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闻言闭了闭眼睛,也不再往发声处看,将头垂靠在地上,此时只觉身上的气息将尽,动弹不得。
突然昏暗的林中一道白光又直劈下来,九尾眼中被白光一闪,一时无力支撑,昏了过去。
只见白光过后,树林中飘下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昏黑的林中看不清她的长相,却见她体态轻盈,手中拿着一条白色狐尾,落到九尾身旁,将那条狐尾运气推到九尾流血不止的股间,那尾巴触到九尾的股肉便吸附了上去,周身突然现出团红色的气障来。
“臭狐狸,要是害我手上沾染了生灵之命,我跟你没完。”那女子掌中运气不止,嘴里喃喃抱怨道。正运气见,突见她头顶长出一根红色的细丝,蔓延着往上伸展,不多时便伸到九尾的头顶,只见一股浓醇的真气顺着那根红色细丝潺潺流入九尾体内。
半晌过后,那女子收回运气的手,头顶的细丝也渐渐往自己头上缩了回来。只见九尾股处原本断开的尾巴似乎重新长回去了一般,只是耷拉在地上,周围是方才流出的一滩血,沾染在雪白的狐尾上,显得有些凄惨。
那女子见尾巴接回去了,又伸手探了探九尾毛茸茸的爪子,感觉到轻缓的脉动,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可就麻烦了。”说着缩回手,站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是三生石旁那一株曼殊沙华,在忘川待了几万年无聊至极,于是从冥界偷偷跑了出来,在六界游荡了一圈,喜欢上了这片林子,便运用自己半生修为设了各种屏障。凡是进入迷雾林的生灵,除非是从冥界走了一遭回来的,否则轻易破不了她的阵法。
迷雾林地处妖界与蛮荒之界相连处,若无大事,冥界自然不会轻易来到此处,因而她在此处悠哉地待了三千年。
她夺人珍贵的东西,却从不取人性命,乃是因为一旦取了生灵的性命,冥界便会派出锁魂使来取这生灵的三魂七魄。锁魂使一到此处,必然能感知到她的气息,到时候便暴露无遗了。而冥界对于私自出逃的鬼怪刑罚即为严苛,一旦被抓回冥界,便要过刀山下油锅,打入十八层地狱,以警示地狱中同有此念的鬼怪。
那女子伸出右手手掌,掌心朝上,只见那掌心中慢慢生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来,浮于掌心之上。她左手抬起,运气将石头往九尾头顶推去,石头随着她的气力缓慢移向九尾头顶。待到头顶正上方,澄澈的石头中突然出现各处山川水流,直到停在一处烟雾袅袅之地,竟是九重天。
“哐!”
九尾着一身白衣,从九重天灵霄宝殿出来,直直往三十三重天上飞奔而去,便往上冲边口中喃喃念道:“快点再快点……”似乎有什么十分紧急之事。
从九重天到三十三重天谈何容易,天界中除了天帝、天后、太子、公主,便是元化大仙,紫溪真君等仙人可自由上下各重天,其余仙使要去非自己所待的天层,都需有掌天鉴的手谕才可上下出入。
九尾去找掌天鉴手谕,却被其以“事由不端”拒绝了。此时他手中并无掌天鉴手谕,只凭一腔孤勇直往三十三重天而去。
他跟在容白身边多年,真气修为已是颇高,却仍敌不过守天层的天兵天将众多,即使有一些平日里与太子殿下交好的天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上去了,到了三十三重天,他已失了八条尾巴。
三十三重天的打斗声突然停了下来,九尾奔向朝墙撞了三声的金钢炉,急急嚷道:“殿下你快想法子出来啊!桃宁仙子受了上古极火之刑!就要灰飞烟灭了!”边说边用手中的飞狐刀往炉壁上砍。“哐,哐,哐”直响,却丝毫没有用。
苦极仙君一身白衣隐在暗处,长叹一声,挥手将金钢炉上的锁扣“咔”地一声解了,容白从炉中奔出来,嘱咐了九尾几句,便如风一般呼啸而出。
身后,金钢炉边那男子缩起身子,化作一只白狐,身上血色污渍尽皆消弭,一条纯白的尾巴孤独而无力地垂在地上,鼻息缓缓。
迷雾林中白光一闪,三生石上的画面突然熄灭,石头突然又恢复了晶莹剔透的模样。
红衣女子将三生石隐入掌心之中,喃喃道:“你之前的八条尾巴,竟然是在同一日失去的。”说罢叹了口气。
