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阳光还是过分热烈。我挑选了一件暗红色底的雪纺面料,上面绣满了白色波点的吊带长裙,外面再罩着一件白色棉麻衬衫。刚出门就看见张李靠在小区门口的那棵老树边,手里拎着米色的布袋。深如老井眼眸仿佛要渗出水来,脸上挂着那该死的能融化干燥心情的笑容。
我走近他,盯着他手里的布袋,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鱼,一起去放风筝好吗?张李认真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摇摇头,张李这都五月份了,早都过了放风筝的时节了。
怎么会,只要有风,什么时候都不晚!张李像是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放风筝。
江梦生怎么办?我歪着脑袋,笑着问张李。
苏鱼,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放风筝而已,需要这么多的条件吗?张李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心痛,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我的表情。
其实我问的问题的确是个白痴问题,如果他张李明目张胆地约我苏鱼,没有很好地安妥好自己的女友,他会来吗?我借几枚胆给他也无用。
温热的阳光如同无数只婴孩的小手,柔软而透明,禁不住伸开手,涌向他们。开败了的木棉树上挂着一小团一小团蜷缩的红色花朵,藏在葱葱茏茏的树叶后面,有着无法言明的风情。一只小狗从我身后穿过,母亲骑着电动车载着女童,调皮的女童倒坐在后座上,仰着头,闭上双眼,张开双手,似是在飞翔。
一条老式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食物,喷着米香的米制食品,我相信咬起来也定是脆脆的响声。一直走在身后的张李终于开口说话了,苏鱼,我们骑单车去江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想坐公交。我老实回答,我不认为我与他有一起骑单车吹着风的情调。
张李随我一起上了公交,在我的邻座坐下来。司机待所有人坐稳,发动油门。车外一位女孩手里执着伞不停地敲打着车门,司机目不斜视,似是在专心致志开车,并不是理会车外激烈的情形。绝尘飞过的公交,还有女孩脸上失落的表情。
邻座的张李脸憋得通红,眼睛红红的,似是有很多不满。真是过分,就差三秒钟而已,就重新让那女孩需要继续开始无望的等待。
呵,怎会是无望,十几二十分钟自然有下一班。我轻笑。
不,烟树的公交交接时间很随性的。刚刚只要司机开一下门,女孩或许就不会迟到或是错过重要的约会。张李愤愤地说道。
到了江边的沙滩上,阳光下的沙滩闪烁着金子一样的光亮,很想让人上去抓一把。远处江水很安静,风和人的说话声并不能掀起任何涟漪。几只白鸽扑着翅膀在江中画着弧,实在是惬意至极。我坐倒在沙滩上,张李似是很快乐,嘴里吹起来口哨。他从布袋里拿出风筝,是一只黑色的雄鹰图案,白色的线牵连着它,猎猎飞翔。
张李像个孩子一样,绕着沙滩不停地转着圈,像一只快乐的小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转完一圈,坐倒在我身边,双手撑着沙滩,微微喘着粗气,脸颊微微发红,额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嘴角弯弯,浑身散发着快乐的因子。
苏鱼,要不要也跑一圈,心情真的会舒畅很多!张李笑着说。
我摇摇头,旁观你心情舒畅也是一种乐趣。
意外中,遇见常玉。常玉身边还一个男孩,瘦小而腼腆,好似在哪里见过。常玉站在我们跟前,斜着身子与张李打招呼。张李被常玉自然而热切的举动弄得有些局促,一看就好像是在偷腥一般。那个男孩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有些熟悉的目光,像是要在我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似的。忽然,咧开嘴,如同非常熟悉的一位友人,城雅没来?狡黠的笑容久久挂在脸上。
我一拍额头,终于想起是谁了。万万没想到记性这么好,应该就是大发了。这么久还是喜欢着常玉,看样子有些认真。唔,他今天有事,所以没来。我摊开手,很自然地说道。
看着常玉和大发远去的身影,我的心里竟有些悲凉。热烈的常玉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随波逐流,与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发在一起。是不是最终所有的人都是爱的是一些人,而真正在一起的又是另外一些人。我禁不住用手掩面,人生最大的悲剧也莫过于此了。
我发了一条短信给车云。
车云,我想这次是认真的。我爱上了一个已婚的男人,还有那个有一个相恋十年女友的男人。
信息发出去,手机就没有电了。我在马路上驻足,不知去往何处,偌大的城市与我不相关。空气里还残留着张磊的气息,眼里还是他的音容,从来没有这样挂念一个人。
车上,我像一只鸟雀,不停地说着话。向张李说着过往的公司,过往的工作,过往一个人搬家的情形。叙述的很乱,语无伦次,但是我记得张磊眼里温柔的光亮,我知道有人在听,用心听,用心包容我。我从不知道我是如此渴望有一个听众,不是肩膀。
他离我四分之一远的距离,有着比常人亲近的距离,却又很好地自控。在黑暗里,细细嗅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我心里暗自佩服。
车离我越来越远,我在小区周围毫无目的地逡巡。整个晚上,宋城雅没有给我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他极其有耐心,也是极其宽心。吃饭的时候,公司的女生不停地接着电话,那头都是焦灼的男声,听得很刺耳,幸福得刺耳。我安静地吃着饭,夹着菜,像一个独身的女子,毫无挂念,也不被任何人挂念。
宋城雅说,晚上有同事要过来,去那间出租屋和他相聚。我抗拒,他说让我不要无理取闹。转念一想,的确如此,房子是他找的,押金是他付的,房租是他付的,水电费也是他付的,一切都归他。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她圈养在那里的女人,随便一挥手,我只能滚蛋。
我很想让张李留下来,陪我走走,或者借我一个怀抱,我需要。
很晚的时候,我已经实在没有任何去处,只能乖乖回去。我沿着被裁剪整齐的花草慢慢走着,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路灯抹起来。站在电梯里,抓一点珍珠粉铺在脸上,整理了一下衣角。
宋城雅很安静,葛优躺式的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女室友没有回来,他的同事也不在。我没有说话,在镜子里照了一下 ,幸好没有任何意外。
我把自己关进卧室,打开电脑发呆。不一会儿,门外居然有人敲门。听见一个男人、女人,还有孩子的声音,原来是这个点过来。外面听起来很热闹,不停地寒暄,没有任何人进来与我打招呼,也许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的喧闹与我无关,是属于宋城雅的喧闹。
我从没有想过分手,我知道宋城雅是一个需要女友的男人,而并不是爱情。我也需要,安慰自己,堵住身边人的口。
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
脑海里,想起张李的脸,阴郁的面庞,低沉而具有爆发力的声音。原来他的歌声竟是如此摄人心魄,我坐在KTV的包厢里,痴痴地望着他,他忘我地唱着。停下来的时候,他开始抽烟,开始喝酒,开始玩骰子。我被他深深地迷恋,望向所有人的面容都是无懈可击的笑容,沉静下来的时候,却是阴郁至极。我敢肯定,哪怕坐在他身旁的女友都未曾发觉,他俩定是无法深层次沟通的,但是我绝对可以。
我喜欢张磊,还有张李,喜欢我迷恋他们的那一刻,并不包括所有。
我开始嘤嘤地饮泣,屋外和着电视机的声音唱起来《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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