玠派人到鄂州祝贺,还送来一美女给岳飞,岳飞婉拒,派陈轲和耿京护送其回四川,礼尚往来,还回赠宝马一匹。

    “我打算去一趟济州城”,陈轲不紧不地答到。

    “哦,带上我呗,我家在东平府,离济州不远,正好我假公济私一次,去看看我老娘”,老京老烟嗓,声音在山谷回荡。

    “是少帅派你来保护我的吧”,陈轲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自小商河之战以后,每到下雨,箭伤都会复发。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就想陪你走一段。大哥你还记得钰琪姑娘吗?”

    钰琪,就是之前吴玠送来的歌姬。

    那是个梅子黄时雨的季节。陈轲的思绪又回到建炎四年的春天,清晨微冷,驿道上走过三人四马,最惹眼的是前面的一位紫衣女子,肤脂如凝,面如出水芙蓉又略带妩媚,旁边是两位年轻校尉,骑在马上如泥塑的菩萨,只有四目在不停地张望,一言不发,女子娇媚的看着他俩,微微一笑,说到:喂,你们俩三天都没说过话了,难不成是哑巴?

    此处是川鄂交界,三人一路无话,只顾欣赏四处的风景,眼前细雨初霁,柳色清新,屋檐和驿道被漂洗得纤尘不沾。遥望前方,淡淡的晨雾笼罩着苍凉寒肃的气韵。傍晚时分,他们到达驿站。

    陈轲和耿京奉命护送歌妓钰琪回成都,二人本不想领命,无奈军令如山不敢抗命。岳家军治军严明,二人一路闭口不言,实际上,二人是觉得这女子太过魅惑,不敢正眼相对。

    钰琪姑娘看这驿壁上词,不紧不慢的念到: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

    三千宫女如花面,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

    “这下半阕与原词完全是两种格调,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轻薄的女人在搔首弄姿,似乎花蕊夫人在去汴京的路上就准备投怀送抱,并且以能够取得新主子的专宠而志满意得。这个续诗的文人不仅无聊,而且近乎无耻了。”

    陈轲读过不少书,知道这个典故: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宋太祖赵匡胤兴兵伐蜀,蜀主孟昶虽拥有十万军队,但这个连尿壶也得用珠宝装饰的花花太岁,此刻只有绕室彷徨而已,宋兵一至,立即奉表投降。计宋兵由汴京出发到攻入成都,前后才六十六天。孟昶和他的宠妃花蕊夫人都成了俘虏,被宋兵押送北行。亡国的哀怨与激愤郁结在花蕊夫人的心头,无以排解,驿站小憩时,化作一字一咽的《采桑子》词,题在驿壁上: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

    但才写了半阕,宋兵便催促上路,花蕊夫人只能回望几眼,惆怅而去,那没有写完的下半阕,便永远湮没在这位蜀中才女的愁肠中。

    想不到钰琪姑娘也是位蜀中才女,沦落至勾栏瓦肆,想必背后也有一个心酸的故事。

    是夜,梦中一阵混乱,陈轲猛地醒来,几乎要叫出声来,梦里又是义兄杨再兴,无数之箭插在他身上,鲜血直流,陈轲的马却不受控制,越骑越远…

    旁边老京鼾声雷动,还有酒气,看来昨晚悄悄去驿卒那买酒了,南方的深夜寒气逼人,陈轲帮他盖了盖被子,隐约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山匪”!说时迟那时快,拉起老京,带上短刀,跑向钰琪姑娘的房间,等到了房间,还未说话,山匪也到了,川匪素来凶悍,不由分说直接就打杀起来,一片混战,老京酒酣未过,胡砍乱砍。由于房间逼仄,不好施展,陈轲抓住钰琪,沿着墙体慢慢退出房间,男女二人纠缠在一起,踉踉跄跄的杀出重围,陈轲感觉有一阵馨香沁入,脸不由发烫起来。

    一番恶战下来,山匪扔下二十多具尸体,狼狈散去,陈轲满脸鲜血,脸上有一道刀伤,钰琪也是满身是血,此刻躺在他怀里,估计是吓晕了,好在都没怎么受伤,陈轲让老京把驿卒叫来。

    驿卒一看这阵势,立马跪下来,腿像筛子一样直哆嗦,不用审问,什么都交代了。原来这地是三不管地带,临安朝廷新立,已经一年没发响银,所以驿卒与山匪勾结,如遇到富绅官吏,或者是貌美女子,驿卒都会去通知附近的介山的山匪洗劫一番。

    那介山离这里多远,为首几人,部众多少?

    往西北走六里路,为首有两人,武艺高强…说着撇了一眼院内,用手指了下柱子下的一个人,这个是二当家着地滚朱玉虎,山上还有大当家满天飞张广儿。山上应该还有二十来号人。

    “我去会一会这群祸害,如果他们悔改投降,我就原地遣散,如果冥顽不灵,那就只好斩草除根了”,老京,先把他绑了,照顾好钰琪姑娘,我去去就回。说完,去房间拿了银枪,打马飞奔而去。

    第二天,三人没有赶路,休整了一天,钰琪姑娘细心包扎了陈轲脸上的伤口,眉眼间没有之前的轻佻妩媚,满眼都是关切。陈轲觉得盯的很不自在,找个借口出去打水,老京追了出来,说:大哥,傻子也能看出来,钰琪姑娘这是喜欢你了,你救了她,你看看你脸上这伤,还有你这舍命的英雄气概,我要是姑娘我也得爱上你。

    “别瞎说,老京,我救她完全是出于公事,完不成任务咱俩就都滚蛋了”。

    打那以后,三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始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起来,气氛也变得欢快起来,陈轲心情也很不错,一路有说有笑,只是说到诗词典故的段子,老京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半个月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成都平原,钰琪姑娘好生伤感,有几次突然端详陈轲脸上那道疤发呆,临走之前,耿京见二人私聊过一次,回来时钰琪姑娘两眼通红,至于内容,老京就不得而知了。

    几年后钰琪姑娘病重,托人带信给陈轲,希望见最后一面,陈轲正准备动身,就又收到香消玉殒的第二封信。

    “老京,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说完大笑,催马疾行,没人察觉到他脸上的黯然神伤。

    老京摇摇头,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狠狠一抽,紧紧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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