“这千年来,我取了这么多生灵最珍贵的东西,来窥探它们在这世间的秘密,他们有的为情所困,有的家破人亡,有的被仇家追杀重伤躲避至此。纵然是那九命的灵猫,我见过的,也至多不过为了主人丢了一命,便当恩怨还了。如你这只傻狐狸一般,一日之内丢了八条命的,倒是头一次见。那炉中人与桃宁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你如此?”她说着蹲下身来,手指抚在九尾带血的尾巴上。
半晌之后,那女子一语不发,飞身隐入林中。迷雾林中静谧无声,九尾眼睑微微一动,睁开眼来。
他身子沉重,想抬起头来往尾巴处看,却又重重的抬不起来。大抵是因为费尽了力气,此时虽死里逃生,一时之间却也提不起力气来。
静谧的林中突然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小狐狸,我虽然喜欢夺人最珍贵的东西,却从不取人性命。你走吧。”
九尾心中诧异,原本股尾处源源不断泄失真气的感觉已然不再,想来是已封住了血。他使了使力,却依然站不起来,因真气耗损得太多,也无法化作人形。
白狐狸在林中蜷缩着躺了三日,偶尔竟从林中泻下些灵气来,尽皆落进它体内,到了第三日午后,九尾只觉体内真气回还,运了运气,竟能化作人形坐在树干之下。
这日晚间,林中又似前几日那般泻下灵气,九尾将这些灵气尽数引入自己体内,加以调化。他体内气息本没受到什么重创,只是因为九尾狐的狐尾一断,便像破了洞的木桶般,体内所有的真气一泻千里,若要完全补回来,还需来日方长。
经过一整晚的调养休息,九尾身上气息已能自由流转,到了第四日,他心中记挂着丹木一事,从树下站起,想找法子离开此处。
林中无风,树丛突然“唰唰”而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迷雾林中无方无向,无明无暗,直走是没有用的。你往左边这棵树出去,走到第三棵树,再往右边这棵树绕三圈,便解了你身上的迷雾咒,方能辨别方向,往西南便是崦嵫山的方向了。”
“多谢!”九尾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躬身鞠了一礼,才照着她说的方式,出了迷雾林。
照着林中那隐身之人的指示,果然出了迷雾林。
九尾往西南方向而去,回头望了一眼差点命丧于此的地方,眼力所及之处皆是些两丈来高的直树,稀稀疏疏,哪有什么高不见顶的万丈高林。
他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明白林中皆是幻象机关,幸好是出来了,继续往西南方崦嵫山而去。
背着日头走了十几里,只见前方一片沙丘之上,零零散散长着些黑色的树干,树干末端长出手掌大的深绿色叶子,先端渐尖,基部呈圆形,叶子边缘有锯齿般的口。
容意说古书上记载的丹木“其实大如瓜”,可是他放眼望去,这些树上别说大如瓜的果子,就连拳头大的果子都没有,一时间心中有些疑惑,不知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丹木。
此时已到了正午时分,日头正烈,直射在头顶热腾腾的。九尾搔了搔头,只觉发顶似火一般烫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丹木御火,用火试试不就好了。
他伸手使了个起火诀,点到一株黑色的树干上,却见那火苗落到树干上便立时熄灭了,再点了个火,依旧一碰到树干就熄灭了。
照此看来,应该是丹木无疑。大概是这些丹木还未到结果之时,或是过了结果之季。九尾如此想着,便伸手幻化出一把斧头,握在手上,走近最靠近身前的一棵丹木,举手砍去。
“哎哟!”斧刃刚碰到那棵树的皮,九尾便觉手上斧头一重,差点儿往自己身上劈来,急忙手腕往上一抬,收回手去。
只见面前的那棵丹木已不见了踪迹,旁边地上蓦地出现一个细皮嫩肉的白瓷娃娃,倒与旁边一众黑皮丹木一点儿都不搭调。
“你……你砍我做什么呀?”地上白嫩嫩的娃娃撅起嘴,握着肉肉的小拳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抬头看向九尾问道。
九尾愣了一下,原来这丹木已经修炼成精,可自由幻化人形了,只是看这娃娃的模样,似乎是刚刚化作人形不久,修为不高。
九尾右手拿斧头蹲下身,与那娃娃平视。那娃娃见到斧头,怯怯地往左侧挪了几屁股,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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